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雪崩,是无数片雪花的合力。罹患抑郁症,也并非一朝一夕。就像一棵长歪的树,从幼年时期就开始偏离了,而大多数人只看到了表象的结果 ——疾病。
人若患了身体上的疾病,肉身痛苦,尚有医药明确可治,也有旁人理解和同情,一些时日,便可痊愈。然而抑郁症,难以回溯至年少时的根子,把它校正,也难以有耐心滋养土壤,或是强健羸弱的枝条。人一旦确诊为抑郁症,许多人仿佛进入了一个孤岛,亲友的不理解,个人的失败,病痛和风险接踵而至,似乎唯一可行之道即为自救,然而,自己却也是已然“抵抗力”下降了。
这样的困境我经历了许多次。言语的刀锋,锐利尖刻,加之为亲友,则如将软肋供出,深受折磨,却无处倾诉。外界看来,我是不孝、懒惰以及无能,而实际上,我的内心已经千疮百孔,一度失去了工作能力,不得不瘫坐在家,服用药物,更别提还有强大的副作用让人无法工作乃至于生活。然而外界是无法通过我呆滞的眼神进入飘渺的精神世界的,只会道,病了,但是却不知痛苦如何,其实际不亚于癌症之痛。这不是伤心,是生理上缺乏相关物质导致的生理和心理之痛。我记得多少个日夜,我辗转难眠,只觉全身痛苦难耐,血管里都是难受,只能靠地板的凉麻痹自己,只能窝着身子,才能憋住频繁的不好念头。有人说,抑郁病人的世界是灰色的,其实是真的,眼睛看到的世界真的是灰颜色的,服药服了好几年,才某一天突然发现世界又变回彩色了,据说是因为视神经受影响造成的。
人常常忙于生活,却把一些伤痛掩埋,直至潜意识的大海翻腾不已,不可遏止。比如我。童年时期父母的缺失和忽视、幼儿园老师的忽视,校园时期的各种冷暴力,对于个体的歧视与不公,家庭教育的粗心与不足,以及教育理念和方式的失当,像枪林弹雨般,击溃我的防线、我的盔甲、直至我千疮百孔,轰然倒下。分析这些,不是骂战,而是回顾,不是圄于过往,而是正视并成长。
恍惚间,十年已然悄然逝去,不禁慨叹。这时间的重量,只有当下承担的个体才能一一道尽。我想这是一份巨型的作业,我必须回答,必须记录,也是对自己的一个交待。毕竟,十年呵,似乎一眨眼,似乎又是走了好长好长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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