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我有一把折断的剑,一条充满荆棘的路,一个看不清的未来,一场回不去的梦。”韩青睁开眼,茫然地盯着天花板,一脸忧郁。
母亲瞥了一眼,默默拿起了桌子上的衣架:“说人话。”
韩青翻了一个身,攥紧被角,有气无力地说道:“伞坏了,鞋磨脚,雨很大,不想起床。”
“不想起床就能不起床?你看看隔壁小蓝六点就起床了,一直学习到了现在,再看看你,太阳晒屁股了还睡得跟一头猪似的。这日子可真的是没法过了,老的不求上进也就算了,小的也是这德行,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
韩青看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空,没有一丝阳光,听着耳边母亲依旧不断的唠叨,想着中午应该吃什么。
2013年7月11日,这一天注定不是平凡的一天,因为韩青在这一天做了他人生中最大的一个决定,这个决定仅次于当初向隔壁班上那个喜欢吃棒棒糖的姑娘表白,那一次他失败了,但这一次他会成功的。
他要离家出走,去一个自己都从来没有去过的地方,在今天这个一如往常的夜晚。
韩青原本以为这段离家出走的过程会异常艰难,他都想好了各种被抓住后的情形,但事实上,直到他踏上了火车,父母也没有发现他不见了。
“也难怪了,他肯定在忙着工作,日复一日的无聊工作,而她肯定就是与一群长舌妇在打牌,一边打着牌,一边议论着谁家的八卦,唾沫星子四溅。”
韩青只是背着一个包,包里揣着攒下的六百块钱,就踏上了去西安的路。为什么要去西安?因为西安原来名叫长安,在他的心中,提起长安这个词,就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长安”与“江湖”,真的是绝配。
02.
“我是一个俗气至顶的人,从小就没有什么远大的志向,别的孩子在说想成为科学家的时候,我说只想放牛,还只能放两只,因为我怕我数不过来。我可以坐在一只牛的背上,手里再牵着一只,看着天上白云悠悠。我可以趴在牛背上,嘴里唱着小曲,任轻风吹过,牛走到哪里,我就跟随到哪里。
长大后,我只想找一个不高不矮,不胖不瘦,看着刚刚好的女人做媳妇,她也不必有多好,只是能和我说说话,能不离不弃就行。然后我们就生两个孩子,大的是男孩,小的是女孩,最好的相差两岁。
我们过着简单的生活,虽然有些辛苦,但是也能保证一家人衣食无忧,他们想要的也会尽力去满足,每年还可以陪着他们一起出去转一转,看看这人间的山山水水。
别人的生活确实很好,我也明白这都是他们努力而来的,很羡慕,但是不嫉妒,因为我知道自己只想过着这样的生活,不想那么努力。
很多人说过我没有上进心,但是那又怎样?我每天都过得很开心,没有什么烦恼,虽然不是穿金戴银,也是干净利落,妻子很温柔,孩子也很听话,一家人无病无灾,简简单单,这样的生活,就是我想要的。
等到我老了之后,就去找一群和我一样老的人下下棋,然后陪着老伴散散步,孩子们有空就来看看我们,已经很欣慰了。
最后妻子在我前面先离开,因为我不想她在我走后一个人孤独伶仃的一个人。等到她走后,我也还是会好好生活,等到时间到了,自然离去,一辈子虽然不曾辉煌,却也没有什么遗憾。
可是,这个世界是不允许这样的,有太多太多的人,太多太多的事,不断推着我向前。我真的不想跑,我想离开这个世界,去寻找我心中的江湖。”
03.
韩青一口气说完这么长的一段话,然后就开始一杯一杯地喝着啤酒,毕竟是对面这个人说要请客,不喝白不喝。
“这就是你一个人独自来到这里的原因?”
“嗯。”
“既然你想平凡过这一生,那为什么还要这样折腾,非要寻找你所说的江湖?”
“其实我也不知道,很矛盾,但世上许多事情不都是这样吗,只要真正遇到的时候,你才会明白你为什么会来,为什么会做那件事。”
那人看着他,欲言又止,招了招手,“服务员,再来四瓶啤酒。”
韩青双眼发亮,顿时豪气横生,抬起手臂,本想豪气地拍一拍桌子,但是看着这张简单的小木桌,似乎经受不住自己的这一掌,再加上胡乱堆着十几瓶啤酒瓶和数不清的烧烤铁签,只好假装挠了挠头。
“兄弟真的是爽快人,不亏是江湖儿女。”
“你觉得现在还有江湖吗?”那人淡淡说道。
韩青沉默,看了一眼四周,灯红酒绿之下,人们喝着酒吹着牛,香烟缭绕,靡靡之音不绝入耳。
“还是有的。”
“那祝你好运了,希望你能找到那最后的江湖。”那人说完,站起身就要离去。
“你叫什么名字?”
