帘卷西风

作者: 缓缓看世间 | 来源:发表于2019-01-05 21:38 被阅读54次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东京城的元宵夜,照例又是车如流水马如龙,人群簇拥着,看灯,看星,也看人。

看那玄冠红裳的男子,立于人群之中。这许多芸芸众生,独是他长身玉立,剑眉星目。当然,他全付注意力都在维持京畿治安上,今日是一年内最热闹之时,也是最易发生事故之时。每个元宵,都是开封府最忙碌的时候。

他浑然没注意,有多少双眼睛看着他。

待字闺中的姑娘,装作认认真真看灯的模样,扇子半掩着,一双双妙目却偷偷打量着他,要好的闺蜜窃窃私语:“这是开封府的展大人吧?”

“正是呢,也就是这时候,他必定是在的。”

看他精干利落的模样,姑娘们脸红了,胆大的道:“展大人真俊!”

女伴打趣着:“莫不是你瞧上了他?”

胆大的姑娘脸色绯红,不甘道:“难道你就没一点心动?”

“好啦,”年长的女伴温婉笑道:“展大人可是有娘子的,如要小儿安,就找城南沈。在我嫂嫂们眼里,沈大夫可是神仙一样的人物。人又美,又和气,医术又高,小侄子的命就是沈大夫救回来的。”

“是嘛?是嘛?”姑娘们的话题被转移到沈晗身上,叽叽喳喳道:“展大人不是三品官吗?官家的夫人怎么能坐堂开诊?”

一个紫衫姑娘笑道:“听我祖父说,对于展夫人坐诊开堂的事,都有人递折子攻讦,但是天大的压力,都让展大人给顶住了。”

年长的女伴忽道:“那不是展夫人吗?”

“哪儿?哪儿?”姑娘们伸长脖子瞧着。

只见一位身穿粉红色罗袄,月白裙子,头上插着蝴蝶步摇,娇美温柔,好看得如同画中人一样的女子,带着一个五六岁的男孩子,正同他温温柔柔的说着话。

“展夫人真好看。”黄衫的女孩儿羡慕道。

“她头上的步摇可别致,是蝴蝶模样的!”

“就你眼尖。”年长的女伴用扇子轻轻拍着她:“隔这么远都能看到。”

展昭也看到了妻子,他无声的蹙了蹙眉,快步走到妻子身边,小声责备:“不是告诉你们在樊楼呆着,这么多人,最易出事,还带着孩子!”

沈晗温温柔柔的笑了:“大哥,你看儿子可呆得住?两个小的,一见那么热闹,还不急着往大街上走?”

果然,连抱在心莲手里的展淳也是一副兴奋的要从心莲怀中跳出来的模样,一岁的小儿尚且如此贪看热闹,何况展翼已经六岁,让他乖乖在樊楼窗口呆着,可不是等同于罚坐?现在牵着沈晗的手,还忍不住总是蹦跳,不断嚷道:“娘!娘!去那儿看!去那儿看!”

沈晗无奈的笑着,对展昭道:“看看你儿子,要不你带着?”

展昭温润的笑了,摸摸儿子的头,对沈晗道:“就在这儿,离我不能远,一定要在我眼睛看得到的地方。”

“遵命,展大人。”沈晗俏皮笑道:“一定乖乖在这儿。”

这一幕落在太白楼一个隐秘的窗口,有人定定的注视着,眼光未离半分。

他是耶律曦,今日乔装打扮成一位东京普通的富商,把太白楼最幽静,视野也最广阔的房间包了下来。

看清楚了沈晗,他心底有十分复杂的感受,原来这就是八年前在杭州救过他的女子。这么多年,他从未忘了她,这美丽如画的面容一次次在梦中浮起,没想到今日要以这种方式相见。

“谁让你是展昭的妻子呢?”他喟叹着,狠起心肠:“青儿和陈菊的命是坏在你男人手里的,这个仇我一定要报!”

他的眼睛里有刀子划过的仇恨:“展昭,我让你尝尝什么是看着心爱的人死去,心痛的滋味!”

