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
氤氲的雾霭下,雨淅淅沥沥地倾吐了一整天。别墅区内,一处水坑中的积水宛如镜面,映衬出这一天夕阳下最后的光辉。
雨水沿着伞尖滴下,男人的视线顺着水滴,落在自己面前,距离别墅门前不远的箱子上。微波炉大小的木箱,上方贴着一张白纸,纸面上黑色的字迹已被水晕染地模糊不堪,男人还是能从字迹上判断出是“曹睿收”三个字。
这三个字被男人连同纸团一起揉皱,撇在地上,纸上写的曹睿正是这个男人的名字。曹睿将伞丢弃在脚边,任凭雨水打在自己身上,半跪在地上,用颤抖的双手打开了箱子。
一颗污浊的球体被曹睿自箱子中捧出,伴随着尖叫,那颗球体被扔了出去,落在不远处的水坑中。
波澜过后,球体所在的水坑中渗出汩汩鲜红的颜色,形成一根红线,由细变粗,仿佛一条红毒蛇,向曹睿爬来。曹睿惊恐地低声呼喝,后退几步,狼狈地闪躲。
“曹总,您怎么忍心这样对她?”
一个低沉的声音响起,曹睿回头张望,从十几米外看到一个人影缓缓走来。是公司的大飞。“你,这,这箱子是你送来的,大飞?”
大飞看着曹睿惊慌失措的样子,笑了:“还会有别人送吗?”
大飞从石雕般伫立在那里的曹睿身边走过,停在别墅门口语,转身说道:“曹总,把门打开,我们进去说吧!”
雨依旧没有停止的迹象,望着门外水坑中的波澜,大飞想起了一周前的事情。
【1】落石
雨季的时候,空气中永远伴随着潮呼呼的土味,飞驰的大巴上,大飞望着窗外的风景不耐烦地皱着眉头。
“大飞,我就说应该在刚才的休息站吃点东西,你看,孩子饿了,哭个没完吧?”一个两岁大的孩子搂着女人的脖子边摇边哭闹着,女人皱着眉头坐在座位上,一只手托着孩子的屁股,另一只手抚摸着孩子的头,边柔声安慰,边碎碎叨叨地跟身旁坐着的大飞抱怨着。
大飞望着女人怀中的孩子,想要伸手去拽住他不停蹬踏的小腿,几次下来,最后以失败告终,叹了口气。
“还有两小时就到了,翠红你就再坚持一下吧?”大飞无奈地耸耸肩。
“两个小时?敢情不是你哄娃儿!你也晓得你娃儿的脾气,饿了的话,可不会善罢甘休,这样没完没了没有个头......”叫翠红的女人像被点了引线的炸药,瞬间连珠炮般向大飞喷射出一串串火花。
大飞将头向另一边的车窗转去,不想搭理身旁的翠红,可这下翠红更加不依不饶了。
“旅个游而已,又不是投胎,弄啥子那么赶,你还怕名胜古迹长腿跑咯?娃儿要吃点东西你嫌麻烦,现在好咯,一直哭个没完......”
“那你说怎么办?”大飞实在不想听翠红再絮叨下去,终于开口。
“你让司机停车嘛!这才开了半个钟头,咱们搭个便车再回刚才的休息区吃饭,好吧?”
大飞无奈,站起来向司机的方向走去。司机是个油腻的老师傅,斜眼瞥着大飞说道:“这条谷生路一条泥泞道到头,中途可没啥子能停车搭车的地方哟!”
