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游戏(通缉令十二)

作者: 张蒸发 | 来源:发表于2017-11-30 12:59 被阅读171次
四人游戏(通缉令十二)

(一)

作为一个南方人,我从未见过雪,哪怕一次。然而现在,雪就铺在我的脚下,隔着厚厚的靴底,簌簌作响。

然而我却摸不到它,因为我的双手都被铁链束着,长长的链条,穿过布满铁刺的栅栏,连接在另一个人的脖子上,那是一副很厚实的项圈,戴着项圈的人趴在地上,活像一条死狗。

除了他以外,还有两个人,我透过昏黄的灯光看了许久,才看清他们。一个人的上半边脸套着一个铁面具,面具上没有孔,所以他什么也别想看见。另一个人的头上戴着一副铁耳套,耳套鼓鼓囊囊的,像是塞了很多海绵,估计他什么也听不见。他们的脚上都戴着一副脚镣,相互连接,中间隔着那道栅栏。

我在想,我是否醒来的太早。

这里有四盏简陋的电灯,分别吊在我们四人的头顶上,除此之外再没别的光源。而这四盏灯所发出的光偏又十分昏暗,努力看上一会,便觉得眼睛酸涩的厉害。

我醒来有一会了,周围的环境也已看了个遍,然而其余三人却迟迟未醒,我真怕除我之外的那三人都已是个死人,在这种环境下,有个跟自己一样陷入困境的人总是好的,死也拉个陪葬的,这种想法虽然不耻,但我想,若是他人也如我一般被困在这个不见天日的地方,一定也希望能在这碰上同样被困的其他人,最好还是认识的人。

我终于忍不住抬脚去踹面前的栅栏,栅栏很结实,也很锋利,几乎每一脚都能让上面的铁刺在我靴底刺出几个洞来,幸好我的靴底厚。连踹好几脚后,终于有人开始醒来,谢天谢地,他们都是活人。

那个戴项圈的人也爬起来了,这时我才看见他的下半边脸上戴着一个面具,面具死死扣住了他的嘴,他惊恐地看向四周,伸手在脸上用力掰着,那面具依旧纹丝不动,看来他是发不出一丝声音了。

另外两个人也爬起来了,铁链被他们的行为带动,发出尖锐的金属摩擦声。这时我才发现原来铁耳罩的脖子上也戴着一个项圈,看来被囚禁的这四个人里,两个人戴项圈,一个人戴脚镣,一个人戴手镣,这是什么别有用心的安排吗?

戴项圈的人终于也发现了这条长长的铁链,他伸手抓着链条,开始往他自己的方向扯,“快停下!”我被铁链拖着往前,前面就是栅栏,我相信以那道栅栏的锋利度,足以把人刺成刺猬。

他终于发现了我,向栅栏走来,我赶紧扯过一部分铁链,给自己留些余地。

“呜嗯呜呜!”他举着链子,喉咙里发出几声哼哼,大概是要问我这一切是怎么回事吧,我摊开手,怂了下肩,示意我一无所知。

他伸手去抓栅栏,我没提醒她,也来不及提醒他,他的动作太快,迅速伸手又迅速收回,再次发出急促地哼哼声。

吃痛又叫不出声一定很难受吧。一想到这,我竟忍不住笑起来。幸好这的光线昏暗,我又及时收住了声,所以并没被他发现。

“啊——啊——”戴耳罩的人发出怪异的大叫,声音又大又刺耳,我猜他是想试试自己到底还能不能听到声音。结果肯定是否定的。

眼睛罩住的人被他这通怪叫吓得又重新趴回地上,“救命啊!救命啊!不要杀我!”他捂着头放声哀嚎,叫声中带着哭腔。

“别叫了!”我喊道,“这里没人会伤害你,我们都被困在了同一个地方!”

“这是哪?这是哪!”

“一个很黑的地方,大概是仓库,我也不清楚是哪。”

“有……有几个人?”

“四个!包括你在内四个!”

“我,我身边有人吗?”

“有!他就在你左手边,十步左右。”

我说完后,那个人慢慢地爬了起来,手触着地,一点点往左手边移,看起来就像只乌龟。但才爬出五步,脚上的脚链便已绷直,使他不得不停了下来,于是他又开始大叫,“脚镣!脚镣!它绑在哪了?”

站我对面,戴着铁口罩的人终于忍不住走过去一把扶起了他。“谁?谁!”那个人依旧大喊大叫着。真够吵的。

铁口罩一把将他扶起,抓着他的手摸了摸自己脸上的口罩面具,那人摸了一会终于反应过来,“你!你嘴上有个面具!你是要告诉我你不能出声吗?”

