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尔我还是会想起那个瘦瘦小小喜欢讲笑话的男娃娃。
也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赶上新课改的第一波。
马上要升五年级的我第一次听说了六年级,初一也不叫初一了,叫七年级,九年义务教育终于名正言顺起来。
我们村小,学校也小,导致学生特别少,本来老师就不够,又要增加一个年级。最后上面商量过来商量过去,五年级六年级都不办了,都去镇上上学去。
可是五年级的学生也少,名额不够,那就抓上我们四年级的学生,一起进了镇上的六年级。
那是新课改的第一年,所有人都是懵懵懂懂被抓到离家很远的地方去上学,进了寄宿学校。
一群十二三岁的小孩儿,有的还尿床,还有的晚上睡觉会从床上掉下来,状况百出。我现在还记得当时领我们的年轻班主任一练愁眉苦脸。
可不是,谁遇到谁不愁?
我们小孩子更愁。
在村里优等生的,到了镇上的学校立刻发现自己什么都不是了,老师喜欢学习更好的学生。朋友么,那个年纪的孩子,还没进叛逆期,凡是老师喜欢的,也就是他们喜欢的,凡是老师不关注的,他们也不会关注。
谢天谢地,我一直都不是优等生,感受不到落差。
别误会,我也不是差生。
作为学生,你既不是优等生,也不是差生,恭喜你,没有老师会关注你的。
我像个透明人生活着,从前一起玩的小伙伴有了新的朋友,放学后也不能满山野的跑着玩,我只觉得无聊,一度心情沉闷,郁郁不乐。
第一次月考后,重新排了座位,我和一个瘦小的男孩子坐同桌。
来,我给你讲几个笑话他又瘦又矮,显得头特别大,一双眼睛特别大特别亮,一刻也闲不住,从来不会安安分分的坐,像个猴子。
大家都叫他“狗子”。
狗子无疑是那种惹人嫌的男娃娃,喜欢说话,说的话还让人讨厌,还喜欢时不时欺负下比他更小更瘦的同学,课堂上捣乱,不爱学习。
老师同学都不喜欢他。
我也不怎么喜欢他,但有时看着他很像叔叔家的小堂弟,很可怜他,也就表现的没那么嫌弃他,久而久之,他从祸害所有人发展到祸害我一个人。
有时候,他也不是那么讨人厌。
有一次,我被老师叫到黑板面前做题,不会做,恰逢老师心情不好,狠狠的批评了我一顿。我也没放在心上,下课后发现爸爸在外面,原来他是来给我送被子的。他没有说我,还给我钱,让我好好吃饭,然后沉默着走了。
我回到教室,坐到自己的位置上,想着爸爸失望的表情和沉默的背影,不知不觉就哭了。
狗子看到了,吓了一跳:“干嘛,又不是第一次被老师骂,哭什么?”
“我爸爸看到了……”
他不再说话,过了好久笑了,那双大眼睛弯弯的,神秘兮兮的说道:“来,我给你讲几个笑话。”
我依旧在哭。
他就自顾自的开讲了:“从前有一个人,他一个人在路上走啊走啊走啊走,突然感到腿酸,你知道为什么吗?原来他踩到柠檬了!啊哈哈哈哈哈哈!”
“喂,你怎么不笑啊?”他有些不满。
我也不哭了:“那个,你吃过柠檬吗?”
他一脸得意:“当然了!”
“你在哪里吃的?”我不信,北方农村基本上就没那种东西。
他摇着头笑道:“你不知道吧,我家是广东的,等我上完初中就回家了,我家里什么都有。”
这倒是第一次听说,我问他:“那你为什么不在你家那里上学?”
他一脸满不在乎:“我爸妈工作忙,把我扔给我舅舅了,等他们挣到钱了,就接我回家了。”
“那你想你爸妈吗?”
他回答得很干脆:“不想。在这里也挺好的,想玩就玩,就是我舅太严了,老是管着我。”
“大人都这样。”
他赞同的点点头,然后看着我揶揄的笑:“哈哈哈,你不哭了,看我的笑话灵不灵!”
他又变成让人嫌的狗子了。
后来,只要我难过的时候,他都会笑嘻嘻说:“来,我给你讲几个笑话。”
其实讲来讲去也就是那几个笑话,还不好笑。但那个时候没见过世面,只要有点不一样的事情,注意力就会被吸引过去,多亏了那几个笑话,那段日子也不算难熬。
六年级升七年级的暑假,他回广东了。开学后再也没见过他,但慢慢习惯了寄宿生活,交了很多朋友,遇到朋友难过的时候,我也会笑着说:
来,我给你讲几个笑话。
特别好笑的笑话,听一听就能忘记难过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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