“娘!有大龙!”展翼欢呼着指着远处的龙灯。

也不知哪里找来的这么好看的龙灯,身上麟甲鲜明,金光闪闪,恍似金龙一般,特别是上面竟然有灼灼的盏盏灯烛,随着舞动的节律,仿似把天都要照亮一般。月光映着灯光,蜿蜒舞动的龙灯似乎要飞上天去。

“娘,去看!去看!”展翼拉着沈晗,使劲的向前面挤。

“乖,咱们就在这儿看。”沈晗哄着他:“刚才爹爹怎么说的来着?”

“爹爹说……”展翼偷偷看了看不远处的展昭:“不得离开爹爹的眼睛。”

“是呀,好孩子要听爹爹的话,否则爹爹把咱们关到樊楼上去了。”

展翼不说话了,只能牵着沈晗的手远远的看着。

猴呈百戏,鱼跳刀门,元宵的东京城熙熙攘攘,热闹得像个永远不会醒来的梦。这也是国泰民安,方能有此盛世,展昭唇边不觉浮起暖霭的微笑。

忽然,北面传来不和谐的尖利喧嚣之声,展昭马上侧身,有人报告:“展大人,那边出事了!有人怀刀连刺两人!”

“北边不是赵虎带人守卫?”

“事起突然,谁都不知道突然会发生伤人事件!”

他急速往北边跑去,速度快的如离弦之箭,舞龙灯的为首之人阴沉沉的看着那红色的身影越离越远,嘴角一抹阴笑,然后向着沈晗方向前进。

金色的龙灯越来越近了,展翼欢快的看着,拍着手跳着嚷着。展淳也在心莲怀中一窜一窜,心莲笑道:“展家的孩子怎么一个比一个皮?”

“弟弟,弟弟,大龙灯!”展翼脆生生的嚷着。

沈晗觉得有些不对劲,向左侧瞧了瞧,看不到展昭的身影,她不安的再望了望,还是没有,于是转过头对心莲道:“心莲姐,咱们还是带着孩子去别处吧,这儿人太多了。”

“行,”心莲道:“还是到外面去,仔细挤了孩子。”

她把展淳小心地护在怀里,沈晗牵着展翼,展翼急了,脚像钉住一样,怎么也不愿走:“大龙灯来了!娘,看灯!”

这龙灯左扭右舞,做出许多奇巧动作,灯烛辉煌,煞是好看,把孩子的眼光都吸引住了,沈晗只能吓唬他:“回头爹爹知道你不听娘的话,打你手心,娘可顾不了你。”

展翼垂下头,万般不愿的挪着腿,沈晗忙牵了他的手,往外面走。

可是诡异的是,不知哪里来了一帮人,就像人墙一般,把她们硬生生往里面挤,就像铜墙铁壁一样,再也走不了。沈晗急了,这情形好是奇怪,心里也乱跳着,为什么偏偏这时大哥不在,却有这许多人出现,龙灯也越来越近?她两手护着展翼,将自己的背脊对着外面,小声道:“翼儿赶紧钻出去!去叫开封府的叔叔!”

展翼不解道:“娘……?”

她催促道:“快去!快去!听娘的话!”又极力的推着心莲,往稍有空隙的地方就死命的推:“心莲姐,快出去,护好淳儿!”

“小鱼儿,怎么回事?”

“我不知道,这情形不对劲,你快出去!”

情形确实不对劲,展翼个子小,在人腿里钻着挤着。展昭曾教了他一点功夫,现在可全使了出来,滑得像个小泥鳅一样,谁要是阻了他,就在人腿上狠狠咬一口,这儿咬一口那儿掐一把,趁着人“小兔崽子”乱骂之时给他溜了出来,心莲跟着他也出来了。

“没用的东西,让小孩子给跑出来了!”耶律曦在房间里看了,狠狠的拍了下桌子。

舞龙灯的人已经近在咫尺了,周围的人给隔开了,沈晗就在这个包围圈里。她明白目标是她,片刻慌乱之后镇定下来,好在心莲和两个儿子已经出去了,今儿个拼却性命也是值了。

龙首狂然一抖,草龙落下了,身怀利刃的汉子露了出来,步步紧逼着她。她拔出藏在小靴子上的匕首,向离她最近的人先发制人。一声惨叫,一条缝隙打开来。

发足狂奔之时,背部中了重重一掌,痛得像裂开一般。一口温热的鲜血喷了出来,她像断线的纸鸢一样落在地上,挣扎着想站起来,但是又颓然倒下了。

一双修长的手迅速将她抱了起来,她费力地睁开眼睛,看到一抹鲜艳的红,松了一口气,一口鲜血又喷在展昭的红衣上。

带头人看到展昭赶来,蓦地一愣,随后见剑光千点万点,快得象流星一样。带头人也是高手,怀中一把似弯非弯,乌黑油光的剑也使得十分高明。他的剑招阴暗险滑,而且招招针对展昭怀中的沈晗,逼得他先要保护妻子,有许多剑招无法使出。

