奶奶

奶奶

奶奶在我上小学的时候就已经过世了。

说实话我现在也基本上记不得她的具体容貌了，在脑海里也只是一个淡淡的影子。

咯，最深刻的莫过于她的“事迹”和她的一双小脚了。

奶奶应该是那个年代最后一批裹脚的女子了。奶奶说她的脚算大的了，还有更小的，三寸金莲。说着她伸开她的手比划着，不到这么大（她的手）。

我问她的脚是怎么裹的，什么时候裹的。

什么时候裹的我已经忘记了，只隐约记得她说怎么裹的了，她说她的妈妈拿布缠在她的脚上，痛的很，不让她取下来，痛的没办法半夜她偷偷取下来，她的妈妈发现之后还会打她一顿再重新裹好，她说脚趾头都断了的。我问她为什么要裹脚，她说那时候大脚的女孩子没人要，脚越小男人越喜欢。

我看过她的脚，那是在她洗脚的时候，正好那次我就在旁边。很少见到奶奶洗脚，现在想想，裹脚的女人洗个脚真不容易。

我只记得那天就看她往下取裹在脚上的白布取了半天，就跟散开的卫生卷纸一样放了半炕，我在那次之前一直以为奶奶的脚是荞麦形状（类似三角形）的，因为她裹起来就是那个样子，那次看见之后很惊讶原来跟个木块一样。

那次她洗脚洗了很久，然后用老剪刀刮了很多老茧，然后把她的白布重新裹上，又是两个荞麦一样的脚，一个走路颤颤巍巍的老太太。

别看奶奶脚小人小，可不是好惹的。农村的老太太彪悍，农村出来的应该都有见识过。

首先说一下，我写这篇文章，并不是说奶奶有多好多慈爱，我要怎么赞美她，这纯粹是纪实。不喜勿喷。

我家在西北，居民依山而居，我家在这坡你家在那坡的那种，但也离的近，直线距离也就几百米的样子。

记忆最深刻的一件事就是奶奶扶着家门口的小榆钱树对着对门的老太太（比奶奶年轻）吐口水，又是指又是骂，听奶奶说好像那老太太勾引爷爷（捂脸），此事不论真假，就奶奶这个行为已经够彪悍了，那老太太后来基本都不敢跟奶奶打照面，反正奶奶是见一次骂一次。

都说老人亲儿子，偏偏我的奶奶亲自己的小闺女——我小姑。

小姑跟妈妈同岁，是奶奶跟她的第二任丈夫所生的女儿。

小姑嫁给小姑父之后生了一个儿子两个女儿，但是两个女儿生下来不久之后都夭折了。后来她结扎了，但她的内心一直没消去要一个女儿的执念。

妈妈生下我之后又生了两个妹妹，第一个妹妹生下之后小姑很想要爸爸舍不得，第二个妹妹生下后小姑又想要妈妈舍不得，所以她的女儿没抱成，所以就此在心里跟妈妈结下梁子。以致后来很多年小姑挑唆奶奶，奶奶又教唆爸爸，以致有几年爸爸经常跟妈妈吵架原因都是他妹回家来嫂子不给饭吃。

奶奶对妈妈抱怨多，但疼孙子孙女。

二妹就是奶奶一手带大的。奶奶去哪里都要带着二妹，二妹也超级粘奶奶，就是那种奶奶不能离开她视线的那种粘。又一次我们姊妹在院子里一起玩，奶奶看二妹玩的好，准备去上个厕所，刚出大门二妹就跟疯了一样哭着并大喊“奶奶，奶奶”。所以，姑姑们看到二妹这么粘奶奶，都道以后奶奶撒手人寰了，二妹我妈也拉扯不活。

但是说也奇怪，在奶奶要走的那半年，二妹就突然跟长大了一样，跟着妈妈睡觉吃饭，再也不粘着奶奶。

奶奶真是一个奇怪的老太太，她会把她对儿媳妇的不满，全部传给她的孙子，尤其是二妹。这就以至于有很长一段时间，二妹都不认自己的爹娘。我记得很清楚的一件事就是，那天我和父母一起挖土豆，然后奶奶带着二妹从姑姑家回来，二妹许久未见爸爸妈妈，看见妈妈也奔进了她的怀里，但奶奶吆喝一声，二妹就瞬间翻脸，绷着脸从妈妈怀里走开。

奶奶真的是一个怪脾气的人，一把年纪还跟爸爸闹离家出走，出门时还背了个西瓜。她出走那天晚上，天突然下很大的雨，爸爸不放心，叫了四姑父一起去寻奶奶，结果在附近的山洞边找到了啃西瓜的奶奶。

奶奶脾气古怪，虽然生前健康时老是挑妈妈的刺，但在她快要走了的时候，她拉着妈妈的手，给妈妈嘱咐这嘱咐那。我还记得在她走的那天晚上，她一直缠着妈妈，一会要妈妈把她挪到炕中间，她说那是她儿子睡的地方，她要睡一下，一会儿又要妈妈把她挪到墙边，说那是爷爷睡的地方，她想睡爷爷的地方。

那晚挪了好几个地方，然后她就安安静静的走了。

至今，我们要是跟爸爸妈妈谈起奶奶，她们都会叹一句：那老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