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颜蔚然丢了?”“真的,有人说是被人绑架了!”“不是不是,我听说是她自己翻墙跑了的。”在颜蔚然缺课了三天后,学校里一阵风言风语,各种各样的版本,没有人知道哪一个是真的。
杜存,颜蔚然的班主任,已经连续几天和好几个老师一起跑遍了附近的网吧,酒吧,舞厅甚至宾馆,所有他们能够想到的地方,但是仍然一无所获。尽管学校领导下了通知放弃寻找,这天晚上杜存下了班还是一如既往的奔波打听,这是他的学生呀,谁都不能要求他放弃。杜存漫无目的的在街道上四处张望的时候,杜葵又发了信息来“爸,加油呀,我帮你安抚好老妈了,晚饭在冰箱里,回来记得热呀”杜存会心的笑了笑,还是他的女儿最懂他,最疼他。
与此同时,颜蔚然此时正与雪瑶一起,醉醺醺的走出一家小酒吧。两个人都花着浓妆,厚厚的脂粉掩盖住了青春期少女皮肤原有的光泽,呈现出一种病态的白,顺滑的眼线与明亮的眼影衬得眼睛很大,但大而无神,仿佛十七八岁的少女错穿了三十岁的衣服。但即使这样,每一个路过的人还是不得不承认她们依然十分动人,就像少女味的冰淇凌搭上叛逆的坚果。十七八岁的少女仿佛天生就有这样的一种特权,好事增倍,坏事减半。
颜蔚然此时头昏昏沉沉的,思绪却很多,像夏天校园里飘来飘去,惹人厌烦的柳絮。对,校园,真是受够了这种望不见头的生活了。“高考很近,而我很远,世界很大,而我很小”颜蔚然曾经在日记本上这样写道。她真的受够了这样无趣又平庸的日子,上课考试回家,精疲力尽的过完这一天,然后开始下一天的生活,从来没有惊喜,也不会有什么意外,就连她苦苦追求的未来也似乎毫无悬念的一般平庸且单调。这个校园里,有人才华横溢,她们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鹤立鸡群,无时无刻都有可增加的惊叹的崇拜;有人学业有成,她们在纷纷繁繁的考试中游刃有余,每分每秒都是可预见的光明的未来;有人天生丽质,她们在平平淡淡的高三里轰轰烈烈,一举一动都是可言说的无尽的赞美,然而她却只能隐没于一般般的生活中。“管他的,去他的一般般生活,去他的颜蔚然”颜蔚然嘟嘟囔囔的雪瑶是一句都没听懂,更别说她这个时候也是晕晕乎乎的了。她的眼前晃呀晃呀,不知道是她自己在晃还是这个世界再晃,重影的大路,重影的天空,还有重影的颜蔚然。她摇了摇颜蔚然的肩膀,“三个颜蔚然,四个,哎呀,五个了,哈哈哈哈哈”对,我还有雪瑶,颜蔚然的不快一扫而光。她看着面前这个可爱的女孩,内心里一片柔软。
颜蔚然第一次认识雪瑶是在周一的轮值上,迟到了的雪瑶慢慢悠悠的走进校园。颜蔚然对她的第一印象是:目如秋波,明眸皓齿,笑若霓虹。雪瑶,颜蔚然知道的,出了名的漂亮,校霸墨子云的女朋友,无人敢惹。雪瑶走到颜蔚然的身边时,大方的准备走过去,颜蔚然此时有点被激怒了,她拿起笔边写下名字边说,“雪瑶,对吧,你迟到了”雪瑶有点惊讶地回头,然后看了看颜蔚然的校徽,“颜蔚然同学,不要这么较真吗,放我一马好不好?”颜蔚然本打定主意如果她冷嘲热讽绝不会划掉名字,可此时她笑靥如花反而让她动摇,果然漂亮地女孩子天生就能让人轻易妥协啊,她在内心叹了口气,划掉了她的名字。“谢谢啦,颜蔚然”雪瑶慢悠悠地走着,话语顺着风轻飘飘地过来。颜蔚然原以为她们地交集止于此,没想到的是这天以后她们常常碰见,雪瑶每次都像老朋友一样的打招呼,久而久之也就似乎真的成了朋友,最起码大家都是这么认为的,隐形了很久地蔚然突然之间就受了欢迎。蔚然仍然对雪瑶是有求必应。她真的很担心失去这个朋友,,而且,蔚然知道,其实在内心深处,她有几分享受这种刺激与不同,蔚然不关心和雪瑶在一起自己地未来,也不想知道。快乐,自信,还有那隐隐的张狂,这不正是自己一直梦寐以求的状态吗。
夜越来越深了,失去了炫目采光灯的喧闹,此时的夜不寻常的安静,昏黄又昏暗的路灯给这夜晚平添了几分寂寞与鬼魅,而此时的两个女孩拉长了身影摇摇晃晃的走着。
路边烧烤摊边上坐着两三个混混,冲着她们吹口哨。“美女请你们吃饭来吗”周围一阵哄笑声。蔚然此刻被冷风吹得有了一丝清醒,有些不安的拉着雪瑶加快了脚步。“好,好呀”雪瑶却反手拉着蔚然向那里走去。“瑶瑶”蔚然想要冲着雪瑶摇摇头,可她看见雪瑶冲她眨了眨眼睛,蔚然立刻意思到雪瑶此时是清醒的,便不再抗拒。后来的蔚然偶尔也还会想,如果她当时不要那么相信雪瑶是不是一切都会不一样,可是这世间从来就没有如果。一眨眼间她们已经坐到了桌子上。雪瑶点了一大堆,大吃大喝,偶尔搭理一下搭讪的男子,被他们的笑话逗得大笑起来。蔚然原来悬着的心此时也因为这融洽的气氛放了下来,小口吃着雪瑶递过来的食物。