作恶的歹人大多给王朝等逮住了,目标指向带头人。一片刀剑相击之声,展昭的衣衫已被沈晗口中的鲜血洇湿了,他能够感觉到妻子的呼吸越来越微弱,心中焦灼之极,但是右手抱着妻子,左手持剑,终究力量减弱几分,贼人趁着一个空隙,腾跃出去。

妻子在怀中,他不能追赶,提起巨阙,便掷了过去,剑穿过带头人的胸膛,将他牢牢钉死在地上,王朝急忙赶过去,查看尸身,向他遗憾报告道:“展大人,可惜没留活口。”又急问道:“小鱼儿怎么样了?”

沈晗已昏迷过去,王朝从没看见这样失态的展昭,那一刻,他眸中全是惶恐,全是痛苦,这么多的热闹,这么多的繁华,都不属于他。他似乎站在霜露凄凄的悬崖边上,没有一个人能同行。

灯影、月光、人群,在他眼中都是空白一片,甚至连个背景都不是,只有妻子的每一声呼吸都牵动着他,每一声都重重锤着他。他不知道自己怎么到的开封府,只听见自己的声音从来没有这样嘶哑:“公孙先生!公孙先生!”

沈晗的背上是一个乌黑的掌印。

“肋骨断了两根,伤及心肺。”公孙策给她包扎好了,上了续骨膏,看了看展昭,叹道:“小鱼儿醒来,能把药灌进去,就有希望。”

展昭黯淡的眸光中蓦地点燃了,公孙策狠了狠心,又道:“展护卫,寻常掌印不会是乌黑的。”

那两簇希望的火焰又黯淡下去,展昭背脊的冷汗一点点的滋了出来,他听到公孙策黯然的声音:“小鱼儿中了无名之毒……,应该不是中原的。”

展昭何等通透,立刻明白公孙策的言下之意是他束手无策,他轻轻的说:“沈晗有办法,她能解世上百毒。”

公孙策轻轻颌了颌首,他不忍打击这个年轻人,静静退了出去。

沈晗直到半夜才悠悠醒来,靠在展昭的臂弯里喝了两口药,气若游丝问道:“孩子呢?孩子……没事吧?”

“孩子没事,心莲姑娘带他们回去了。”

“嗯。”她视线有些模糊,只觉胸口剧痛呼吸困难,强撑着问道:“大哥,这是哪儿?”

“这是开封府大哥的房间,傻丫头,都不记得了?”展昭强笑着答道。

“在这儿不好,”她眯着眼睛,看不清房间:“还是回去。”

“伤好一些咱们就回去,现在还不能移动。”

她乖顺的不作声了,公孙策进来查看伤势,她嗫嚅了一下嘴唇,展昭把耳朵凑到她唇边,听到她轻轻道:“大哥,问先生讨些曼陀罗草,我痛得很。”

热潮蓦地冲向展昭的眼睛,他涩然道:“先生,有没有曼陀罗草?”

公孙策徐徐俯身向沈晗道:“小鱼儿,曼陀罗草对你伤势不利,我为你扎针止痛如何?”

沈晗闭着眼睛点点头,公孙策为她扎了几针,痛苦大大减轻,过了不多时沉沉睡去。展昭守候了一夜,看着沉沉熟睡的妻子,不知为什么,往事一幕幕的在眼前涌现。他心痛的掠了掠妻子的鬓发,为她掖了掖被角,她的小手微微一颤,他赶紧握住。

“大哥……。”妻子的眸中满是渴求:“我想回家……,我想翼儿,淳儿。淳儿……那么小。在这儿,你要……分心的。”

最后一句才是重点,他握住妻子的手,双眸潮湿了:“好,我们回家。”

城南的诊所总有人不甘心的等待着,期盼着。

“沈大夫得了什么病?诊所都关了一个多月了。”

“你不知道吗?元宵夜,那么多人看到了,沈大夫被人刺成了重伤!”