铁口罩拉过铁眼罩的手,在他手心里写了个对字。

铁耳罩此时也终于反应过来现在的情况,他用脚在地上写了个囚字,然后看着我,我朝他轻轻点了个头。


(二)

铁口罩和铁眼罩很快就达成了共识——互相当对方的眼睛和嘴巴,二人的交流全靠在手心写字。

我和铁耳罩也达成了共识——在雪地上写字传达讯息,铁耳罩好似对在这的所有人都抱有很高的警惕和敌意,一直不肯离我们太近。

看环境,这里像个四四方方的仓库,但地上的积雪又实在奇怪,雪怎么可能下进仓库里,除非仓库的天花板可以打开。

我们开始四处走动,尝试触碰这儿的边缘,但碍于中间那道铁栅栏,和脚上的铁镣,我们总碰不到墙壁,这大概是对方预先计算好的距离,搞不好某一面墙上,就有可以出去的门。

积雪里仿佛有些东西,铁眼罩不知被什么绊倒,某个角落里突然传出一声咒骂,“死瞎子!不会看路啊!”听着像是从扩音器里传出的。

铁眼罩愣在地上,因为这声音是他的声音。

“嗯嗯?”铁口罩看着他,喉咙里发出类似质问的声响。

“怎么了?”铁耳罩大叫。

“这儿有扩音器,大概也有监控一类的东西。”我用树枝划拉了一行字。

“扩音说什么了?”

“瞎子!看路!”

“眼罩!那声音是怎么回事?”我问。

“我……我不知道啊!”

“你是不是以前对谁说过这句话?”

“我……我……”铁眼罩没再出声,我想他大概已经回忆起了这句话的源头。

“你想起什么了?”我紧追不舍地问道,我知道他不会马上回答我,但我就是希望能逼他说出些什么,我隐约觉得,扩音器里传出来的那句话,和我们被囚于此有直接关系,但这只是猜想,还需要铁眼罩来证明。

铁眼罩果然陷入沉默,他蜷缩在地上,一言不发,我们三人就这样静静地看着他。每个人的视线都好似飘到了很远的地方,穿过四面的墙,飘到外面去了。

他们肯定都想起了什么,我也想起了她——一个哑女。

她在我家旁边开了一家很小的花店,花店里只有她一个人在经营,没有帮手,就她孤独的一个人。

我每次出门都能看见她,对,我确实是会特意地从花店门口经过,就为了看她几眼。但这一切并不是因为我喜欢她,而是我从心里觉得,她和我其实是一类人。

一个是因为不能开口说话而不的不把所有心事藏在心里;一个是不愿张口,宁愿把所有事埋在心里腐烂。

她该是和我一样的人,但,她却和我完全不一样。

几乎每次从花店路过的时候,我都能看见她带着笑容修剪那些花草,或是和客人比划,她不像我,永远活在阴暗肮脏的角落里,隔绝世界,隔绝与所有人的交往。

可是她明明身有残疾,明明,连对自己暗恋的人都无法告白一句,明明……

她的明朗使我更像一个无用的垃圾,我不想看见她快乐的样子,可我又好想看见她明媚的笑。


(三)

“我以前……有一个瞎子朋友……”沉默已久的铁面具终于松开了口。

“朋友?你对你朋友说那种话?”我的思绪立刻被拉回了昏暗的现实,她的笑容在暗处慢慢泯灭了。

“曾……曾经是……”铁眼罩说这话的时候,他的喉咙就跟塞满了碎纸片一样,发出的声音嘶哑干涩。

“曾经是什么意思,你们决裂了?”

“我……我……我背叛了他。我……我把他当成撒火的工具,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那个时候……那个时候……那个时候我被学校的小团体霸凌,我真的,我真的忍不下那口气,可我又不敢反抗,我只好发泄在他身上,可我也不想这样的,那个时候我也很难受啊!”铁眼罩说着竟大哭起来。

“会是他绑架我们的吗?”铁口罩用脚在雪地里写下这几个字。

“不可能!不可能的!他死了,他早死了!”铁眼罩忽然失控大叫道。

“怎么死的?”我问。

铁眼罩的眼泪忽然止住了,连同他喉头哽咽的声音也一起止住了,这儿再一次恢复死一般的寂静。

“他刚刚说什么了!”铁耳罩忽然大叫道,把所有都惊了一下。

“他以前戏弄一个瞎子,后来那瞎子死了,估计和他有关。”写着多字颇费了我一番力气,因为光线昏暗,我不得不把每一个字都写得很大。

“人是你杀的吗?”铁耳罩转头朝铁眼罩大喊,他的声音奇大,在这间密封的空间里回荡个不停,就像根针一样,反复穿过每个人的耳膜。

铁眼罩终于忍不住大喊道,“不是我杀的!是他们!是他们捉弄他!把他骗到了铁轨上!”