五分钟后,司机手握着大飞塞的二百块,将车拐到一处好叫车的位置,将大飞一家三口卸下。
司机打开放行李的车厢,因为大飞的行李在最里面,所以前前后后折腾了十五分钟。由于耽误时间,一车的人都骂骂咧咧地不太高兴。或许是这闷热潮湿的雨,让每个人的心情都很烦躁。
庆幸的是,客车前脚刚走,大飞就拦住了一辆车,向反方向驶去。一家三口倒是没挨着雨淋。
一个半小时后,餐馆的桌前,大飞拿着酒杯自斟自饮起来,身旁的翠红用手抚摸着怀中早已熟睡的孩子,喃喃地哼着不知名的曲调。
大飞餐桌前的不远处,一台老旧的电视机不知道在播放着什么节目,但忽然转进来的一则新闻抓住了大飞和翠红的注意。
“一小时前,附近山体由于雨水出现滑坡,一块巨石从谷生路隧道上方落下,将一辆刚巧驶出隧道的巴士游览车击毁,车上乘客全部死亡,无一人幸存......”
翠红呆呆地望着电视上的新闻,良久,从嘴里蹦出几个字:“幸,幸好我们及时下车了!”
大飞猛然转头望向翠红,声音颤抖:“说什么傻话呢!我们不该下车的!”
翠红纳闷地望着大飞,“你在说什么呢?要是我们不下车就......”随即翠红像被雷击中一样,仿佛明白了什么,舌头开始打结:“是,是啊!都怪我们......要是我们没耽误时间,或许那辆车也不至于......”
这时,大飞放在桌上的手机响了起来。
【2】隧道
疤狗坐在大巴上,心情惬意。即使这闷热潮湿的雨水也丝毫不能影响到他的心情。嘴角的笑意带动着疤狗左脸上的那条长疤,此时要有人看向疤狗,估计会感到厌恶和恶心。但是显然,这一刻的疤狗全然不会在乎这些。
疤狗的怀中抱着一个大行李包,戴着蓝色智能手环的左手,结实地握紧着行李包上的拉链。照理来说这种体积的行李,应该存放在大巴的下层车厢行李存放处的,可疤狗没有。
当然会有人知道疤狗的行李包中有贵重物品,但绝不会想到那里面装的是一百万现金。而在座位下,疤狗用右脚踩的另一个行李包中,还有一百万现金。
这两百万是疤狗和他另一个同伙老猫的这票生意的收入,这次绑架的人质是一个二十六七岁,皮肤白皙漂亮的未婚女人。而就在一个小时前,疤狗拿到了赎金。
疤狗所在的大巴正在一条叫谷生路的国道上疾驰。谷生路起始的地方是一个供过往车辆停下的休息区。休息区内有加油站、饭店、汽车旅馆、还有几家便利商店。半个小时以前,疤狗乘坐的大巴便刚从这里驶离。
一个小时以前,大巴在这个休息区停下休息。车上的乘客大多下去活动活动腿脚,或者去饭店点些东西进食。时间是下午两点,可能是由于这个尴尬的时间,大多数乘客只选择了一些冷食快餐,估计是想在傍晚赶到目的地时再好好吃一顿。
疤狗来到加油站内的便利店,挑选了一盒香烟,等待结账的时候,装作不经意地望向窗外,发现不远处1号油枪边上停着一辆黑色的奥迪,一个男人穿着一件白色衬衫,系着暗红色的条纹领带,在黑色的车头前站着,格外显眼。
是疤狗要求这个男人这么穿的,为了方便疤狗能够快速从人群中找到他。疤狗将烟踹到怀中,装作又想起要买别的东西的样子,蹲在了便利店最里面的货架下面。此刻疤狗依然能够透过窗户看到外面白衬衫的男人。疤狗拨通了电话,在他的注视下,窗外的那个男人将手机凑到耳边。
“东西放好了?”
“嗯,放好了。人怎么样......”
“现在开车出休息区,沿着来时的路开回去。”疤狗粗鲁地打断了男人的询问,“包里的东西没问题,明早6点你在酒店等着接她!”
