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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话铃响了,正在洗碗的朱琳在围裙上擦了擦手,按下接听键,对方的声音显然有些急促:“你是欧阳春华的家属吗?”
“我是他妈妈,你是?”
“我是深圳这边东风旅馆的老板,姓吴。”吴老板清了清嗓子,“朱妈妈,我电话你,是因为我刚刚发现你儿子出事了。他住进我们旅馆两天了,一直未出过房间。我有些疑惑,今天早上就打开了他的房门。”
“出什么事了?他三天前才好好地从家里出门的呀!”朱琳握着手机的手不由得有些颤抖。
“我不得不告诉你,他死在了我们旅馆。”
“怎么会这样呢?”朱琳只觉脑袋一阵眩晕差点晕了过去,她无法接受这个残酷的事实,“你、你、你确定死者就是我的儿子吗?”
“应该错不了,我是按照他留在房间里的遗书上的电话号码打给你的。”
“啊!我的儿呀!”泪水夺眶而出,朱琳哽咽道,“到底、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啊?”
“具体情况我们也不清楚。他留了遗书,大概意思是,感情屡次受挫,家里又催婚,这世上没有人理解他。”
“我和他爸并不知道他谈过恋爱,而且我们也没有催过婚啊!这孩子、这孩子……”朱琳的言语中充满了不解和伤悲。
“也许是你们做父母的,平时对他关心不够吧。我的旅馆在深圳龙岗这边,我把具体地址报给你吧。还有我的电话你也记一下。”
“谢谢!我拿支笔。”朱琳抽泣着,片刻功夫,又说,“我准备好了。吴老板,你说吧。”
朱琳记下了联系方式,向吴老板道了谢。她抬起头来,外面不知何时下起了雨,刚才还艳阳高照的呀。
她抓起伞就向外跑去,雨水敲在伞上,雨声越来越急,越来越大。她丢下雨伞,蹲在雨里嚎啕大哭了起来,任由雨水侵袭。
儿子是过了元宵正月十六才出门的。今天正月十九,短短三天的时间,一个大活人说没就没了。老天啦,为什么会这样?
朱琳哭得涕泗滂沱,迎面跑来一个扛着锄头、从头到脚湿透了的中年男人。他从她的身边跑过,很快转过头,又往回跑:“朱琳,你怎么在这里?你怎么啦?”
“我看天下雨了,准备去接你,可我走不动了。”说着,眼泪又哗哗流下来,“银光啊,我们的春华死了。”
“谁死了?”那个被唤着银光男人的声音盖过了雨声,“你说谁死了?”
“我们的儿子死了。呜呜呜呜呜……”
“你胡说什么!好好的一个人,怎么会死!他不是回工厂上班了吗?他还说跟工厂请了假,过了元宵再去上班的呀。”银光牵起朱琳,拾起伞,“我们回家吧。”
一路上朱琳哭哭啼啼地说了吴老板告诉她的话。到家,两人先洗了热水澡,换上一身干爽的衣服。
银光看着朱琳哭得红肿的眼睛,沉声说道:“你收拾点我们换洗的衣服,将家里的银行卡和现金都带上。我们去趟深圳龙岗,到那边火化了春华,然后带着他的骨灰回来。”
朱琳“嗯”了一声,泪水再次夺眶而出。她在收拾行李,银光给村里载客司机打过电话后就闷头抽着烟,一支接一支地抽。抽到第四支时,司机来了。
司机把他们送到县客运站。他们又坐汽车到九江,然后转乘火车到深圳东。因为儿子曾经告诉过他们,自己在龙岗一电子厂上班,每次回深圳都是买去深圳东的火车票。
银光夫妇坐的是K105次列车,全程10个小时。朱琳默默流泪,银光嗳声叹气。
火车4:40准时到站。凌晨的深圳笼罩在蒙蒙细雨中,银光夫妇的心情不由得更加沉重。他们给东风旅馆的吴老板打电话,吴老师问清他们所在位置,说道:“你们在那等下,我半小时内赶到。我的车牌号码是粤BxxxxP。”
没等一会儿,吴老板就到了。他帮银光夫妇将行李箱放在后备箱里,缓声说道:“我们走吧,到我旅馆再说。”三个人一路无话。
吴老板打开401号房门。只见春华脸上没有一点血色地躺在那,朱琳一下扑倒在春华身上,哭得撕心裂肺,哭得肝肠寸断。而银光就像雕塑一样瞪大眼,唯一活动的就是眼里的东西,一滴一滴往下掉。
不知过了多久, 朱淋的哭声变成了低低的啜泣声。银光转脸对站在一旁的吴老板说:“吴老板,我儿子的遗书呢。”吴老板连忙从上衣口袋掏出一张纸来递给银光。
亲爱的爸妈:
我是自己服老鼠药死的,与旅馆老板无关。妈妈,你还记得腊月二十七我到家当天,我们在饭桌上的对话吗?
你说:“春华,你也老大不小了,下次回来带个女朋友回来哦。”
我心里说不出的难受,你和爸也不关心我一年到头在外面过得怎样,就知道催婚。从我23岁去深圳打工,每年一回家你们总是这句话。
头三年里,因为在深圳还没有站稳脚跟,我没有心情谈恋爱。去年春季我当上了车间领班,和同样做领班的一个女孩谈恋爱了。我投入了全部感情,也花了不少金钱,因为我是冲着结婚而交往的。
哪料我们相处了4个多月,她移情别恋了。分手的理由就是我给不了她更好的生活。她 没有说错,毕竟我也只是个基层管理者。
我消沉了很长一段时间。想起你和爸爸还盼着我早点找女朋友早点结婚。3个月后,我开始与车间一名员工交往,我对她关怀备至,她很是依赖我。回家过春节前,我希望她能跟我回来。她却说,父母不同意她将来嫁到外地,并向我提出分手。我万念俱灰。
所以,当你说出那句话时,我回答你:“我以后不回来了。”
爸爸当时若无其事地说:“这孩子,你妈就说说而已,你犯得着这么生气吗?”
我在心里说,我以后是真的不回来了,永远不回来了。 但我想最后多陪陪你们,毕竟我们父子母子一场。于是,我对你们谎称向公司请假了,过了元宵就回去上班。
爸、妈,我之所以选择回深圳自尽,是不想让你们那么快听到我的死讯。我无脸面对你们啊,都27岁了,连个女朋友都谈不好。
吴老板:
你好! 当你发现我时,我已是具尸体了。请你通知我妈妈,她的电话是132xxxx2589。谢谢你了!
看完儿子的遗书,银光蹲到地上,像个孩子似的掩面哭泣。良久,他哽咽道:“都怪我们,对他关心不够,就知道一个劲地催婚。他都说了,以后不回来了,我们做父母的,却完全没有在意。那句话是他给我们的一个重要信号啊!”
朱琳接过信,看了一会,声泪俱下:“如果我们在乎了他说的那句话,好好问问他为何那样说,他肯定会向我们倾诉他心中的烦恼和痛苦;如果我们能够及时开导他,他也就不不会自杀了。为人父母,我们失职啊!”
第二天,银光夫妇抱着儿子的骨灰盒从火葬场出来,眼神呆滞无光。儿子的那句话“我以后不回来了。”一直在他们耳边回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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