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篇
我的爷爷,是一位倍受社会关注而又倍受人们争议的人物。
只依他的骨灰在叶阳烈士陵园安放三次而又被不明不白扔出三次的事实而言,就可见端倪。
一
我爷爷的骨灰每次安放在叶阳烈士陵园的葬礼,都是异常隆重而肃穆;当被极个别别有用心、图谋不规的人以莫须有的罪名妄加到我爷爷头上,险恶地把我爷爷的骨灰扔出陵园时又异常鬼鬼祟祟销声匿迹不可告人。按人间常理说,人都去世半个多世纪了,是非功过也早该盖棺论定了。可我爷爷逝后的一系列不公正的遭遇,远非一般人想象的那么单一。
我的爷爷有着短暂而光辉的一生。在叶阳大地,无论老幼,不管男女,只要一提我爷爷的大名张德鸿三字,没人不知无人不晓。百分之九十九点九的人会盛赞:张德鸿将军那可是一位相当了不起的人物!
可就是这么一位颇具影响力的人,在他死后,却受着一连串不公平的对待。
直到不久前,省民政厅与省军区退役军人事务部联合下发通知,以官方名义,提名道姓,定论我爷爷为叶阳县抗日民族英雄和全国解放战争光荣革命烈士。截止到今年清明节来临前夕,关于我爷爷的争议风波,才稍稍有所平息。
二
《叶阳晚报》的首席女记者江小柔闻风而动,第一时间就翩翩若仙地跑到叶阳文联的后荷塘公寓来邀约我。
婀娜多姿的江小柔,靓丽活泼,明眸善睐,思维敏捷,感情丰富,娇美可人,是当今难寻的优秀女孩。她一见我,就掩饰不住她内心的激动与兴奋,春风扑面般拥住我说,春哥,我的亲亲,关于你爷爷生前抗日的事迹以及解放战争中是怎么壮烈牺牲的?你得给我从头到尾原原本本根根底底毫无保留地讲一遍,好么!算作我的一次实地跟踪采访吧,我想在省报纪念抗战及解放战争英烈专栏发一长篇通讯,请你在百忙中配合我帮助我哟!嘻嘻!至于那些一惯的大张旗鼓的采访礼仪,在咱这儿咱都减免啦,低调些真的不讲排场,想必春哥你也乐意欢迎。不妨,就请你开讲吧!
我一脸地无奈。
江小柔却又拥紧了我,含情脉脉地凝视着我,火烘烘地如放电,让我十分地不自在。见我无动于衷,便用纤指拉我的衣襟,美甲指尖扣我没扣好的领扣,无微不至,关爱至备。吐气若兰,沁人心脾。小柔撒娇道,春哥,今儿个你怎么了呢,人家专一请你说,你倒装腔拿势,肿嘴不露牙啦!亲,我知道你是革命烈士的嫡系后人,你的介绍最有权威最有可信度。明白么?所以,人家特来找你。懂么!
我苦涩地直摇头。几十年里,风风雨雨,我奶奶我爸爸还有我本人,我们全家人因我爷爷荣誉的事,不知跑烂了多少双鞋,磨破了多少回嘴。哎,光我自已近几年也不知撰文申诉过几百遍了呀,也真不想再旧事重提了。小柔小姐,就此打住吧!你就高抬贵手放我一马吧!常言说,滚滚长江东逝水,江花淘尽多少英雄!历史长河里也不缺我爷爷一人,关于我爷爷的事就不要再提了,好么?