“这是怎么说的?沈大夫这么好的一个人,怎么会和人结下冤仇?”

“谁知道呢,也许因为……。”

几个人心照不宣的叹了一声:“哎,展大人那份差事,剑光刀影的,人害不着他,就害沈大夫了。”

紧接着就感觉衣领一紧,一个秀雅如玉,身着白色印暗花绸缎衣衫的年轻公子一把抓住一个老妇人:“你刚才说什么?沈晗怎么了?”

老妇人脸如猪肝色,挣扎道:“哪里来的杀才?有这么说话的嘛?”

衣领松了,然后手里多了一锭白花花的银子,那公子生得俊雅出众,人却发癫一般,眼睛里急得要喷出火来,却大锭的银子往人手里塞。妇人捏着银子,殷勤地告诉他经过,没等说了两句,那公子走的影子都不见了。

“疯子。”她悻悻道。

“王大娘,银子可是真的!”几个妇人眼馋着,讽刺着她,她舔着脸笑笑,把银子往袖中塞进了些。

每次回东京,第一个就是想找她,也不过就在诊所待一会儿,和她说上几句家常话,或者,什么话都没说上,就看她在忙,坐着喝盏茶就告辞了。

就是那一会儿的时光,无端的心就定了,看看她的笑颜,听听她的说话声也就好了。她自从嫁给了展昭,以前活泼跳脱的性子收敛了好多,生了孩子以后,更是娴雅温柔,以前的那个孩子气淡了不少。但是她无论怎样,他就是念念在心一刻未忘。

“你傻喔,她已经是展昭的娘子,你想怎么样?你想怎么样?”母亲曾经恨恨的指着他的额头叱骂他,他不作声。

不想怎么样,只要她好,他就心安。

但是爱一个人,对于他,是永远不会淡忘的,相反,相思随着岁月长,只会越来越浓。

他几乎是跑到汴巷展家的,害得小厮墨书在后面乱嚷:“我的爷啊,我的小爷,你啥时练成千里腿了?”

小园静静的,初春已至,花木初吐芽,初暖的光流连花叶,端的是岁月静好。

也许,什么也没发生。

“小王爷来了。”心莲恭恭敬敬的行了礼。

“心莲姑娘。”他客气的称呼着,心莲虽然笑着,但眸中全是抑郁之色。

“小鱼儿病了?”

“哎。”心莲的眼泪就要出来了,偷偷擦去,道:“我去和小鱼儿禀报一声。”

他等待着,又等了好一阵子,心莲方引他入内。隔着一扇纱屏,沈晗柔柔问他:“明澄哥来京城了?可看过老王爷王妃了?”

听她声音只是低一些,明澄稍微有些放心,答道:“父亲母亲都安好,听人说——你受了伤?”

“已经好了。”她微笑道。

他疑惑着,以前来他家,她只与他花厅相见,还一定要趁着展昭在。今天不是伤的重了,她一定要强撑着花厅见,绝不会让他进室探病。

他犹豫着站起身来,越过纱屏,毕竟这是不礼貌的,他走得很轻。

她披着一身轻裘,靠在床头,虽是初春的天气,却显然耐不得寒。一张秀丽过人的脸庞,没有半丝血色,眼睛黑幽幽的,像工笔绘成的仕女,乌黑的头发披散在背部,越发是我见犹怜。

她眼睛望向别处,依然微笑着说:“就是受了些风寒。”

明澄看她眼睛并不看他,心下更疑,用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她浑没感觉,还是微笑道:“前些日子你托人给翼儿捎来的纸和笔,他可喜欢了,以后别捎那么贵的,让小孩子糟蹋了。”

他的眼睛让一层薄薄的雾给蒙住了,看着那漆黑的眼睛,明亮的笑容,她在努力撑着,可是他知道,她的眼睛看不见了。

他不能呆下去了,他怕自己会失了分寸。

勉勉强强的笑道:“以后不了。小鱼儿,我先告辞了,京城里还有些朋友要去拜访。”

“好的,明澄哥,等我好了,给你做几道好菜,来家里喝酒。”她努力的欢快的说着。

他也努力的欢快的说着:“行!把展昭灌醉了!”