没给对方反应的机会,疤狗已经挂上了电话。
窗子外,白衬衫男人似乎在低声咒骂,无奈地打开车门,启动了汽车。片刻之后,在疤狗的注视下,这辆奥迪离开了休息区,最终消失在了疤狗的视线之中。
休息区的男性公共卫生间中,出人意料的整洁。门口转进去,两排长长的集体小便池后,是一排排单人厕所。从这里走到最里面的最后一个厕所门前需要走六十步,如果有人很急的话,根本不会使用最后那间厕所的。
疤狗来到最后那间厕所门前,轻轻地推开门,马桶盖的上面落着五个行李包。疤狗把厕所门关上,上锁。
五个行李包的拉链依次被拉开确认,满眼的红色。疤狗情不自禁地用舌头舔舔嘴唇,咽了口吐沫,赶忙将所有拉链全部拉上。
厕所门打开了一条缝,外面没人,偶尔从远处的小便池那里传来些微声音,但从那里根本看不到疤狗这。
疤狗闪身出去,打开了倒数第二个厕所门,在马桶旁边的纸篓箱底部,有一张用透明胶粘在上面的房卡。疤狗拿出了手机,翻找着短信,其中一条上面写着1906。
1906的房间有明显刚刚打扫过的痕迹,看来保洁离开不久。疤狗懒得在意,将左右双手和肩上背着的三个行李包全部卸下,一股脑地装进身旁的衣柜里。全程只用了一分钟,门外四下无人,疤狗压低帽檐,匆匆离开房间。
又回到了公共卫生间,最里面最后一个厕所门前,马桶上还放着两个行李包,这是属于疤狗和老猫的。疤狗欣慰地笑了,刚要伸手,裤子里有东西震动了一下,疤狗从左边裤兜里掏出了手机,是一条短信——将房卡处理掉。
疤狗掏出了卡,折成两段,扔进马桶。注视着逐渐消失在马桶旋转水流中的房卡,疤狗觉得心情轻松不少。
疤狗重新在大巴车的座位坐下。在这个浮躁的时代,所有人都只关心自己,没人会注意到疤狗上车的时候,手里多了两个行李包。
司机不在,车上零星几个人,疤狗从烟盒中掏出一根烟。
大巴车重新上路,车上多了几个人,又少了几个人。不过谁在乎呢?
疤狗右手抚摸着怀中的行李包,左手顺势从兜里掏出手机。疤狗想发短信给老猫,告诉他钱到手了,但手指还没触碰到键盘,就被前座小孩的哭闹声惊到,下意识将手机又塞回裤兜。
疤狗记得休息区停靠前,前座坐的是一对老夫妇。而现在,前座是一家三口。估计他们是去谷生路尽头的景点旅游的吧。他们的孩子不知为什么,哭闹个没完。
疤狗想要掏出手机继续发短信,却被前座孩子的哭闹声搅得心烦意乱。反正疤狗跟老猫约定,下午四点前,跟老猫报平安。现在距离四点尚早,疤狗把手机重新揣进裤兜。
前座小孩的哭闹声持续了很久,车上的大部分乘客都已经开始反感,孩子的母亲喋喋不休,而孩子的父亲最终拗不过妻子,起身向司机的方向走去。
几分钟后,大巴停下。司机跟着这一家三口下去,到下层车厢给他们取上面的行李。虽然这花费了好一会儿的时间,不过当大巴重新启动时,全车人的心情都明显好转,其中也包括疤狗。
望着落在车窗上的雨滴,疤狗再一次掏出手机,准备给老猫发信息。
手指在手机上滑动,但只打出第一个字,疤狗眼前就乌黑一片,车里瞬间暗下来,车窗外发出隆隆声响,原本一直击打车窗的雨滴也停止了执着。疤狗抬起头,原来是大巴进入了隧道。
疤狗不禁皱起了眉头,可想而知,隧道里,手机没有信号。似乎冥冥中有一股力量在阻止疤狗发这条信息。疤狗确定这只是自己的胡思乱想,他知道谷生路的隧道不是很长,片刻大巴就会驶出,于是耸耸肩,重新把手机举起。
车窗外重新透进光亮,疤狗第三次将手机握在手中,可一阵巨响从车顶传来,轰隆之声刺穿了疤狗的耳膜,耳中一阵难受,随即眼前的车厢像手掌一样合上,伴随着天旋地转,身体一阵钻心的感觉袭来。
但很快,一切感觉归于虚无。疤狗也最终失去了意识。
一个小时以后的隧道前,一辆变形的大巴车横躺在马路中间,车身上压着一块巨石。山体滑坡造成的事故,这种景象本该伴随着大片的尘土飞扬,但雨水将它们死死摁在地上。
现场停着若干辆警车、救护车和消防车,但至今为止,没有活体的迹象。
令警察们奇怪的是随风飞舞在空中的大量百元纸币。这片红色在事故现场的空中显得异常突兀,仿佛在嘲笑愚昧的人群。
变形的车胎附近满是玻璃碎片,这明显是车窗碎裂造成的,一位瘦高的警察捡起位于脚边,这堆碎玻璃深处的正在响铃的手机。
“喂!这里是谷生派出所的......”