江小柔如花的脸庞顿时象罩上了一层霜,一把推开我,厉斥道,不愿讲是不?好!那咱俩的事,从今天起也没必要再粘乎下去了!说着佯装愠怒,甩袖欲去。
我经不住恋人佳丽的女式攻略,真是红颜一怒我心颤啊!也许处于恋爱时期的男人都这副德性,经不起女友变脸。就忙不跌地卑躬屈膝土崩瓦解放弃立场缴械投降了。尽管女友的伎俩很不高明,但也屡施不爽,回回奏效。于是我忙陪情道,好,好,我说,小柔,小柔,你回来,我好好给你说清楚还不行么?听我的口气,看我的奴颜婢膝,仿佛是我有啥急事儿在央求她要快办理一样,低三下四的,陪着一份千万个小心谨慎。
江小柔金莲欲抬,纤姿欲去,忽见我态度一百八十多度大转幻,便破啼为笑说,就知道你亲亲在关键时刻会俯首称臣的!嗯!亲!先吻一个,算给你一个初次褒奖。嘻嘻!望你一定要好好把握这一难得的良机。要知道处子之心透明若冰河,不动如山,不遇旭日春风温暖吹拂难得一消融,爱意才恣意呈献!别直迷不悟,不识抬举;别软抵硬抗,与人民为敌或尽干些不服本小姐管理与调度的事,要知道,是统统没有好果子吃的!亲,到底懂不懂呀你!心无一点灵犀,真真是一条木棍子啊!
我木纳纳呆了半刻钟,才反应过来,忙陪着小心凑上去,笨拙拙如法炮制献上一份珍贵的初吻!小柔绯红着俊美的脸庞,激情洋溢地催促道,快把你爷的事迹直来直去讲出来吧,我等不及啦!说着就从细腰处悬掛的长带子小坤包里娴熟而麻利地掏出一款时尚的小型欧式袖珍录音机,咔嚓,咔嚓,调试到录音最佳状态,放置我的面前不远处的写字台上。
可见江小柔是有备而来。我无法却之门外,更不好意思拂她的美意。
我忙梳理思维,调整情绪。先让小柔坐进真皮沙发里,并奉上雨前碧螺春热茶一杯,我才在她面前小心奕奕地落座。装着清理喉咙,空咳了两声,一本正经地请示道,名记江小姐,我可开讲啦!
小柔媚眼瞥了我一下,催道,少哆嗦,早该真奔主题了,记住,不要前奏,快点,要全身心地投入进来!
三
我爷爷己离世半个多世纪了。确切说已整整七十年了。
我爷爷牺牲的具体时间是一九四七年六月中旬,那时中华民族的抗战胜利已过去了两点。也就是说我爷爷没在抗日战争中殉国,而是阵亡在刘邓大军挺进大别山的前沿阵地上。
我爷爷带领先谴团的8oo名敢死队员,纵深直插敌营,与装备精良的国军正面交锋。我爷爷当时任先谴团团长兼敢死队队长。按我爷爷深思熟虑拟定的作战方案,本来可以动用内线策反敌军一个加强旅的,可由于部分主管领导态度暖昧,拍板迟缓,导致错失军机;加上布署不密,软骨头的变节分子叛变投敌,供出我爷爷的布防与进攻计划,以致使我爷爷的敢死队俯背受敌,我爷爷带领敢死队与强劲的敌旅就打成了一场史无前例的遭遇战。
我爷爷带领八百名壮士从黎明直打到天黑,又从黑夜拚杀到拂晓,浴血奋战,接连攻破敌军三道封锁线,打败打退敌军十二次疯狂包抄与围攻,直打得敌军哭爹叫娘,丟盔弃甲,尸横山峦;也打得我爷爷的敢死队员粮尽弹绝,精疲力竭,缺胳膊少腿,残鼻梁掉耳朵瞎眼睛,气吞山河,惨烈悲壮!胶着之战,撕裂又粘上。两天两夜后,终因敌我双方力量悬殊,寡不敌众,除仅有一小队战友在我爷爷拚死掩护下突出敌军重围生还外,七百七十七名壮士连同我爷爷都战死在猛攻大别山的山冈上了。
那年,我爷爷年仅二十九岁!
江小柔眼圈红红,赞叹道,仅此一战,你爷爷就应该是一位当之无愧的大英雄!
