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记（四）

咋眼，孩子的新学期已经第六周了。

已是风舞起，秋叶零落之季了。大路两旁树木，争相的泛黄泛红，为终结这一年的生命去做准备。

早晚寒凉了。白日的秋阳，不再毒辣，如手心里的温度，难得的舒服。一年只此一段啊，尽管是繁华将落幕的时候，我也喜爱这个时段。

牛老二，却活泼的与这秋天格格不入，只要不学习，便热情似火的跟自己折腾！不知在模仿哪些游戏中的大仙，嘴巴喋喋不休的咕哝着，手脚不停，一会拿枪，一会舞棒……一度我怀疑他不是多动症，就是抽动症，搞的我紧张兮兮的，暗中观察是否有病态，当然，最终诊断为，这是纯属儿童性质的动态，天真无邪。于是，我长松了一口气。

开学头两周，这娃儿的规则意识非常好，无论作业还是课堂纪律等，不用我唠叨，就远好于上学期！这是我没想到的飞跃！正当我暗自窃喜，松了口气的时候，在第三周，各种小毛病就又回来了。

我又得每天惯例察视，叮咛不休，每天一早一晚的话，多过平日几倍的量！自己都嫌弃自己长舌头了。

继而，我又发现，他耍小聪明的能力也有提高了，也懂得避重就轻！比如十一假期前一周，因丢落作业，被老师责罚要在十一假期间，抄写古诗词十六首（全班丢落总和）。我询问是否完全抄完，他响亮的回答：“放心吧妈妈，我哪能不抄完呢？否则又要加倍罚”！并扬起本本，远远的给我看，于是，我就十分的相信他了！

结果这周一到校，老师一查，他就抄了十首，丢了六首！面对老师的询问，他竟委屈的说，他以为是十首，抄作业本上记的就是十首，但估计他自己把“6”看成“0”了，并跟老师强调，“6”很容易被看成“0”的。于是，“16”就当成“10”了，他不是有意的。老师就又检查他的抄作业本子，本子上明明写着清清楚楚的“16”呢！晚上回家，面对我的询问，还如是辩解，我把本子丢给他，他看都不看，就乖乖补抄了！一面抄一面嘟囔：“大人就不能傻点吗”……我偷偷的笑，憋着不敢乐出声。

就饭卡一月丢两回的问题，我对他进行抗议了！

第二次丢饭卡，发现他逻辑思维能力也提高了。跟我说：妈妈，我觉得我的饭卡被同学拿走了。“根据是什么”？我问。答：因为某某拿了一张白卡，但他把名字抠掉了。如果是自己的，干嘛抠名字？我觉得那就是我的……我说，这事要谨慎，不能冤枉同学，不能轻易下结论，你的说法虽然有道理，但还不足以证明那饭卡就是你的，你再找找你自己的……结果呢，前天晚放学时自己很坦诚的说：饭卡找到了，落到食堂的窗口了，自己去补卡时，阿姨把捡到的卡和我对上号啦。亏得没问某某，否则太害羞啦……

这事虽不大，但觉得对牛二以后不莽撞做事是否有提示作用呢？感觉，任何一件事的发生，都在丰富小孩的思维呢。

这周的周一早上 ，我头疼的没爬起床，也没做早饭，于是爸爸送他去上学，顺便肯德基填肚子。据说，起床超级痛快！

当晚睡觉前问姐姐（侄女住家里），我妈妈的病好了吗？我妈妈明天早上头还会疼吗？姐姐问他是希望我好了还是不好，他回答说希望我头还疼，因为那样的话，他还能吃一顿肯德基。

周二早我做了早饭，但依旧是爸爸送他上学。放学时我去接他，路上，我跟他说我很伤心，他问为啥。我回答：因为你希望我有病啊！你这样子想好吗？他说：不好，但就是真不爱吃你做的早饭，所以才这样想，这不能怪我呀，怪你的早饭都是我不爱吃的……当妈多不易啊！天天早早爬起做饭，竟不讨好。可他不懂回避问题，实话实说的萌态，还是让我笑话他太诚实。

九岁的小孩，时而清醒的让我觉得他长大了，时而糊涂的又让我感觉他还是幼稚园的宝宝。临界五十的年龄，带这样大的一个娃，有时觉得蛮好玩的，这意外有的孩子，给我的生活添了一笔很浓厚的色彩。尽管被他气到时，因他而忙乱时，会大喊后悔高龄生娃，但其实心底是庆幸他来临人间，让我做他的妈妈。

至于俺那蛇神老大，目前依旧闲云般淡定，看不出他在为高考去拼搏的状态。九月中去微山湖写生八天，眼见老师往家长群里扔进一幅幅的写生作品，他的画几乎不见面，懒蛇一条啊！我这心里火急火燎的，根本看不出他的实力状况。这状态，明年的一类美院，难道能让他捡到漏？唉，说多讨烦恼，不说上内火，咋办是好？只好微信里拐弯抹角的提醒，含沙射影的表达意见和态度。