“他们怎么会知道他的?”我问。

“是我……是我告诉他们的,我以为只要让他们去欺负别人,他们就不会再来欺负我了,可我没没想到,我不知道他们会把他捉弄死了,我不知道啊!我以为他们下手会有分寸的!”

“死瞎子!不会看路啊!”

“死瞎子!别跟着我!鬼才跟你做朋友。”

“死瞎子!滾!”扩音器里忽然开始源源不断传出铁眼罩的声音。

他捂着耳朵,面容扭曲,嘴里“哇哇”怪叫着,忽然站起身来朝墙壁的反向狂奔,他脚下的铁链连带着铁耳罩不停向前,眼见着铁耳罩就要撞上满是铁刺的栅栏。

铁耳罩的反应也不慢,他连忙抬脚抵着栅栏,手里拽着连接着项圈的链条,大吼一声,把铁链又拉了回来。

铁眼罩跌跌撞撞地向后摔在了地上,又被拖行了几米,一条红色的印子在他身后开始蔓延,那是血。

他跌倒在地后,嘴里忽然开始喃喃自语,“为什么我不是瞎子……为什么我不是个瞎子……为什么要让我看见……看见一个畜牲强奸她……我不想看见,我不要看见……”他的话音渐渐低落下去。

铁口罩走过去蹲了下来,黑暗中,也看不清他做了些什么,没过一会,他又站起来朝我们比划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原来积雪里有石块,他摔倒时头砸在石块上,就这么,一命呜呼了。


(四)

我们谁也没想到,四个人中,有一个人就这样死了,毫无征兆,更像意外。

天花板忽然打开了,风雪都被夹带着吹了进来,看天色是在晚上。

雪,我从未见过的雪,我尽力抬起手想要抓住几片雪花,却什么也没能抓着。

余下的二人都像我一样努力抬头望着天,那是属于外面的世界,那就是自由,我第一次感到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离我这么近。借着一丝月色,周围的情况终于明朗起来,原来我们都在一个集装箱里,红色的集装箱,就像血一样红。集装箱里有两扇白色的门,一扇在对面,一扇在我这边。墙上还有一些特别小的排气窗,此时也是紧紧关着的。

外面是雪,里面是血,两种完全不同的颜色,却碰撞出如此美丽的色彩。

是否也预示着我们四人的结局?

一个人死了,一道“门”开了,如果还有人死去,是否就会开启更多的门?然而这只是猜测,猜测需要认证。

如果让我在剩下的两个人里选,我更希望下一个死的是站在我对面的铁口罩。

但左边的那个铁耳罩看起来却更棘手些,他强壮,警惕性高,如果只剩下我和他两个人,我一定会死他手里的。

所以还是先联合铁口罩弄死他吧。

“我们要不要合作?”我开口问道,“你不必写,听我说就好了,我猜想,我们当中只要有一个人死去,幕后的人就会打开这地方的任意一个出入口,下次或许会把门打开也说不定。”

“所以我们合作,弄死我旁边这个人。可以的话就点头。”

铁口罩看了我一会,最后点下了头。

“你们在说什么!”铁耳罩忍不住问道。

“你是不是认识聋子之类的人,或是以前听到了什么事却当做不知道?”我在积雪上写道。

“扩音器是说什么了吗?”

“对!你想想有没有关于这方面的事。”

铁耳罩陷入了和先前铁眼罩一样的沉默。

我的思绪再次飘到了那个小花店里,飘到了哑女身上,她的笑脸从天上的云里慢慢浮了出来,紧接着,弯弯的眉眼变成了绝望的凝视,那是对生的绝望。我总也想不到,有生之年会看到她这副表情,她本该那么一直阳光明朗的活下去的。她不该和我一样。

我知道她每天都会悄悄在我家窗口摆上一支鲜花,或许她是喜欢我的吧,尽管我们从未说过一句话,只有过短暂的眼神交流。

她无数次想要靠近我,却又无数次被我躲过。

我不敢直视她的眼睛,那就像光一样刺眼。

我根本就不该靠近她。


(五)

“在我小学的时候。”铁耳罩忽然开了口,只是这次的声量低了许多,“班上有一个坐轮椅的女孩,她成绩很好,老师很喜欢她,那个时候老师会挑选一些优等生留下来补习,而我成绩差没有入选,妈妈花了钱将我塞入那个名单,可老师依旧不喜欢我,他总让我去外面罚站,那个时候我经常能听到老师对她说一些话……”

“那时老师说……”铁耳罩舔了下嘴唇,他的喉结不安分地上下跳动着,声音又低了许多,“佳佳,来,到老师身边来,让老师摸摸看你长大了没。”

“那个女生哭了,她说她不愿意,结果老师骂了她一顿,她又愿意了。”铁耳罩此时的脸色难看极了。

“所以我从此以后不敢再相信任何大人。”铁耳罩的眼神又恢复到原先的警惕。

“你不觉得你很该死吗?明明知道他对女生做这事,却当做什么都没听见?”我用树枝写道。

“那时我才九岁!我能做什么?大人才不会相信我的话!相比自己的孩子,他们更愿意相信其他大人说的话!”

