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幻武侠】君道（17）在人间空白之处

世间暗流汹涌，凡间各国兴起刀兵，无数黎民流离失所，无数孩子孤苦无依。

君道一路行来，所见皆是血色，所闻俱为哭声。这是凡人的战争，但莫不是由修行者的黑手在幕后推动，这是修行者之间的游戏。

“这世间又要多出不少像我一样的孤儿了。”君道冷冷的看着这一切，如没有情绪的神祗。

是的，他一直把自己当成一个孤儿。尽管他那个将他逐出家门的父亲依然活在世间，端坐在李家归来峰上的神坛中。母亲依然在那座种着桃树的小院中，翘首盼他归去。

自从离开后，他便再也没有回去看过一眼，他刻意的回避着过往的一切。他是一个属于江湖的孤儿，他不追求权势，不贪恋荣华，只想在这多彩的多情的冷漠的江湖中流浪下去。

他喜欢将脚站在泥土上，喜欢将自己委身在人间中，仰起头看那模糊不清的道之巅。可惜世事总不如人愿，江湖是不平静的江湖，他无法成为其中一叶平静的浮萍。

试探，暗杀，伏击，中伤，所有的明枪暗箭，他都接过。所以，他成了一个很强大的人，一个被逼着无时不刻在道途上攀登的人。如此，他才能不必向别人有所求。

他很强大，但还不足以支撑他改变这个世界。所以面对这无数无助的绝望的人们，他无能为力。

“再说，我是个天生的大盗，怎么会去做什么好事呢？”他自嘲地笑了笑，薄唇翘起，从人们看不见的空间走过。

无数人匍匐在土地上，在祈求他们的神，祈求原谅，祈求怜悯，但最终是在祈求活下去。

那些被他们祈求的被称作神的人，正站在遥远的天空中，冷笑地看着他们跪在血和泪化成的泥土中，看着他们流血泣泪，看着他们死去。

无数修行者推动着人间战争，观察着人间，笑的畅快至极。

君道讨厌一切黑手，所以他不要命一般地斩了如意一刀。他是个爱好自由的人，所以如有机会，他会斩尽世间一切黑手。

但是现在，他要去书院，寻找那个梦。

他知道，战争很快就会结束，那些修行者只不过是些神经出了问题的疯子，游戏玩累了自然就会收手。只是可惜了那些鲜活的生命。

但这道界的汹涌大潮，才刚刚开始涌动。君道自己就在某一处旋涡中，他已感受到了其中澎湃的毁灭之力。

至于最后谁会毁灭？君道很是期待。

庭院深深深几许？柳色青青青不尽。君道要去的书院就在人间，就在无尽柳色深处的庭院中。

绿柳青翠无尽，随风摇曳。青砖青瓦的庭院深深的藏在绿柳中，数股炊烟正缓缓升起。

君道一身黑衣，一步步走过堤岸，从打闹着的孩童中间走过，从河畔洗着衣服笑声连成一片的妇女身边走过。他深深的呼吸了一口和煦的风，闭起眼睛陶醉其中。

这是人间的感觉！温暖的美好的的人间的感觉。如果可以，君道只愿在此处选择一处小小的庭院，安然的过下去。

他一路没有停留。走过数户人家的门前，没有丝毫打扰此处的宁静，慵懒的猫依然在墙上晒太阳。

有一处庭院，在柳色最深处。君道走到了它的门前。门上面有一块陈旧的牌匾，无字，似乎空白了很久。

君道敲了敲门。敲门声和狗吠声同时响了起来。

“吱呀”一声门开了，有个梳着朝天辫的小童探出头来。

君道做了个揖，那小童审视般的看了看他，然后咯咯的笑了起来，朝屋里跑去。过了一会儿，他又跑出来说：“爷爷说了，这里不欢迎修行者。”

君道正色道了一声：“我是人间之人。”然后他拿出数块闪着虹光的糖悄悄的塞到了小童手中。

“果然是个人间人。”小童见君道如此做派，高声笑了一声，领着他朝庭院中走去。君道朝小童笑了一下，薄唇像两片温柔的春水，很好看。

一个黑着脸的耄耋老者坐在椅子上等他。老者面相清奇，胡须洁白，极像一个教书先生。

君道上前执礼。老者头也没抬，冷声道：“庭院还不够干净，要扫的没有丝毫尘埃，水缸里空了，做晚饭前挑满，今晚也没有人做饭。”

君道眼里出现了亮光，似乎星光投在眼中的影子。他点头称是，挽起袖子开始干活。

小童一边吃着糖，一边好奇的跟着他，观察他，就像一个小小的影子。

灰尘扫了又落，落了又扫。这世间有无数灰尘，从未有人扫尽过。

君道想通的时候，日已西斜，他匆匆放下扫帚，跑到数里远的河边去挑水。

挑完水，月已东升。老者气的吹胡子瞪眼，小童饿的不停抱怨。

君道满含歉意的笑了笑，开始做饭。炊烟升起，和夜色混在一起，这是最好的人间。

君道做的饭很好看，很好吃，就如他的人一样。从来，他都是个表里如一的人。

老者吃完饭，有些诧异的看了他一眼，小童很满意的拍着自己圆鼓鼓的小肚子，直夸这个大哥哥不仅长得比女人好看，就连做的饭也比女人好吃。

第二日，君道在天刚亮时就起床，清扫，劈柴，挑水，做饭。

老者安排的活越来越多，他做的越来越快，越来越好。

终有一日，老者对他说：“你是人间之人，有资格看非人间之书，但每天的活还是要做，即便是人间，那整天只看书不做事的也是书呆子。”

君道欣喜称是。他知道，那个梦也许离他更近了，那个姑娘的脸，或许他有一日会看清。

是的，这个普通的庭院，就是君道要找的书院，它的名字就如牌匾所示，叫做空白书院。

这座书院不对修行者开放，但凡进入之人，必是人间之人，必是有缘之人。否则，任你挑来千金，任你刀剑所指，休想进入一步。

书院收集的书也甚是奇怪。不收名著，不收史书，不收传记，一切在世间有切实根据的书都不收，只收流言蜚语无根传说以及一切与世间无关的书。

书院的名字正如门口牌匾上所示的那样，叫空白书院。书院这一任的主人，那耄耋老者，叫空无。小童是老人的孙子，名空想。

是的，这就是一间荒唐的书院。君道相信他的梦，一定也在那些荒唐的书籍中。

来到书院后，他经常做梦。每晚，他都会梦到那个世界，梦到那个姑娘。每天醒来，他都能感觉到姑娘残留的温热，和焦急的呼喊。

他知道，荒唐的终归是人类自己，不是梦。所以那个世界，他会找到它，解开它所有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