等到雪瑶吃完拉着蔚然要走的时候,街道上只有稀稀疏疏的行人。那几个男人执意要带她们一起去玩,蔚然已经隐隐感受到了他们语气里强迫的意味。雪瑶撒着娇让他们去叫出租车,乖巧的说坐在那里等。等到那几个男人急切的在马路边拦下一辆出租车扭过头来的时候,雪瑶正拉着蔚然向另一边跑去。他们扭过头发现后立刻骂着追赶。蔚然此时才明白雪瑶打得算盘,然而她根本没有时间责怪雪瑶的恶作剧,身后已经听得到咒骂声了。蔚然不知道的是,其实不是她想的那样,雪瑶虽然狂妄,但在学校附近她被墨子云保护的很好,她也没有想到,没有了墨子云在身边,这些混混是真的来真的。风在耳边呼呼地刮着,蔚然此刻脸色惨白,拼了命的奔跑,残存的酒气也化作汗水,早已不知道蒸发到了哪里。蔚然能感觉到后面的脚步越来远,更加让她不能忽视的是,雪瑶在跑的途中放开了手,早已经甩开了她,此刻已无踪影。蔚然气喘吁吁,脚步也越来越慢,可是她不敢停下来,也停不下来,此时的肌肉已经开始痉挛,她只能保持这个姿势。迎面突然冲出来一个男人,抓住了蔚然。
说实话,别说蔚然的头脑此时是不清醒的,即使清醒着,蔚然也根本不记得那一群男人的长相。可是蔚然知道是他,因为在抓住她的同时他对她恶狠狠的说“看你还跑,敢耍我们,臭婊子”蔚然没有力气挣脱,只好大喊救命。空空如也的街道,偶尔稀疏的一两个人听见救命声也都绕着道匆忙离开了。
杜存失望的漫无目的的走着,突然听到熟悉的声音,看清了眼前的形势之后,眼见着蔚然就要被拽上出租车,他赶忙冲上去,在那群小混混中胡乱的打了几拳,趁着他们愣神的时候拉着蔚然就开始跑,蔚然像一个提线木偶,回过神来的时候又在狂奔,只不过,这一次,有个人陪她一起,而且绝不会抛弃她。“杜。。。杜老师?”蔚然今晚早已透支了体力,此刻完全是被拉着跑,不常运动的杜存已经力不从心,但他绝不能放弃这个学生,一个乖巧,可爱又礼貌的孩子,只是一时的错念,她不应该被这么惩罚。终于,两个人都听了下来,确定了没有人追来。
杜存喘着气拉着蔚然走到干道路边,打算拦一辆车回家,远远的一辆出租车横冲直撞着过来,快到他们面前也毫无减速的打算,杜存在最后的时刻推开了蔚然,自己被撞飞出去。蔚然傻呆呆的坐在地上,呆呆的看着惊慌失措,一身酒气的司机出来,看着警察忙来忙去,看着医生盖上了白布,看着杜存的妻子女儿失声痛哭,看着微微发白的黎明,感觉自己似乎也不属于这世界,颜蔚然突然有一丝希望,或许真正死了的人是她,或者是在梦中冷眼旁观这世界。“人生,颜蔚然,这就是你要的起起伏伏的人生吗”这是她昏过去是脑子里想的最后一句话。
颜蔚然是被门外的争吵声吵醒的。“就是你的女儿害死了她,你们赔我的老公”这是颜蔚然醒来听到的第一句话。刹那间电光火石,蔚然的脑子里一片废墟。等到杜葵推开门进入病房的时候,她看到的就是颜蔚然傻呆呆的坐着,毫无生气。杜葵突然间就开始气愤,“颜蔚然,说不恨你是假的,但是我爸爸救你回家不是让你自暴自弃的,你一定要活得更好,不然我保证,我会将你送进地狱,哪怕要陪着你一起”杜葵说完就走了,留下蔚然一个人。蔚然开始放声大哭,还未走远的杜葵听见这撕心裂肺的哭声,顿了顿脚步,喃喃道:“爸爸,你可以放心了”,然后再也忍不住内心的悲痛,缓缓蹲下身去,蜷在过道里开始抽泣。
蔚然住院期间什么也没吃,直到杜葵让人把一张相片送来。那是蔚然消失期间拍的班级毕业照,微胖的杜存笑得很开心,蔚然被杜存特意要求P在上面,反面还有杜存的手迹:2016年我所有的孩子们。
出院以后,颜蔚然离开了这座城市,没有人知道他们去了哪里,为什么离开。大家只知道,她悄无声息的消失了,与此同时,班主任杜老师调职去了其他地方。
同学偶尔会想起她,久而久之也就忘了,各人都忙于各人的生活,更何况,消失之前,颜蔚然一直独自一人,与大家几乎没有交集。而学校里却流传着关于颜蔚然突然消失出现又消失的传言,很多很多种版本,最后大抵是传奇,成为一届又一届学弟学妹们的膜拜的对象。
杜葵也以为颜蔚然或许就这么永远的消失了,然后突然有一天,初为人母的杜葵收到一封信:我很好,知道你也很好,祝宝宝健康。 ————颜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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