“妈的!”电话里传来一声咒骂后,就变成嘟嘟的盲音。
警察瞪着手中的手机一脸诧异,但感觉到事情似乎有些不对劲。
【3】炸药
谷生路休息区加油站,曹睿正站在自己的车前跟某人通着电话。
曹睿已按照电话那头的要求,把五百万现金分成五等份装在五个不同的行李包中,放在休息区的公共卫生间最后一个厕所位的马桶上。
曹睿还想要问些什么,可是电话被粗暴地挂断,所以只能低声咒骂,然后按照通话人的要求,驱车驶离此地,向来时的方向疯狂奔驰。
雨水击打在挡风玻璃上,每一下都能敲打出曹睿内心的波澜。半个月之前,曹睿的情人被绑架,绑匪联络到曹睿,要求五百万的赎金,并以人质性命威胁曹睿禁止报警,等待进一步联络。
曹睿的情人叫做周曼,今年26岁,人长得清纯美丽,身材曼妙,就如同她的名字一般。
在周曼到曹睿公司实习的第一年,曹睿就对她有欲望,虽然明知周曼有男友,但还是想方设法占有了她。
从占有周曼的那天起,曹睿就能够深刻地感受到来自她内心深处如火般的热情。每一次周曼都极力迎合并取悦自己,曹睿可以感受到。周曼和过去的感情斩断了联系,开始作为曹睿的影子活在他身边。
五年过去了,周曼将自己最好的青春都献给了曹睿,她熟悉洞悉曹睿的一切,无论是他的身体还是公司的核心业务,以及曹睿经营公司的那些秘密。曹睿已经离不开周曼,因为她的贴心、无微不至、工作能力以及那条随时随地都能勾起自己欲望的舌头。
照理说,早已过而立之年的曹睿至今单身,周曼服侍曹睿很到位,两人本来应该步入婚姻殿堂。可曹睿拒绝这么做,他有自己的想法。
蓝山资本是国内第二大的投资公司,董事长熊野的千金至今未有婚配。曹睿跟熊董事长有过亲密的接触,并且熊董事长对曹睿的印象相当不错。曹睿一直都想借蓝山资本上位,使自己所经营的公司上一个层级。
而一年前,曹睿也顺利地取得了熊家千金的好感。这一年两人顺利地进入恋爱关系。而周曼呢?只能隐藏在曹睿的影子中,对外,她还是曹睿的秘书,如此简单。
但曹睿从来没有怀疑过周曼的存在对自己的晋升会否够成威胁,因为曹睿信任她,离不开她。周曼是他欲望的发泄口,也是他敏感部位的安抚剂。
不过一个月前,曹睿对周曼的信任动摇了。周曼拿着化验单摆在曹睿面前,告诉自己怀孕的消息。她想要跟曹睿结婚,光明正大地将孩子生下来。
当然,曹睿拒绝了她,并要求她尽快将孩子打掉。周曼这一次,破天荒地拒绝了曹睿。而接下来的一两周,虽然曹睿用尽一切办法,费劲一切口舌,但依然不能迫使周曼改变主意。
在曹睿最近一个月的记忆中,他和周曼只有争吵。而上次跟周曼的最后一面,周曼的话令曹睿印象深刻:“我有所有关于你商业诈骗的证据,如果你不跟我结婚,大不了我们鱼死网破。”
这一次,曹睿吓到了,他大好的人生不能毁在周曼的手里。这一句话使曹睿萌发了杀意。
对于曹睿这个阶层,手中或多或少总会有些黑道的人脉。而曹睿这种人,如果有人想要扼住他的咽喉,那么他一定会在那个人动手之前,对其进行扼杀。