我说,我爷爷的丰功伟绩不在这一死战中,而是在他十四年间生死卓绝的抗日战争时期。小柔,你可能还不知道,若耽误你的宝贵时间,我还是不说罢!
小柔迫不及待地猱身向我身前凑了凑,郑重说道,别耍花样啦!横驱直入直爽些,继续讲吧,我已对你爷爷豁然起敬啦!请快把你爷爷在抗日战争中的非凡表现讲出来吧,你爷爷的英雄事迹又是如何的与众不同!
四
一九三一年秋,日本关东军蓄谋己久地发动了震惊世界的九一八事变,整个东北一夜之间沦陷。我爷爷那时才刚刚十三岁。按说东北沦陷了,当时还牵扯不到生在叶阳长在中原的我爷爷。按我祖上的家教,是极想供养我爷爷上学读书求功名的。可我爷爷生来桀骜不驯,哪是小小家规所能束缚得]的?我爷爷从早到晚一门心思在舞枪弄棒上,哪有精气神留守孤灯黄卷?家人一时粗心,我爷爷就大鹏展翅一溜烟蹿飞出篱笆门,连夜偷偷尾随着我爷爷的爷爷到东北倒卖红高粱二锅头烧刀子酒去了。
小柔,你想想,我爷爷可谓从小卖蒸馍,啥(市)事儿都经过。十三岁就练就一身江湖气,泼皮胆大,天不怕地不怕。我爷爷刚到东北沈阳没半年,就呼朋唤友成了响当当的孩子王。
当我爷爷听到日本兵发动了九一八,又闻讯官二代的纨绔子弟张学良手拥重兵却拒不抵抗反丟盔弃炮跑出东北后,肺都快气炸了。我爷爷直呼张学良之名,大骂妈那个把子,真不是个东西,地地道道败家仔,丟姓张的人,丢老子的人,丟中华民族的人!你小子张学良把好端端的东北几千里大好河山拱手让给倭寇小日本,置几万万血肉同胞于水深火热中而不顾,你小子妄为军人!你孬种的张学良不抗日,老子我张德鸿这一辈子从这天起就抗上啦!
小柔专心致志地听着我讲,不住地点头。
不久,我爷爷在东北把友好的小伙伴们整治在一块,拉起了一支少年抗日武装,树起义旗,起名中华少年抗日先锋敢死队。先开始有三十六人,后来发展到一百八十九人。我爷爷自始至终自任敢死队司令。抗日是要冒生命危险的。一开始并没大的成效,只是在他卖酒的酒店,伺机而动。每当日军宪兵三三两两到酒店来酗酒,夜晚趁一个不防备,便出其不意把鬼子送上了西天,连个尸首也不留踪影。
日本兵不明不白零零碎碎失踪得多了,就引起了日本陆军参谋本部及关东军司令部的高度重视,立派日驻沈阳机关长带日本宪兵特务卧底侦察。一九三七年冬,狡猾的日军机关长小野山行兽终于怀疑到我爷爷头上,小野认为我爷爷是支那最危险的少年。于是在一个白雪飘飞的大风之夜,对我爷爷所在的酒肆进行突击围攻,并对我爷爷实施抓捕。
我爷爷的耳目何其多!早有丐帮中的积极爱国人士提前透露信息,我爷爷躲避及时,让日军扑了个空。
我爷爷躲过那一劫,临离开沈阳前,一不作二不休,顺手牵羊把日军一据点的军药库给引爆了,直接导致日军宪兵三十二人当场毙命。我爷爷的声势从此闹大了!
小柔听到这里,眼都直了,唏嘘道,真是惊心动魂!想想现在十几岁的年轻人都能干些啥!与英雄相比,我辈汗颜!你爷爷真伟大!真的了不得!我得代表当今中华青少年,向你爷爷学习!我特为你爷爷的英雄创举点赞!