“嗯,等着,明澄哥来,我就给他开禁酒令。”她依旧柔柔的笑。

“好,好……。”他一叠声地答应着,逃一样下了楼,出了园子,连心莲招呼他都没听见。

他怕自己会哭,男人哭是很丢脸的,特别是在她面前哭。

“墨书,你给我找京城最好的大夫,最好的!”

“你给我觅最好的药材!最好的!”

“爷,知道!知道!”墨书殷勤的应着,看着明澄像失心疯一样,猜度着这些为了谁。没等他想明白,明澄已骑了马远去。

他不知道在郊外兜了多少个圈子,直到夜露初降,星子闪烁,终于忍不住失声痛哭。

“大哥,我睡着的时候大人来看过我了?”妻子倚在他怀中,温柔地问道。

“是,”他小心的喂妻子吃着药:“大人下堂后来了一会儿。”

妻子叹了口气:“大哥,我自从伤后,你都没去过府衙,一定有很多事。”

他蔼然微笑道:“我正好休息一阵子,再说王朝马汉他们,都是经验丰富的缉捕好手。”

“但是,那个横行京城南北,杀了王家满门的大盗孙四,可是发现了踪迹?”

他故作闲闲的笑道:“我现在是休假时期,让王朝马汉他们大显身手去。”

“可那个人是你做梦都想抓捕的,你以前梦话都说过。”

是,抓捕孙四是大案,但现在妻子虚弱到这个地步,怎么离得开他?他用温热的毛巾为妻子轻轻擦着脸,看着那一双了无生气的眼睛,温柔的说:“王朝他们已在京城蹲守,很快会抓住孙四的。”

“嗯。”妻子不言语了,轻轻合上眼睛。

他关上门,找到儿子,狠狠教训了一顿:“又偷听包爷爷和爹的谈话,还传给娘听?娘现在的身子,能操心吗?”

展翼低着头,小脸憋得通红,不敢说话。

“你已经开蒙了,以后读书写字,更要明白,做人一定要慎言谨行!”

趁着展昭去龙卫军,沈晗赶紧把展翼叫到床边:“翼儿乖,去府衙把包爷爷请来,娘有要事。”

“爹爹说,娘不能操心。”

“娘不操心,娘有事和包爷爷禀报。”沈晗哄着儿子,展翼终于答应了。

“心莲姐,”她又央求着心莲:“扶我起来,帮我好好梳妆,脸上打点胭脂,让大人瞧不出病容。”

“小鱼儿,你好好的躺着,安心养病……。”

她苦笑着:“心莲姐,风烟无边,怎么有救?就是师父来了,恐怕也束手无策。你以为大哥不明白,他只是不愿意相信。”

“哪个黑心驴肝肺的,竟然对你下这样的狠手?”心莲泣道:“可叹凶手死了,大人追查下去,却要追到北朝那边,让朝廷给硬生生叫停了,展大人郁闷的就是这个!”

“不说这个,”沈晗摸索着为她擦去眼泪:“咱们不说这个,说点开心的。心莲姐,你知道吗?我以前给你说的,大哥在梦里都想抓的孙四发现踪迹了。”

“是嘛?”心莲擦着眼泪,握着她的手,为她掖着被子。

“是呀,我知道这个大盗大哥一直挂在心上,我就想请大人来,告诉大人,我好多了,让大哥放手去抓孙四。”

“可是……。”

“要是这次让孙四跑了,又要祸害多少人,大哥心里也一定不好受。心莲姐,京畿治安,是他的责任,国泰民安,是他的信仰,我不能因为自己让他心里有遗憾。再说抓孙四,也不过几天的功夫,我撑得住。”

心莲让她说动了,扶她起来,为她打扮着,她又喝了碗浓浓的参汤,再自己摸索着穴位,为自己扎了针,等到包拯来时,倒是微微惊讶,沈晗端坐在花厅里,精神了许多。

“大人,我的伤好了许多,大哥完全能回府衙。听说孙四出现了,大人一定要把抓捕孙四的任务交给大哥。”

包拯疑惑着,听公孙策说沈晗中的风烟无边中原罕有人能解,但看她甚有精神的样子,又不像是在说谎。

“小鱼儿,还是安心养病,让展护卫好好的照顾你。”

“我有心莲姐,家里还有仆妇,他也帮不上什么忙。”她柔柔道:“大人,展昭是天上的鹰,不能为我折了翅膀。要是这次孙四跑了,他会终生遗憾的。”

“大人,您快下令吧,大哥这辈子,最听您的话。”

“小鱼儿,你的病真是逐渐痊愈?”