不过令曹睿措手不及的是,居然有人在曹睿之前先下手了。他们绑架了周曼,并打电话向曹睿索要五百万赎金。
此刻周曼的性命在曹睿眼中一文不值,如果绑匪能够撕票,对曹睿来说是一件皆大欢喜的事情。令人纠结的是,如今的情况,在没有拿到周曼手中的证据之前,周曼是绝对不能死的。
所以,曹睿需要为这一次绑架支付赎金。
不过,这起事件最值得玩味的是,周曼只是一名普通的秘书,为什么会有绑匪盯上她?这只能说明这群绑匪知道自己和周曼的关系,他们一开始的目标就是曹睿。
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响起,打散了曹睿的思绪。此刻的曹睿正坐在驾驶座前,透过布满水滴的挡风玻璃,望向不远处泥泞的路面。
“是我。什么事?”
“曹总,谷生山这边雨水有些大,我们的拆迁还按原计划继续吗?底下工头们建议过几天天气好一点再搞,今天动手的话担心有风险,毕竟炸药......”
“这项工程都拖了多长时间了。马上给我炸掉!”今天的曹睿没有耐心听电话那一头说完,因为这几天发生太多事了。
一百公里以外,谷生隧道的山上,一个戴安全帽穿白衬衫的男人点了一下头。工人们得到信号,拉响了炸药。
一块巨石从意想不到的位置偏离了预期轨道,从谷生隧道上方坠落,而就在同一时间,一辆大巴出现在隧道出口处。
【4】电话
破败的老房子里昏暗不堪,老猫将自己肥大的身躯塞在一个老旧的单人沙发中,双手捏着手机,等待着疤狗的信息。
不远处的椅子上,一个头发蓬乱,灰头土脸的女人被双手反绑,嘴巴用胶布粘住。但这依然难以掩饰女人狼狈下的美貌。
在绑票这个行当里,老猫呆的年头虽不算长,经验倒也不短。但大多都是给他人做嫁衣,分到的钱也不多。大多一起绑架案的主谋和主力将大头瓜分干净,剩下的渣滓对老猫这种小角色,也仅够填饱肚子。
前些日子,疤狗找到老猫,说强哥给介绍了一个活。在老猫的印象中,强哥还是比较靠谱的,他经常会给一些兄弟介绍些买凶绑架的私活,然后从中赚取佣金。
疤狗说强哥介绍的活,要绑的是家较有规模的公司中的一个总经理秘书。起初,疤狗很泄气,他不认为这是比好买卖。这种人可要不上价,风险还不小。
疤狗随后拿出几张A4纸,上面密密麻麻地记录的内容最终改变了老猫的看法。
白纸上,绑架的时间、地点、实施绑架的方法,用时多久,绑架后的逃跑路线,道路上的监控位置以及避开监控的方法,完成后的第一联络人,何时何地打给何人,以及向被勒索人勒索赎金时所要说的话语,都被清楚详细地记录在案。连通电话是如何威胁对方不准报警的措辞和语气都有清晰的注释。
最重要的一点是,疤狗说强哥保证这趟买卖轻松简单,万无一失。事成之后,疤狗和老猫每人会各得一百万现金。
说实话,强哥虽然在道上口碑很好,但让老猫最终决定干这一票的不是强哥的保证,而是他对疤狗的信任。老猫跟疤狗可是二十几年的兄弟。