五
我爷爷本想滞留在东北,继续以各种手段杀敌的。可日本人巡视得紧,又大街小巷张贴了通缉我爷的大副人物肖像。我爷爷从此只好转入地下,一沉默就销声匿迹有好几个月。也再不能以卖酒为幌子杀敌了。
按我爷的思路,本想去投靠东北抗日联军的。他要去找赫赫有名的杨靖宇将军的,可抗日形势异常严峻与惨烈。抗日部队败的败,亡的亡,抗日志士,死的死,散的散。我爷在东北深山老林的林海雪原里辗转了半年,连抗日联军的影子也没找到。直到一九四0年秋,我爷爷听到的却是东北抗日联军全军覆没以及杨靖宇将军战死疆场的噩耗。
我爷爷本是刚强的英武少年,日本战刀架到脖子上也不曾胆寒更没眨过眼。可一听到杨将军惨死的消息后,也禁不住洒泪如雨,仰天浩叹!也算英雄相惜的真实写照吧!
我爷爷在东北又独自徘徊踌躇了两个半月,实在无奈,才历经艰辛潜回到中原老家叶阳县。
那是一九四0年的隆冬,我爷爷那年仅二十二岁。
我爷爷刚潜回叶阳老家不久,就打听到鄂豫皖根据地的红色革命搞得如火如荼,风生水起,我爷爷就坐不住了。变卖了家中值钱物品,连夜向驻马店确山投奔去了。在革命根据地,受到了革命的洗礼。半年后,我爷爷受组织委托,重返叶阳,发展革命武装。从1940年到42年间,我爷爷就鼓动卧羊山,柏宁冈,黄柏山,北舞渡等四五股土匪武装弃暗投明,加入到真正的革命队伍中来,大张旗鼓树起了抗日的战旗。拉起的人民武装叫叶舞抗日支队。受上级组织任命,我爷爷为叶舞支队队长。部属和队员,以及叶舞两县的乡亲们都亲切地称呼他叫张司令。
江小柔眼光闪烁,佩服地赞道,你爷爷真的了不得!到底有英雄本色!
那时,日本兵如魔鬼跳出潘多拉魔盒更加疯狂,早从东北席卷了我华北,与国军血战了山东台儿庄,也进行了殊死的淞沪会战,日军还丧心病狂地在南京制造了灭绝人寰的南京大屠杀。中原大地没骨头的汉奸到处游荡,不抵抗的国军无处不在。我爷爷自拉起叶舞支队起,一方面抗日,一方面还打击盘踞在叶阳城的汤恩伯驻防军。河河湾血庄一战,成功歼灭国军一个团。打死打伤国民党官兵一千二百多人,震惊了中原。也打出了我爷的威名。让汤恩伯的官兵一提起我爷爷张德鸿的大名,无不筛糠,稀里哗啦尿裤裆!
江小柔听到此,羞涩地闭了唇,捂了口。
叶阳东乡沙渡口一战,打得日军一个中队全军覆没。中队大佐山田美治郎当场剖腹自尽,孝忠了日本天皇。只因这一仗,引起了华中侵华日军司令长官的咬牙切齿和华中特务机关长的恼恨。拔刀霍霍,誓与我爷爷不共戴天拚个你死我活!
随后,日军连续三次对叶阳大地进行了大扫荡,实行三光政策,突袭了叶阳城东乡五十六个自然村,抓走了一百余名未能逃走的年轻美貌的少妇姑娘,谴送到日军营里充当慰安妇。受尽了折磨与凌辱。有一半多的姑娘不堪虐待,惨死在日军荒淫无度的慰安所里。其中,更让我爷爷揪心的是他的初恋情人苏曼丽的不明不白的失踪。以我爷推测,曼丽不是战乱跑散了,就是被日军抓去遭到了蹂躏。仅这一件事,怎不引起我爷满腔怒火?所以,在我爷以后的抗战史中,凡抓到的日军俘虏,都按我爷的反常指令,一律处以阉割或死刑。一解心头之恨。
江小柔红红着脸,怯怯地提问,怎么会这样呢?
