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江堰到松潘这条路线竟然上了《中国国家地理》

今年国庆，我花了三天时间急匆匆地走了一次川西北，在各地景区拥挤不堪的时候，我发现自己竟然歪打正着得选了一条相对的冷门路线（其实是我爸推荐的）。而这样一条一天即可从平原到高原的路线也让我颇有感触，随意一写，希望喜欢。

随着拥挤的车流沿成都平原西行，半小时后，即可来到都江堰。

这里是我对于山最初的概念：连绵，望不到尽头。这种感觉，大致像不久前网上流传的对李宗盛《山丘》中的一段经典翻译，over the mountain, mountains。

高速公路在都江堰南面绕了一个大弯后便开始爬坡。集纳了数百细流汇成的滔滔岷江，在龙门山脉跨进成都平原的最后一个门槛上被紧紧束缚，因为紫坪铺水电站的原因，两千多年的都江堰早已不再随着川西高原的降水共同呼吸。

不过，这丝毫不影响冲破都汶高速第一个隧道后眼前的震撼。经过这个超长的隧道，高速已经爬到了水库顶端，一座长桥横贯整片水域，08年地震留下的白色岩石裸露于公路左边的高崖，似乎只要有任何风吹草动，就会再次坍塌。而四周蒸腾的云雾，会让人一时间不知身在何处。

只不过五分钟，已是两个世界。

跨过水库，车流再次推嚷着冲入下一个隧道。又是一片轰隆隆的黑暗，待到光明再次出现，眼前已是犬牙交错的高山与咆哮的江水。

至此，便算是正式进入几百公里长的岷江峡谷。

岷江峡谷是一段长达两百多公里的连续峡谷，从都江堰起，一直向北延伸至松潘境内的岷江源头。在今年十月刊的《中国国家地理》中，都江堰至松潘段的路线也作为一条典型的褶皱山脉和独特的少数民族文化区的路线而入选了走棱线的推荐路线。

公路在岷江峡谷中蜿蜒而上，两侧高山突起，很难想象右侧高耸的山峰之外二三十公里，彭州、什邡、绵竹这些平原城市会与岷江峡谷平行排开，更难以置信的是，如此近的距离，竟再没有另一条道，可以翻山越岭来到这里。

岷江岸边的山峰

不过，也正是多亏了这些高山，给成都西部造就了这样一片文化与自然平滑过渡的地带。文化上，从映秀开始，沿着岷江向上，会穿越一条由汉族到羌族再到藏族和回族的民族过渡带。而从自然景观上，从500米沃野百里的低海拔平原，艰难地穿过泥石流和飞石遍布的高山峡谷，一直攀升到4500米茫茫草甸的川西北高原，更是一段精彩绝伦的地质景观。

如同看一副连绵不断的画卷，看宽阔的江面随着山势升高而逐渐收紧，成为咆哮在山谷中的激流，最后静静的躺在布满沼泽的高山草甸间，消失不见。

岷江上游峡谷 通往马尔康的公路 理县翻越鹧鸪山后通向高原的路 继续向高原，此时灌木丛已取代了针叶林 若尔盖高原到松潘的大下坡，可以看到灌木与针叶林的交替

因为特殊的地理位置，这是一条很有意思文化的走廊。据史料记载，羌族有可能是曾经炎帝的后代，在后来与黄帝后代（也就是汉族）的对抗当中逐渐西迁，聚居地逐渐缩小，在迁徙的过程中逐渐与汉族、藏族融合，形成了现在的羌族与彝族。而羌族最终被限制在了四川阿坝岷江流域这片小小的区域。而根据台湾著名人类学家王明珂《羌在汉藏之间》的田野调查，你能沿河发现更多有意思的细节。

都江堰作为岷江进入成都平原的入口，就像一个文化的闸口，打开了整个川西北文化走廊的大门。整个岷江流域囊括了川西北最重要的文化带，以羌人文化最盛的茂县为原点，沿江而下则越发汉化，沿江而上则越加藏化。同时，因为岷山北部向青海的过渡，回族文化也越加浓厚，甚至可以在松潘看到回族村与清真饮食一条街。

因为曾经的民族差异和战乱，羌人别无选择的选择了岷江流域的险滩高山作为聚居地，并且建造了大量的碉楼作为防御。曾经的羌人需要在更文明的汉人和当时更危险的藏人的夹缝之间生存。

修筑在岷江台地上的羌寨

在深邃的山川之间，每条支流形成的河流峡谷被叫做沟，沟与沟之间，沟的下游与上游之间相对闭塞，导致同一沟中的部落，都认为自己以下的下游是汉人，上游是藏人。这种不信任，也导致了羌族对于自我认同的游移。这也是《羌在汉藏之间》中最主要的内容。

这本书还通过讲羌族的民族认定、历史认同，探讨了一些有关中华民族的形成、建构与思考，都讲得特别好，对民族和社会学感兴趣的同学十分推荐。

羌族聚居地示意图，来源：《羌在汉藏之间》

沿江而上，你常常会在不经意间与一条河流相遇，湍急的河水从山谷中奔流而出，随之，一条小路也跟着沿河而上，几个盘旋之后，便消失在高山云间。而这些小路边的路牌上，萝卜寨、桃坪羌寨、黑虎寨等名字提示那些不起眼的道路的终点。

如果说从汶川到松潘你只感受到了汉文化到藏族文化的渐变，自然景观上，漫长的夏绿乔木林带到针叶林带的过渡不能激起你的兴奋点，那从海拔2850米的松潘急转直上到海拔3800米的若尔盖草原，就是一场自然的视觉盛宴了。不到一小时的攀爬，便能穿越高山灌木带，来到高山草甸地带。眼前再也不是狰狞的岩石，而带上了柔软的帽子的草甸，草丛沿着流水的痕迹给百里沼泽带来了五彩的颜色，干燥寒冷的风伴着你逐渐沉重的喘息，预示着另一个世界的来临。

地质巨变总是最壮美的景色的所在地，《中国国家地理》在选美中国中评选出来的最美的山峰也往往出现在这些地方。而刚刚所攀爬的，正是青藏高原东部边缘的最后一级阶梯。

高原之上，一马平川。

高原上的黄河 若尔盖高原上的灌木丛与草甸 红原草原 若尔盖草原 若尔盖高原上的溪流 若尔盖高原上的溪流 若尔盖的藏式建筑 若尔盖高山草甸 若尔盖高原上的灌木丛与草甸 若尔盖高原上的灌木丛与草甸 路线图

这次的路线是从成都出发，经汶川走理县到红原，再从红原绕道若尔盖到松潘，最后从松潘返回成都。算是一条中规中矩的九环线（九寨沟环形旅游线），除了九曲黄河第一湾，我也没有再专门去什么景点，主要是时间不够，不过带着王明珂的大作来重新体会这片独特的区域，也是另一种个人体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