按照计划,疤狗和老猫在半个月前的某个晚上9点,在市内某高档公寓楼下,潜伏于所驾驶的面包车中。一个小时以后,一辆黑色奥迪停靠路边,从车上下来一位年轻貌美对女人。直到下车,这个女人的情绪还颇为激动,似乎跟车中的男子争论着什么,而被触怒的男人,一脚油门将那个女人撇在了路边。
不远处的老猫看清了那个女人的脸,她就是要绑架的对象周曼。
老猫注意到周曼闪身进了身后的便利店,5分钟后拎了一包东西出门向南边高档公寓的方向走。显然,那个开车的男人并没有将周曼送到目的地,接下来的路周曼只能独自步行。
疤狗和老猫对视了一眼,从老猫的面包车上走了下去,此刻这条街道空无一人,几十步之后,疤狗隐身于周曼身后的树影之中,当周曼警觉地回头时,疤狗的影子已经凌驾于她的影子之上了。
一切都完美的按照计划进行,疤狗和老猫将周曼绑到了谷生路尽头的一处老宅之中。这处老宅是被强哥称之为主谋的那个男人提供的。
两天之后,疤狗给一个叫曹睿的男人打了电话,要求五百万的赎金。
接下来的事情一如纸上的计划一样顺利,上午疤狗离开了老宅,去找那个叫曹睿的男人拿赎金。临行前,疤狗和老猫约定,下午4点前会发信息告知老猫事情是否顺利进行。
此刻的老猫,心情焦躁到极点,4点01,疤狗依然没有来任何讯息。
老猫注意到了自己右手手腕处的智能手环,此刻疤狗的手上也戴了一个。老猫忙拿起疤狗放在自己这的另一部智能机,这部智能机可以通过疤狗手上的智能手环检测到他的生命体征。此刻,老猫手上的智能机屏幕上对疤狗的监测是此人无任何生命体征迹象。
老猫怔住有五秒,拿起了手机,拨通了疤狗的号码。
“喂!这里是谷生派出所的......”电话里传来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
“妈的!”老猫愤怒地挂断了电话。
跟强哥说的不一样,对方报警了,而且疤狗死了。“一定是被警察击毙的!”老猫恨恨地自言自语。
老猫的眼中泛着凶光,此刻,他的视线落在不远处被反绑住手脚的周曼身上。
“他们报警了,而且,我兄弟死了!”老猫如爬虫般的眼神注视着周曼,向她走去,手中的刀子透出危险的味道。
周曼惊恐地望着面前这个蒙着面的胖男人,拼命地摇着头想求饶,但苦于口不能言,只能无奈地注视着刀尖抵住自己的咽喉,任由眼泪肆意流淌。
十五分钟后,老猫拿着疤狗的手机翻找着什么,再一次拨通了电话。
“喂?大飞?我叫老猫,之前一直是疤狗跟你联系的,现在他死了……”
【5】夜晚
一辆黑色的轿车穿梭在黑暗中,周曼坐在副驾驶座,左手抚摸着小腹,右手拄着下巴,望着车窗外的夜景发呆。
“是!曹总,她马上到家了!好的,知道了!”旁边的驾驶座上,大飞正跟某人通着电话。
电话挂断时,周曼的眼睛落在大飞身上:“你刚才说的都是真的?”
“他只是想娶熊家的千金,至于你现在对他来说只是一种阻碍。如果必要,他会派人做掉你!”
周曼冷哼了一声:“他不敢,他有把柄在我这!”