我只吃吃地微笑。因我爷自幼不喜读书,文化水平太低,对古文更是似懂不懂,一知半解。可他又崇拜两个人,一是陕北延安的毛泽东,一个是军中百战百胜的林彪将军。我爷常想,这两伟人非神即人,可为啥就常打胜仗呢?一定是智慧过人。智慧又从哪来呢?一定是读书多的缘故。
一次,我爷爷从叶阳城旧书摊上见到一本《孙子兵法》,如获至宝,连夜在油灯上浏览,其中有一句:屈人之兵,以不战而胜,善之善者矣。竟让我爷爷领会成抓住日军就阉割的意思。因中原土语发音shan就是阉割。小柔,你一听,当然发笑。可那是战争,是冒着生命危险的战争啊!
江小柔秀目里闪着特异的光,红着脸,凝视着窗外,喃喃道,把日本兵都阉割完才好呢!他们禽兽不如,竞糟蹋了我们那么多如花似玉的姐妹们,真可恨!该杀,该阉割!
六
在中原叶阳县的抗日战场上,日军头目及机关长最恨的人,就是我爷爷。他们总想除之而后快。他们为达目的,挖空心思,不择一切手段。在双方交火二十余次的战斗中,日军都以失败而告终。
为此,日军上层大为震怒。一连更换了六任驻叶特务机关长。最后到任的竟是一个年轻貌美的女性军官,大约有二十来岁,官衔高得却吓人,是日军陆军少将。据我爷爷部下侦察获得的可靠报,这女子来头非同一般。她竟是日本侵华战争法西斯战犯三巨头之一的东条英机的亲外甥女,名叫山口千惠子。
这千惠子,可不是好惹的善茬儿。明里打不过我爷爷,就来阴招,玩美人计。先是派她手下有名的女间谍南造女子和另外两个绝代佳丽,巧装打扮,扮作中国姑娘,在落凫上的紫竹院栈道上诱我爷上钩,腐蚀我爷的抗日斗志,瓦解我爷的精神防线。
最可恨的事,终于发生了。
一九四二年春天,春暖花开,四野飘香的季节,我爷爷在他的指挥所温香暖玉抱满怀地连睡了三个风情万种的女子后,太阳升上树梢了,我爷还昏昏沉沉没有起床。这已严重违背了他的常态。我爷强争扎着想起来,待要穿衣,日军却集结重兵把我爷的叶舞支队团团包围了。我爷的战友拚死突围,在死伤二十多人的沉重代价下,其余队员总算冲出了包围圈。
我爷爷不想革命的火种就此湮灭。边掩护边退却,待战友们生还的突出重围后,我爷反镇静自若地回到指挥所,一屁股躺到床上装睡了。三个训练有素的女子在丰乳美臀的连番攻击下,我爷爷被束手就擒了。
一代抗日豪杰就这样倒在日本女子铺设的温柔乡里了。
江小柔不无遗憾地叹息道,可惜可惜!没想到日本女子的媚柔攻击术那么强劲有力,连你爷爷也没抵御过啊!
我爷爷被控制后,只身被押送到叶阳东南龙泉乡的日本特务设的秘密监狱。受尽了严询逼供与严刑拷打。直打得我爷遍体鳞伤,青一块,紫一块,找不到一处好肉。日寇要我爷供出支队人数及编制情况。及通共八路的常用地点及兵力部暑。我爷的心智此时己恢复到极度清醒的状态,投敌叛国的事,他死也不吐一字给对方。这让日军大失所望。
日本军官扬言,要拉我爷出去死啦死啦地枪毙。我爷爷仰天大笑,大义凛然,视死如归。凸显一身铮铮铁骨,面对穷凶极恶而又残暴的日军头目,泰然说道,尽你们狗日的便,头可断,血可流,二十年后仍是一条好汉,再拿枪提刀杀鬼子,重收破碎了的旧山河,让我中华复兴再梦圆!