“是,已经好了五六分了,等他回来,我就好了七八分了。他心里挂着这案子,他不安心,我也不能安心养病。”

包拯叹了口气,慈爱的看着沈晗,这十七岁初来开封的姑娘,真的已经成长为展昭的贤妻,他颔首道:“好!我下令,展昭即刻前往开封府,负责缉捕大盗孙四!”

蹲守了四五天,终于一举抓获孙四。虽然搏杀激烈,但好在大功告成,展昭将孙四缉捕至重牢,忙着向包拯汇报经过。

“让王朝汇报。”包拯黯然道:“你快回去。”

他心里蓦地一沉,好像掉进一口深不见底的井里,顾不得换下衣服,就快速赶往家中。

沈晗已经奄奄一息了,就靠公孙策的金针维持着,明澄送来的参汤吊着。

满屋子都是人,心莲坐在床头,嫣红抱着展淳,展翼坐在明澄的膝头,看到展昭快步进来,明澄红着眼睛,站起来,气得打颤:“她都这样了,你还去抓什么大盗?!”

似是心灵感应,沈晗竟然慢慢睁开双眼,手伸了出来,他赶紧握住。

沈晗轻轻蠕动着嘴唇,他知道妻子想说什么,忙道:“晗晗,孙四落网了!”

妻子笑了,苍白脸上的笑容似是一朵悠悠盛开的花,这么多年,每次看到妻子的笑容,便让他感觉宁静温馨,现在也是,这么多人,他看不见,他的眼里只有妻子。

“好冷啊。”妻子静静的说。

他赶紧把她抱在怀中,用大氅裹住她,用体温温暖她。

公孙策看了一下众人,做出退出的手势。

“大哥,还是冷。”

他将手掌抵住妻子后背,真气源源不绝输入,妻子的脸上渐渐有了淡淡血色,他越加负疚,妻子是靠着他的真气方能抵御毒发时的痛苦,这些天来,她不知受着怎样的折磨?

“晗晗,大哥带你去少林求方丈大人医治!宏慈大师一定能救你!以前大哥担心此去嵩山路途遥遥,你不能支持,现在看来别无他法,只能一试!大哥背你上嵩山!”

她艰难的点点头,道:“大哥,辛苦你了。”

“傻丫头,夫妻之间,谈什么辛苦?今日便是刀山火海,大哥也要闯!”

展昭做事一向精干,既定下了,马上就让心莲收拾行囊,明澄气道:“她这样的身体,别说嵩山,就是这个门,这条巷都出不去!”

展昭不理他,只命人备马车,待心莲收拾好了,便小心的将沈晗抱起。

“你想好了吗?”明澄沉声道:“春寒料峭,她怎么受得住?”

“求医少林寺,是我能想到的唯一办法!”他的眸中闪着坚毅的光:“只要一丝希望,我都要试!”

明澄叹了口气,往边上让去,确实,京城最好的大夫,就连御医他都给请来了,可还是束手无策,也许求医少林寺是唯一希望。

“将参菊丸带上。”他道:“这是千年人参和雪菊制成的药丸,甚是贵重,我也只觅得这几颗,关键的时候,能吊气。”

展昭点点头,收在怀中。

沈晗迷迷糊糊睁开双眸,低声道:“孩子呢?”

两个孩子带上了马车,展翼含着眼泪,努力的不掉下来,展淳还小,还不懂事,向她伸出双臂,她努力的拥住两个孩子,亲亲这个,亲亲那个,小声道:“乖,爹爹带娘去看病,在家要听心莲嬢嬢的话。”

“娘去了少林寺,病就会好吗?”

“是的,会好的。”她的眼泪忍不住飞落下来,赶紧让心莲把孩子带走了。马车得得得走了,节律很平稳,她忍不住躲在展昭怀中大哭:“大哥,我舍不得……孩子。”

展昭轻轻拥住她,轻轻的吻着她的秀发,柔声安慰:“只是月把时光,回来后,一切都好了。”

“真的吗?”

“真的,大哥一定求宏慈大师治好你!”

她安心了,她知道她的大哥言出如山,他说能,就一定能,终于在黎明的曙光中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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