“而且......”周曼顿了一顿,抚摸着小腹,露出温柔的目光,“肚子里怀的是他的骨肉。”
车窗外的景色稍纵即逝,周曼向窗外招了招手,示意大飞停下。大飞轻踩油门,车子稳稳地停在一家便利店前,周曼打开车门,迈出了一只脚。
“如果他知道你怀的不是他的骨肉的话,他还会在乎你吗?”大飞冷冷地注视着周曼。
周曼狠狠地瞪着大飞:“放心!这孩子我确定不是你的,那次我吃药了!这是曹睿的孩子。”
“如果我跟曹睿说这是我的孩子,不是他的,你确定他会相信你?”
此刻的周曼,站在车门外,脸上现出愠怒,“你就是这种卑鄙小人,所以我当年才会跟你分手,这一点我不后悔,我唯一后悔的是出于对你的愧疚,把你弄进公司,还跟你发生了那一次!”
大飞冷漠地看着周曼,目光中不带一丝感情,“咱俩现在联手能搞垮他,到时候我会拥有他的一切,我会成为你想要我成为的那种人!”
周曼看着大飞,眼神中透着同情和失望,一字一句地说:“你永远都比不上曹睿!”尤其最后曹睿那两个字,尤其沉重。
车门被重重地摔上,轿车疾驰而去,但关门的一刹那,周曼似乎听到了大飞的喃喃自语。
“那没办法了!一切按计划行事!”
什么意思?
【终章】
别墅中的灯光透出暖意,被雨水浇打的两个男人站在房间中,四目相视,两个人的中间有一个被打开的箱子,箱子中躺着一颗污浊的球体。
曹睿的目光不敢跟箱子接触,望着大飞,“这是周曼?”
大飞没有回答,冷笑了一下,曹睿痉挛似得颤抖着,扶住身旁的椅子。“原来是你干的!为什么要杀她?”
大飞的瞳孔在收缩,他自己也无法说清楚,这是个意外。
疤狗的意外死亡让老猫以为是这边已经提前报警,疤狗在去索要赎金时被警方埋伏击毙。忿恨的老猫将怒气撒在周曼身上,于是杀了她。
大飞的身份在这次事件中隐藏的很好,疤狗和老猫都不知道大飞的长相。所以,大飞假借带老婆孩子去旅游的名义,坐上了疤狗的那趟大巴。
大飞知道自己的儿子如果没吃饱会哭闹个没完,所以导演了那场大巴中途停车事件,他的目的是让自己可以合乎逻辑地回到休息区。因为休息区的1906房间里有他的三百万,他需要提前收好。
大飞吃定绑架周曼这件事,曹睿不敢报警。因为警方的介入势必会揭开曹睿和周曼的关系。对于一心想娶熊家千金的曹睿来说,这是唯恐避之不及的一件事。
而对于周曼,她会认为这次绑架事件是曹睿一手策划的,从而对曹睿恨之入骨。周曼重获自由后,她要做的第一件事一定是去揭发曹睿这些年生意上的猫腻。因为她手上握有使得曹睿夜不能寐的证据。
这种一石二鸟的结果是大飞精心策划过的。但是,却因为阴差阳错,老猫失手杀了周曼,现在这已经属于杀人事件了。
没办法,如今的大飞需要钱去国外避难,三百万显然是不够的。所以,他必须赌一把。
“你要的证据在我这里!”大飞的冷汗从背脊中生出,不知道曹睿会不会相信,周曼死的太突然,自己根本没机会从她那里要到证据。
“开个价吧!”没想到刚才还在战栗的曹睿竟然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恢复了冷静。人心的黑暗真是永无止境。
“我要一千万!”
“没问题!”
大飞手中高高举起一个U盘,“曹总果然是痛快人,明天这个时候,我们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大飞满意地走出别墅,消失在雨中。而倚靠在沙发上的曹睿,安心地吐出一口烟雾。
窗外树影婆娑,似有人影,曹睿刚才好像从窗户外又看到了周曼熟悉的脸。
一百公里以外,老猫躺在自己的床上望着窗外发呆。他终究还是没下去手,因为他知道那个女人怀孕了。毕竟,孩子是无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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