哈哈哈!张将军英雄了得!可上断头台也不是谁想上就上得成的!日本驻叶特务机关长山口千惠子见硬的对我爷无效,又故伎重演仍用软的。特展示自已的美人胴体,在我爷面前眩晃我爷的视线,千惠子又特派六名妙龄日本女子对我爷展开轮番攻势。千惠子在此运作中,不由动了春意直情,不惜多次以身相许。除简单的女子军中性饥渴需求外,也不排除有一丝英雄相惜,美女爱英雄的情愫在里边。频频投李送桃,一连缠绵了十几个不眠长夜,千惠子仍欲罢不能。据说千惠子小姐后来就怀了身孕,触犯了日本军纪,按律当斩,鉴于她的大背景,日军上司也不敢怎处置她,千惠子小姐自觉孕身无法遁形,便以其他理由上报军部返国。那是后话。
江小柔朦胧着双眼,迷雾重重地问,那你爷爷怎么不提高警惕,怎又重蹈日军女鬼的美人计了呢?
我说,那你就不懂了。你可知道,我爷出生在啥年代?那可是兵荒马乱,民不聊生,国将不国的大背影下。我爷从小受封建一夫多妻制余毒的影响,他又是一条血性的汉子呀!正处雄风正旺的青春阶段,见了娇态玲珑风情万钟的柔媚女子,不动情就定是痴呆人了。再说他凡人的七情六欲啥都有,他不可能在那温柔乡里脱凡免俗罢!
江小柔羞羞地低眉顺眼点点头。这一点,可以理解,可以原谅!
我又补充说,我爷是极有民族气节的人。当她睡完所有日本女子之后,在日军询问逼供之下,他仍装聋卖哑扮迷瞪,仍没供出一字有关我军部暑与八路相牵连的绝密内容。并慷慨陈词,干脆把老子一枪毙了吧!来世一趟真正懂得什么叫男人了!对祖国对人民我问心无愧!你们狗日的问的,我什么都知道,可我什么也不会说!
小日本气急败坏,趁一月黑之夜,神密地把我爷押赴刑场,执行枪决。
江小柔的双眼瞪直了,小巧而灵敏的嘴巴不知不觉翘了起来,惊愕地久久不能合拢。
七
我爷爷的现象,在整个中华民族波澜壮阔的抗日史中,是很奇特,而又几乎是独一无二的。所以说,我爷是位倍受争议的人物。
江小柔好久才回过神来,噢!不对劲吧!你莫慌着总结哩。浅滩挡不住高山的巍峨,瑕疵遮不住美玉的光洁。试问亲爱的,你爷经受软硬兼施,尔后押赴刑场,而今那刑场所在位置还能寻得到么?
当然能!怎么不能?就在叶阳东南龙泉乡南边的青风冈上。当地活着的老人们至今仍能指点出那地方。有机会,我带你也去那里看看,怎么样?
江小柔点点头,说可以,只当实地腼怀了一次革命英烈。
只见她抿抿唇又问,那一晚你爷被押赴刑场,到底殉国了沒?
我说小柔小姐呀,你要保持高度的清醒头脑与灵敏的思维辩别能力。我讲的是我爷爷亲历亲为的事,不是创作室撰写的故事。更不是抗日神剧里的离奇情节,你可要分清了。我爷爷那晚并没有就义,真应了民间一句话,人不该死有救星啊!也属我爷当时命大,正待日兵宪兵手拉枪栓,扣动板机射杀我爷时,我爷爷高喊,狗日的日本东洋鬼子,让子弹飞过来吧!老子枪杀了你们几百个日本兵,睡了你们大和十几个美丽姑娘,给中国人报了仇,雪了恨,老子这辈子值了!
