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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有个税法老师是江西的,大学在东北念的,他的课讲得是极佳的,只是口音汇聚南北风味,加上读书时可能对语文不太上心,所以点名的过程似乎比讲课更深入人心。比如:
老师:『你呸』
被点名同学,一脸无辜又无奈解释:『老师,是佩,佩佩佩,李佩』
全场爆笑,比讲段子效果还好。老师羞涩笑笑继续。
张三,赵四,王五,李湘……
咦,李湘?who?群众一脸懵逼啊,好陌生的名字,面目全非到连它主人都没有出来澄清。老师于是又盯着看了一遍确认,恍然大悟的表情。
『哦,李双,是李双』
又被笑了一顿。老师心理素质较好,陪我们笑笑继续点。
又有类似的『灼娆』念成『捉姚』,跟『捉妖』很像。
每点一次名的效果等同于讲了一箩筐段子。
最近才觉得有时候不普通的普通话真的可以为生活增添许多乐趣。就像有时的片刻发呆总是被老师的“高档护呼(肤)品,肖(香)水,南(蓝)眼油,石老(脑)油——石头的石,老袋的老”之类的词语拉回课堂,并且记住他们的税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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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中在南方小城读的,没有特别清晰的南北方和普通话概念,觉得自己讲的就是标准。毕竟在自己的地盘里,父母这样说,老师这样说,同学这样说,很难发现有什么不妥。就像以前认识的一东北小孩,他觉得全世界都应该爱吃大葱蘸酱,多美味啊,他不理解为什么有人忍心拒绝。
第一次来大学的火车上,对面的河南小哥就问我是不是南方人,还把定位精确到湘鄂赣一带,当时还抱拳对他的世事洞明表示敬佩,殊不知自己一开口就漏了马脚。
刚到学校那会,南腔北调混杂。可是大家还都活在自己就是中心的世界,认为自己的普通话才叫标准普通话,别人的都是有瑕疵的。于是前后鼻音不分的瞧不起平翘舌不分的,平翘舌不分的又瞧不起n.l不分的,n.l不分的瞧不起f.h不分的,f.h不分的又瞧不起l.r不分的,而l.r又勇气可嘉地瞧不起四川话,海南话,陕西话这些带明显口音的。
最后我们被什么都分得清的北方同学一锅端,逐个奚落了一遍才弄清我们局中人的身份。就像耀武扬威的小孩被告知是捡来的,趾高气扬的头颅一下子就蔫不拉叽的。
逐渐收敛,不再跟着嘻嘻哈哈戏弄江西姑娘的温楼(柔),湖南妹子的扶(湖)南,福建小哥的吃换(饭),以及广东同学的吃幼(肉),海南朋友的一饿(二)三四,也不会因为泡面时湖北把“加点料”说成“加点尿”而笑得快不醒人事。而是小心翼翼保证自己不被抓住小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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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很快就发生了一件把我对普通话的阴影扩大成阴暗面的事了。
那是一个很平常的下午,天还是那么蓝,云还是那么稀薄,宿舍的水消失得还是那么快。于是我打电话要水啊,接电话的小哥在我重复了三遍地址后还在问我送到哪里。我掺杂着小情绪又强调了一次『麻烦给山公寓是二零送桶水好吗,谢谢』,然而他还是一头雾水啊,把我的体内的洪荒之气都快逼出来了。直到我的室友憋着笑替我答道『三公寓420』才算了结。那一刻我的心啊,排山倒海,天崩地裂,万千滋味以难受居多,简直悲伤逆流成河。赤裸裸的真相摆在眼前:我的普通话都无法进行正常交流了,而我还是不觉得“三”和“山”“四”和“是”有这么大差别。
这个梗硬生生被羞辱了一个学期,且不说每当我毒舌一出,就被一句『山公寓是二零』镇住,还被当成段子模仿了很久。后来处女座的室友替我纠正了一段日子,每天我在嘚吧嘚吧的时候,她就来一句这个字念错了,来,跟我念之类的。伴随着气沉丹田的动作一本正经,完全忽视我话的内容,我又感动又被气得好笑。后来她发现这样效果不大,得追本溯源,于是每晚睡之前给我补习拼音,我跟着念了一阵子“a,o,e,i,u,…”之后极度想要回炉重造。最后甚至成了邯郸学步的主角,涉及平翘舌发音就心慌,紧张,结果发出的音平不平,翘不翘的,于是跟她举白旗投降,还是继续我的“山公寓是二零”的风格吧。
但也没有放弃,一直小心的注意着,分辨着,练习着,跑去考普通话证书,捯饬着我的小电台,一点点提高着我的普通话,以及被它支撑的一部分自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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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倒是觉得语言最大的目的就是交流,真的没必要抠每一个字的发音,甚至为此开展一场旷日持久的南北方之战,对不对?对于一些孩子老打着善意的旗号揪着一些字音四处散播的玩笑,我只想刻薄一句您的优越感是有多稀薄,得这样费力巴哈找存在感。答应我,如果你喜欢,你就努力成为字正腔圆的人,但也允许南腔北调的存在,不许欺负普通话不好的人,好不好?
网友评论
你的名字很有个性。
因为那个时候我们不知道什么是正确的,就把自己现有的当做标准了。(so被虐不是你的错😂)
我天天在听电台节目,觉得有些人的声音超级好听,每天听得在床上打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