“不必了,既然你说我是江湖儿女,那江湖儿女江湖见,以后也许我们会遇见,那时候再告诉你。”
那人走了,韩青一个人坐着将那四瓶啤酒喝完,然后发现了一件很严重的事情,那人竟然没有付钱就走了!
韩青一下子酒醒了,掏出身上还剩下的五百多块钱,仔细地又数了一遍,仰天长叹:“唉,果然是江湖险恶啊。”
04.
来西安的第一个夜晚,他靠着那座千年古城墙睡着了,墙上灯火通明,却刚好没有一盏将他照亮,他就静静躺在黑暗之中。
“你醒啦。”
第二天清晨,韩青一睁眼就看到一个硕大的脑袋,头上挂着几根白发,在西安的夏风中飘荡。再往下看,就是一身破烂的衣服,手中还拿着一个破烂的瓷碗。
他下意识地抱紧了手中的包,一脸狐疑地看着这个老头,点了点头。
“你是新来的?”
韩青还是点了点头,他很想离开,但是望着眼前的车水马龙,又暂时不知道该去哪里。
“那你来的可真是时候,今天是一年一度的江湖盛事啊。”
“江湖盛事?”韩青终于有了一点激情,“什么江湖盛事?”
老头瞅了瞅四周,确定没人后,向他招了招手,韩青立刻凑上耳朵。
“今天江湖中举办武林大会,要推选出一位武林盟主,你要不要跟着我去看看?”
05.
韩青跟着老头来到了一个广场,广场上聚集着很多像老头一样的人,“看来丐帮先到了啊,看着这阵仗,想必今天很热闹了。”
然而十分钟后,除了这群老头,就没有了其他人。有一位看似老资格的人物,其实也就是更老一点,衣服更破一点,老头站在人群中开始讲话,不像其他的领导讲话,老头言简意赅:“武林大会现在正式开始,谁乞讨来的钱最多,那就是武林盟主,大家散了去吧。”
人群一哄而散,奔向四方。韩青有点懵,看着身边的那个老头,老头也正看着他。
“你怎么不去乞讨?不想当这个……武林盟主吗?”
“你怎么不去?”
“我?”韩青看了看自己的穿着,也就一天没有洗澡而已,还不至于看着像一个乞丐吧。
“我不去乞讨,我有钱。”
“你有钱?那你这样,你给我钱,让我当上这个武林盟主,然后我就可以收取他们的钱了,不仅能把钱还给你,还可以与你分成,你看怎样?”
“这个……”韩青确实有些心动了,因为他只有两百多块钱了,即使每天睡在城墙下,只是吃饭也只能度过不到十天,“那要多少钱才能保证你可以当上那个武林盟主?我的钱不多。”
“不用很多,现在生意越来越难做了,两三百就应该是最多的了。”
韩青昨天已经意识到了江湖的险恶,在心中仔细掂量了一下,说道:“我可以给你两百块钱,但是你怎么能保证你不会跑了。”
“小伙子,这里是我的江湖啊,我是武林盟主,怎么可能跑,净说一些傻话。江湖儿女,就应该快意恩仇,婆婆妈妈像什么话,给不给,不给我就走了。”
韩青还是仔细想了想,其实他并没有想,因为他很讨厌想问题,真的很麻烦,但为了显示出自己不是那么傻,他还是皱紧眉头,做出深思的样子。
“钱可以给你,但是我要寸步不离地在你身边。”
老头咧嘴大笑,露出两颗仅剩的大黄牙,“好嘞,等我当了武林盟主,自然亏待不了你。”
06.
夜幕降临,城墙再次变得光辉闪耀,韩青的心情却很暗淡,因为那个老头乞讨到的钱并不是最多,他并没有当上那个所谓的武林盟主,而且更为恐怖的是,那个老头还不肯把钱还给他。
“你不能不讲理啊。”韩青憋了好久才憋出这样的一句话,用着最狠的样子,说着最怂的话。他从小就不会与人动怒,总是平心静气的,即使别人骂他,他也不会生气。
老头阴森森笑着,还是露着那两颗仅剩的大黄牙:“小伙子,赶紧回家学习去,就这点能耐还敢一个人出来闯荡。”
韩青攥紧拳头,恶狠狠地盯着老头,心中想着那位喜欢的女生正躺在别人的怀里,这已经是他能做出的最凶狠的表情了。
“怎么?你还想动手抢?”老头话音刚落,就又有一群老头上前将他围住。
就像是一只羔羊误闯入了一个狼群中,韩青心一横,拎着手上的包向老头们挥去。老头毕竟还只是老头,往后退了一步,韩青瞅准时机,拔腿就跑。
明月高悬,星光朗朗,韩青爬上城墙,坐到了深夜,直到灯光熄灭。他借着仅剩的月光将最后的一点钱又仔细地数一数,38块,然后塞进了袜子里面。
“我有一把折断的剑,一条充满荆棘的路,一个看不清的未来,一场回不去的梦。但我不会放下手中剑,不会走上回头路,一直走下去,直到找到那座最后的江湖。”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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