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昨日书

很多年过去了，我的心里一直有一个画面。

一个安静的下午，我从堆成山的书本里抽离出来，走出老屋的大门。出现在眼前是一片烟雨朦胧的景象。桂花树的叶子滴着雨水轻轻摇摆，田野有农人穿着雨衣在劳作。远处山下的小溪冒着雾气，山也被这层雾气给拢住了。

后来我去过很多地方，走过晴天的西湖，看过早晨的秦淮河，在葱葱郁郁的沈园里穿梭。可再也没有发现任何风景能与我心里的这幅画面媲美。

它在我年少之时现身，然后留下一份美好深藏在我心里。一直以来我都把它当做是上天给我的馈赠。

我也在很多个早春三月的烟雨天去找这份馈赠，可它再也没有出现过。终于有一天我摸着老屋门前那颗枣树，看着被秋千压弯的树干，我才明白，这份馈赠被收在我的过往时光里，再也回不去了。

我是一个在时间轴上跑的很快的人。

放假的时候和朋友一起回母校。朋友趴在学校曲曲折折的长桥栏杆上，听着教学楼里上课的声音，眼眶红红的跟我说“我们再也回不去了啊。”

我看着水里的嬉戏的鲤鱼，沉着声音说道“过去的就过去了，为什么要回去呢？”好友没有说话，但我知道，她对我的话是不赞同的。

但其实，我也不喜欢我的那句话。

我得承认，我是故意在岁月里大步向前，因为我不敢停下，不敢回头。我知道，就算我回头驻足，也得不到过往日子里的春夏秋冬。

02

我很喜欢那种寂静到能听清蛙鸣的夜晚。因为在这样的黑暗中，我才会感觉我能在冥冥之中悟出什么。

但在今天这个雪声窸窣的寒冷之夜。我听着《请回答1988》的那首《青春》，突然记忆的闸门被冲破，昨日的年少时光被打开。

童年是我最无忧无虑的时候。老屋后面的草地，天井旁的小小花园，在哪里，我都可以给自己建筑起一座城堡，和小伙伴们经营着我们的“理想国”。

我们会在黄昏的时候寻瓦片，找红薯，然后会为了一个烧的香喷喷的红薯吵得不可开交；我们会在闷热的午后去挖蚯蚓，然后扛着小鱼竿嘻嘻哈哈的去河边钓鱼；我们会在放学的路上嬉戏打闹，一路吵吵嚷嚷，回到家时身上沾满了油菜花的花瓣。

后来渐渐长大了，也搬离了那个青砖黛瓦的老屋。经历了坎坷求学和人生抉择。才明白过往的那些年是多么欢愉，而未来又是多么泥泞。

现在每年都还会回老屋，站在泛黑的木制大门前，仿佛一切都没有变过。只不过台阶下的青苔又长了一些，檐下的蛛网又多了几层。

但看着爷爷佝偻的身躯，我才知道一切都在变，我在长大，他们在变老。只不过没有人愿意去提这种变化。

我在年幼之时有一段时间曾经哭闹着说“我要吃奶奶做的蛋炒饭。”家里人总会不说话。那时奶奶过世还没有多久，他们不愿意提及，不愿意跟我说生活有了怎样的变化，不愿意让我知道我再也吃不到奶奶做的饭。

但我最后还是明白了，我吃不到炒饭，也永远失去了奶奶。这是一种永恒的失去，是在过去时光里的痛苦延续到了未来。

03

木心说从前慢，可是我却觉得从前的日子过得那么快，快到它在我的记忆里都在渐渐模糊。昨日越来越远，今日也会变成昨日，我们也无法记住这昨日。那些车马、邮件和爱人，终究会成为我们心底深埋的记忆，也许在垂老之时还能想起，也许会带着它一起离开。

李白说“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这是一种属于诗人的豪迈，属于剑客的情怀。可是，昨日到底是不可留，还是留不住呢？我们对于过去的人和事，到底是要抓住它一起前行，还是放手让它留在背后？这个问题我解决不了，可是我想说的是对于昨日种种，我无法挽留。

就算我有了一台能穿梭过去未来的时光机，我也不愿意再回去。时光不可逆，在这条长河中，我们必须得一步一步的往前迈。我们可以停下脚步回头看，但我们无法驻足不前。

过往不是归程，未来才是。

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好好的去走人生路上的每一步。这样在未来的某一天回首之时，我们会勇敢的对昨日说“原来这些时光是如此欢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