碰他高兴时，就会跟我有个应答，我便趁机多说说。但冥冥之中，我有种感觉，他对美术之路的追求，好像开始降低标准了！我很担心这种没有挑战精神的态度，会影响前途！前途不好，会不会啃我老？我又有多少银子供他啃？即便清醒的告诉自己不会给他啃的机会，他必需为自己拼自立的资本，但如果就养了一只颓废鸟，不想飞翔咋办啊？

越联想，是越紧张。

不过，有时候，也觉得自己是太多虑了，堂堂男儿，怎会啃老呢！这孩子，内心还是有货的，我应该相信他能趟出一条属于自己的人生之路。

好希望哪天一觉醒来，天光大亮，眼见一轮红日喷薄而出，挡都挡不住，这娃就如红日般照亮我的心！我不知该怎样形容这样的感觉，但这感觉绝对会使我整个的身心都痛快！就如负重很久的一匹老马，忽然被卸了马鞍，全身立刻轻盈起来！

老大啊老大，你是好汉或熊包蛋，明年定音！但不管你是啥，我都得接受并接纳！理论上来讲，明年的高考，不见得就是决定命运的唯一通道，不见的一定是美好生活的唯一途径，但，这一通道如果顺利打通了，人生就会少些弯转和岔路口，会有更多机会捕捉阳光，这样难道不好吗？

这牛鬼蛇神般的俩孩子，在他们独立前，是我避不开的生活重心啊。

十一七天假，我又回到庄河小城。

四号是妈妈三周年的祭日，兄妹四人因距离和工作及家事的缘故，自一零年父亲故去后，整八年没齐聚过，因这个日子的重要，我们终于庄河见面了，二号大哥从内蒙回，四人又团坐一桌了，眼看每人都有不同程度的衰老，满心生起对岁月的感叹。大哥说，啥时大家能约好，回内蒙一起过个年呢？他杀猪宰羊！

这个日子会有，我也盼望呢，但却无法确定是何时啊，唯愿大家都保养好身体，等那一年的到来。

这个祭日的到来，并没影响我吃吃喝喝的心情，可一到夜深人静时，我发现自己依旧没放下伤感情绪。在这个环境中，不由自主的去目视妈妈故去的房间，临终的模样挥之不去。

白天去院子坐坐她坐过的板凳；黄昏时，出门望望那因我回来了，窗户才透出的灯光……一切，都恍如隔世。人生，真如一场梦境啊，曾经身边最最亲的人，竟然好像忽然就不见了，怎么也寻找不到了，只能靠意念去凝聚曾经熟悉的一切。或循着曾经的印记再重新把他们画进大脑里。这就是“逝”吗？

四号那天，天气有些阴沉。兄妹四个，孩爸，妹夫，俩嫂嫂，妈妈的外甥等，一起去了公墓，按习俗尊传统，对父母行祭拜，牛二我也带上了。

公墓周边的暮秋，充满着没有落幕的繁华。花草树木，依旧旺盛，甚至还有果蔬就种在墓地周围。我暗自猜想，这些果蔬摘来吃，会不会有香火味呢？

父母这另世的家园，不断有燃烧的火花和腾起的烟雾在闪现，这是生与死亡的一种关联吧。

发现在公墓领地有一黑一白两条狗狗，营养很好，眼神精神。据说，公墓的供品，俩狗绝对懂得挑好的去吃。

我在父母的家门口守候着，没有去那供焚烧祭物的地方为父母燃烧瞑间的需要，我是为了单独与他们唠叨唠叨，却禁不住失声，禁不住的泪水稀里哗啦，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震耳的炮声响起时，扭头看柱柱乌烟正腾空而起，我知道哥哥们的心意正传达给了父母。

两只小狗，不知何时溜到我身边，估计是供品中的肉味把它们吸引过来了，被我赶忙轰走。暗想，亏得留下，否则不等兄长们回头祭拜，供品便被狗狗给享用了。又想，即便被它们吃了，也是父母对它们的赏赐。

一切的祭祀活动，其实，都是活人在表达着对逝者的思念，从而衍生了寄托哀思的习俗在流传。

但我还是宁愿相信那度空间的存在，并希望父母在那安好。

牛二，对墓地好像没有害怕的感觉。抄起纸扎的金山银山，电视，柜子等祭奠物品开始玩耍起来！被我及时制止，否则，非给弄散架了不可，那可是罪过啊！

继而，他又在一趟趟的墓碑街道中奔跑起来，玩的不亦乐乎！这个孩子，这么肃穆的地方，也没镇住他。

祭祀期间，眼见两家送葬的 ，来公墓安葬亲人，这一定是当天早上被火化的逝者。

“入土为安啦”！殡葬师的高呼声在耳边响起。我知道，又一个人的人生谢幕了。如同爸妈一样，再也不会归来了。

活着的，还要好好活着，为责任，为义务，为自己心中的高山流水，为眼里的四季风景，即便负重，也要努力迈步向前。

这，就是人生的意义吧。十月的思考，我纠结在生死之中。

而孩子们，正在不可阻挡的长大，他们，应该身心健康；他们，应该脚步坚定向前。总有美好在等待他们！这是一定一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