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槐,老人们对我家门口一棵树的称呼,其实她是一株国槐。因为她的树龄已经上百年,故称之为百年香槐。
童年,家里住的窑洞,出门左拐上个小坡就到窑洞的顶端,窑洞的顶端是打谷场。那棵百年香槐就长在小斜坡上。她的树干有两米多高,腰围不知几何,只知道需三个成年人才能抱住,想要攀爬她,必须借助梯子之类的工具。
一般情况下,文人会按春夏秋冬来写四季。今日,我以冬季为起,秋季为终。此所谓,“冬天来了,春节还会远吗?”
冬天,香槐的叶子早已全部飘落,只留下光秃秃的树枝。北风呼呼的吹过,树枝不停地摇动,仿佛是畏惧冬天的寒冷,又仿佛是想脱离“母亲”的怀抱,做一次长途旅行。“嘭”一声,一个枯树枝耐不住寂寞,离开了“母亲”的怀抱,等待它的将是家里的灶台。在经历了烈火考验之后,她最终化作一团灰烬,回归大自然。
春天,咸阳的春天很短,有时候来得特别的晚,有一年的四月初还在下雪。春天总悄悄的来临,香槐的叶子也是悄悄的生长。最初,新叶如同针尖大小,呈现灰色。几天后,第一片叶子会长出来,看着是那么清新脱俗,同时散发着春天得味道。随后,新叶如同雨后的春笋,疯狂的生长,随着树荫下光线的减少,她们也逐渐降低了生长的速度。有一段时期,叶子仿佛停止了生长,难道她们累了,需要休息?
不,她们不是在休息,那是因为她们在养精蓄锐,为最美的一刻准备着。
夏天已然来临,在新枝末端逐渐长出花苞。花苞呈现绿色,当和绿豆一般大小时候就会绽放,开出淡黄色的小花,淡淡的清香会引来附近的蜜蜂赶来欣赏自己婀娜身姿。
此时,也是家里比较忙碌的时刻,在花苞开放之前将其剪下来,晒干,然后出售。(槐树的花苞可以染料,俗称“槐米”)
香槐枝繁叶茂,想把花苞折下来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父亲一般会爬到树上,用铁钩把树上的嫩枝折下来,我和母亲负责把树枝上的花苞摘下来,然后弄到打谷场去晒。用铁钩折嫩树枝是最辛苦的工作,我曾尝试过,不到十分钟,就两眼冒金星,脖子酸痛的不行了。而那时,父亲要连续那样工作三四天时间,而从来没有一句怨言。
父亲难道不累吗?是什么支撑他那么高强度的劳动?这个问题我从来没有问过父亲,其实自己早已经有答案。为了能多摘点“槐米”,多卖点钱,为了不让我们兄妹四个人任何一个人辍学。想到这里,我也深深理解了父亲之前说过的一句话“只要你们四个能继续上学(能考上初中、高中、大学),我和你妈就是去要饭,也要供你们读书。”是的,父亲没有失言,他做到了,他用自己的勤劳的双手、不屈的脊梁、踏踏实实的行动向我们兄妹四人诠释了一个父亲的责任和担当。
“槐米”折完不久,香槐的叶子又会疯狂的生长。一周后,原本散落在地面点滴光线又悄悄的藏了起来,等待着下次的“穿越”。
两个月过后,北雁南飞,蛙眠蛇休,香槐也紧跟时间的步伐,换上了秋装——黄色外套。一阵秋风过后,天空下起了黄色的“雨”,一切是如此的凄凉。 “功夫不负有心人”,当最后一片叶子掉落,光线又卷土重来,占据自己曾经失去的“领土”。
“落叶归根”是它们最好的归宿,可它们很少如愿。散落的树叶是烧炕最好的材料,在“散发”了自身所有能量以后,它化为一片灰烬,回归大自然。
本来一切是如此的平常,每年都是如此,这样的生活我已经习惯。99年的一天,一个消息传来——整个村子要拆迁。01年初,家里在新的宅基地盖了房子,我就很少回老家(窑洞)那边了。
02年,回去时候,百年香槐已被砍伐,只留下这个大大的坑。我在那边待了很久,渐渐的从泥土中闻到了百年香槐的味道,一切是那么的熟悉,仿佛她还矗立在打谷场边上。
03年,当我回去时,早已看不出当年的痕迹,一片庄稼正在一望无垠的田野中茁壮成长,我的百年香槐早已不见踪影。
十多年过去了,门口那株百年香槐,您是否记得那个您背影中乘凉的少年?您是否记得那个“借用”您手臂打“秋千”的少年?您是否记得用您“毛发”做口哨的少年?您是否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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