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公，那个盼望着过年的孤独老人

外公，那个盼望着过年的孤独老人

文|怡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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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公今年已经快八旬了，没想到越老越活得有趣，整天像个老小孩似的，好在身体硬朗，一个人靠着自己的退休金到处去旅游。

外公以前是当兵的，参加过战争，每月退休金有几百元，很多时候他会因为一两次的旅游而攒几个月的钱。即使儿女给他拿钱，他也不会轻易接受，因为他不想给儿女加重负担。

前几年，外公相继承受了丧妻丧子的悲痛，用了好几年时间才从悲痛中走出来，如今他那张布满褶皱的脸上总是带这笑容，就连那口快掉光了的牙齿也在空气的暴露中而显得格外有活力。

他佝偻的身材早已不是了我小时候心目中那高大强壮的模样，全身上下留下的只有岁月无情的雕刻以及沧桑，可丝毫不减他当年的风趣。

他是一个独立得让人心疼的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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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年我去看望外公，外公像个孩子一样和我说道：“2017年我的计划是去桂林和云南旅游，我这辈子当真还没坐过飞机，所以今年我要坐飞机去旅游。”

外公说完，眯着眼，露出了笑容，马上又换成了一副担忧的表情，叹着气说：“不过，我听说飞机上的座位都是字母，我，我却不认识那些英文字母，我最近都在家自学英文字母，要不，菲儿（我的小名）你教我学英语吧。”

我满口答应道：“好呀好呀外公，我现在都可以教你。”

外公立马拿出一张歪歪扭扭写好字母的纸，他一个人在家把手机上所有的字母全部工工整整地倒腾在了一张白纸上，就等着我们回来教他了。

外公将纸交到我的手上，立马掏出自己随身携带的眼镜，用布条擦了擦，赶紧戴上，双手环抱，尽量坐正身子，一本正经地听我教他学习。

我简单教外公读了一遍所有的字母，我问外公难不难，他笑着说难，但他一定要学会。

我知道要让一位八旬老人从零基础学英语确实困难，所以我想换种有效的方法加强他的记忆。刚开始我想到用外公的手机把我读字母的音录下来，那样他就可以每天听，每天读，但转而一想，他的听力不好，难以实践，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于是我又突发奇想了一个怪方法，乐呵呵地加大声音和外公商量说：“外公，我把这些字母用谐音标上好吗？”

外公笑呵呵地直点头，还回了一句：“标上好，标上我自己一个人也可以练了。”

于是，我赶紧找来笔把每个字母都用谐音标上，我一边标，外公一边读，遇到不懂的，都会问我，所以他基本上都会读了。

他自己接过纸张再次细细琢磨了两遍，会心地笑了，仿佛心中解决了一个大难题一般轻松自在，收起了纸张，跑去客厅看起了《西游记》，这部剧他是百看不厌。

前两天，我去接外公来家里玩，他笑呵呵的从包里拿出他去游玩的照片，原来他不仅独自去桂林玩了几天，更是一个人办了签证去香港、澳门玩了半个月，还给我们大家带了纪念品回来，还特意叮嘱我们一定要好好保存，20年后会增值，一家人哈哈大笑。

我暗暗惊叹眼前这个八旬的老人，感觉完全没有了历经世事的模样，反而是回归了人性最纯真的那一点，为自己的决定真正感到自在和喜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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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公外出旅游从来不会被人骗财，因为他青年当兵时，在一次战争中被炸弹炸伤了双耳，后来听力一直就处于堵塞的状态，耳朵里老是有叽叽的声音嗡嗡作响，所以，我们平常和他讲话几乎会扯着嗓子喊，他才会听到。

在旅途中，经常有人会来给外公推销物品，本以为他一个老人好骗，没想到推销员兴高采烈、苦口婆心地说了半个小时，他却一个字也没听清，就只知道眯着眼露出笑容表示对对方友好地回应，只好弄得推销的人无奈，选择自动放弃。

我倒不是听外公给我摆的这件事，而是我弟弟亲眼撞见别人给他推销这事，才给我谈起了这件事，他本身并不知道自己遇上推销的人了，毕竟长期生活在自己的小世界里，对世事并不了解，恐怕还觉得社会上的每一个人都对他怀着好意，别无他想。

不过，这样的外公，正是我最喜欢的地方，自己的心里种了一大片的瓜，有人渴了便会把自己的瓜摘给他吃，无关利益，无关好坏，给自己的晚年生活营造了朴质善良的氛围，倒还令我好心羡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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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公还非常懂养生之道。他知道膳食搭配，也略懂中医之术，所以他经常会自己上山采一些药材用来泡脚。除此之外，外公也还懂一些风水学，他知道农村修房子怎样看风水，也会推算人的财运和婚姻。

他说我姐姐和姐夫的属相相配，婚后日子会越过越好。虽然有一些迷信，但老人的话也不可不听，也不可完全不信。

外公从小上私塾就读熟了四书五经，可惜后来家道中落，不然他的知识学问收获会更大。

外公经常教育我们说：“人这一辈子有一样东西是小偷偷不了的，不管生活条件再怎么艰苦，我们也要去学习，只有把知识真正装到自己的脑袋里，我们才可以为自己所用。”

外公给我树立了一个十分好的榜样，很多时候，我都会受到他的影响，和他一样乐观、积极，坚持着学无止境的态度前行。

小时候我常想以后要好好孝敬外公，长大后却发现，我根本没有机会去孝敬他，没有时间和金钱，既不能带他去追寻诗与远方，更没有时间陪伴他左右。无奈，成了一个人成长路上必有的绊脚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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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在晚辈眼里，外公是一个无所不能的人，常年一个人居住在一个小小的房子里，每天看上去笑容满面，还可以拿着自己的钱去到处看世界，晚年真是幸福。

可没人能读懂他心里的悲凉与落寞。

他只是害怕自己一闲下来，就把以往的回忆翻出来，让心中本已经结痂的伤口又一次被血淋淋地撕开，心生生地疼。

我曾看见他偷偷流过泪，可是他却从不会告诉我们他的悲伤。他不想为子女增添烦恼，所以选择了自娱自乐，即使有不开心的都是往心里放，有困难也是自己试着去解决。

他总觉得自己年纪大了，不再是子女的依靠和港湾，唯一能够更好爱他们的方式，就是自己少添一些麻烦，所以每次给他打电话，他都会说这样一句话：“我挺好的，你们放心吧，不用担心我。”

大家都说年味越来越淡了，可是在外公眼里，每年过年倒成了他最期盼的事情，每年365天，过年成了他一年中最幸福的时刻。

他说：“因为只有过年，我的心里才是最热闹、最暖和的。”

他还说：“其实，我不想做个独孤老人，我也想你们经常回来看我，但是，我知道你们都忙……”

把孤独都留给自己，把欢笑和幸福都留给家人，把过年当成了最值得期盼和守候的事情。不知道还有多少像外公这样，最盼望过年的孤独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