我爷爷的话震荡在青风冈的上空,震得端枪的日军嘚瑟发抖。我爷单等日军送他上路,可迟迟不见动静。我爷很纳闷,猜不透日军又在耍什么新花样。我爷的双臂被五花大绑反剪着,极想用手摸摸后脑着,可床痹多时的手掌怎也动不得,摸不得。我爷就用一只脚去蹭另一只脚,竟觉有痛的接触感,我爷一喜,猛想日本鬼子又拿我开涮么!
原来敌人的行刑计划没能得逞。正当我爷处在万分危急之时,豫南苏区的张云逸彭雪枫的部下以一个团的兵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包抄并奇袭了驻扎在舞阳上澧镇的日军据点,全歼了那里的留守鬼子,以围魏救赵的战法,成功地把我爷解救了。
江小柔如释重负,扬眉吐气地呼了一口长气,说道,这样好!解救得好!你爷不牺牲,还能为革命效力,做大贡献呢!
八
从此,我爷爷彻底地全身心地倾向于共产党了。
我爷爷就在1947年春,刘邓大军挺进大别山前夕,在叶阳县灰龙河东岸谷东村的高柳树下,誓师易帜移师,经刘邓首长同意,改编为挺进大别山先谴队独立团,由我爷担任独立团团长。在主攻青峰岭一战中,遭敌军重兵围攻,鏖战两天两夜,我爷爷身先士卒,英勇杀敌,所向披靡,眼看突围即将成功,胜利在望,不幸,一枚炮弹碎片袭来,击中我爷左额,流血过多,牺牲在挺进大别山的青峰岭阵地上。
我爷爷牺牲的消息传到总部,刘邓二首长无不挥泪,扼腕叹息。刘伯承将军说,我军又出了一位英雄,又一位战功卓著的左权啊!邓政委高度评价说,德鸿之后,再无德鸿!我们失去了一位英雄,一位让人民永不忘怀的英雄。德鸿英灵,将永垂千古!
江小柔听到这里,早已默默地哭成了泪人。
我劝她别哭了,我们一家几代人都为他悲伤几十年了。也为他流过不知几千遍的眼泪了。
江小柔掏出手帕拭了拭眼泪,止住悲痛,红着眼圈说,有良心的中国人,都要打心眼里记牢你爷的英名,象敬仰其他英雄一样敬仰你的爷爷,让一代又一代中国后人知道,幸福的今天来之不易,饮水思源,也要祭奠并告慰你爷爷的英灵永远在九泉之下安息,并永垂青史,流芳百代千秋,万古长存!
九
等来中国大陆完全解放那一年,我奶奶思亲心切,向叶阳县委县政府提出申请,并得到及时批复。我奶奶就和县里派的工作组一同到大别山青峰岭临时革命墓地,找到了我爷的坟头。伏地痛哭!三天后,政府工作组的同志把我爷爷的骨殖收殓,并运回叶阳火化。安放叶阳烈士陵园举行葬礼那天,仪式隆冬而肃穆。由当地驻军首长和县委县政府共同主持,全县工农商学兵各行各业代表及我爷生前战友,当然以自发的平民百姓居多,佩黑纱戴白花,浩浩荡荡,络绎不绝,哀乐低迴,悲切之声连续不断。我爷爷的骨灰被安放在陵园的显著位置,墓前簇拥数不完的花朵,四周绿树翠柏,风景秀丽。真是一代英烈英灵安息的好地方。
江小柔眼泪晶莹,脸色肃穆。不无感慨地说,英灵终于回故乡啦!我们应把烈士陵园当成青少年爱国主义教育基地,时不时让后人缅怀先烈,发扬革命前辈的光荣传统,为建设民主富强美丽的现代化国家贡献我们才智和力量!
我说,这样才无愧于先烈!无愧于为革命而牺牲的我爷爷!
江小柔忽然话锋一转,问道,我听民间传闻,为什么你爷爷的骨灰会一而再,再而三地被扔出烈士陵园呢?想来真让人费解,那些别有用心的人,又图谋何在呢?
<上部完,待续>
18年5月1日夜于苏州玉出昆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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