“所以你就能什么都不做?”

“呵——呵呵——我是个罪人没错,但你!你们!又能干净到哪去?若不是做了亏心事现在也不会在这了吧?你有什么资格指责我?要说该死,我们都该死!”

“好,好,现在我们先不谈这个了,反正你对面的那个人也死了,不如你就去试试看我们身后的门能不能开吧。”我继续用树枝写道。

铁耳罩的怒气好似终于降下来了一些,他点点头,背过身开始朝门走去。

“就是现在!动手!”我朝铁口罩大喊。

铁口罩往右走了几步,一把拉起连接着铁耳罩脖子上的铁链,开始用力向后拽。铁耳罩想不到他居然会动手杀他,毫无防备下,被铁口罩拉着一步步倒退走向栅栏,他想反抗,可被人从身后拉着脖子根本反抗不了,他就这样,一步步,倒退着走向栅栏,任由那些铁刺没如他的身体。

终于,解决掉一个,集装箱四周的排气窗,忽然一下都开了。


(六)

铁口罩抬头望着那些小小的窗,我知道,我的猜测被证实了,我也知道,他很快就会把下一个死亡目标锁定在我身上,或许,他根本不屑杀我,而我却非要他死不可。

他不认得我,可我却认得他。他是我家附近出名的流氓,他看上了哑女,每天都去骚扰她,可她还是笑着婉拒他那些过分的请求,直到那天……那天夜里花店打烊,街上没人,他拉下一半店门,在店里,强奸了她。

哑女在哭,可她哭不出声,也没法大喊救命,所有的一切都进行的安安静静,除了桌子的碰撞,和男人的喘息。

而我就在店门口目睹了一切。

那时的场景我现在想来依旧恶心。

后来哑女去报了警,可警察弄不清她说了什么,因为那家伙做了安全措施的原因,在她身上也没能找到任何属于他的痕迹,没有监控,唯一的目击者——我,又从头到尾没站出来说过一句话,这个案子便只好不了了之。

从此之后我再也没看见她笑过,窗台上也不再有鲜花出现,她终于变得和我一样,开始隔绝这个世界,隔绝与所有人的交往。

没过多久,她就从顶楼一跃而下,我再也看不到她了。

而这一切,都源于那个铁口罩。

当然,我也是个混蛋,我从头到尾什么都没说,宛如一个哑巴,或许我说了之后,事情会变得不一样吧。

可我实在是害怕,害怕他的报复,我始终记得几年前的一则新闻,一个老人十几年前见义勇为抓了一个犯人,十几年后犯人出狱,绑架了他女儿,轮奸虐待。这个世上好人没好报的。

不论如何我也都想活下去,就算我早已活的如此不堪,可我想活下去。我站出来为哑女说了话,以后又有谁能站出来保护我呢?不,从来就没有。

当我坐在轮椅上,毫无反抗之力,只能任由老师猥亵的时候,没人站出来为我说话。她们只是静静地看着,然后在心里祈祷别轮到她们。

对,我是个残疾人,我的下半身从小就瘫痪了,在我的印象里,我几乎每天都离不开轮椅,我时常幻想自己能有一双健全的双腿,我可以用它们做任何事,但事实上都是我的手在代劳。

倘若我四肢健全,或许我还会愿意站出来发声,可我只是个半身瘫痪的女人。除了自保,我什么都做不了也不敢做。

我知道当时她看见我了,她的眼睛在向我呼救,而当时的我就如同当年那些一同静静看着我被猥亵的同学一样,无动于衷地看着一切,然后在心里祈祷对方没有发现自己。


(七)

铁口罩果然没有动手,或许我在他眼里早已不算是个人,弱小,没有威胁性,根本不用动手。

他无视我,手里抓着链子径直走向他身后的那道门,铁链缓缓拉动,我带着身下的轮椅离栅栏越来越近。

只要我还在栅栏的这一头,他就绝对逃不去。

我翻下轮椅,用轮椅抵着栅栏,避免那些刺扎进我的身上,但仍无法避免我的双手挂在了铁刺上。

他打开了门,一脚迈了出去,而后迅速消失在我视线里,他出去了?

不,这不可能,还有一个人没死,门怎么可能打开?铁链的另一头还在我的手腕上,他不可能走的了!

绷直的铁链告诉我另一头的挣扎,他大概掉进了什么陷阱里,脖子上的项圈勒的他就要踹过不过气来,我的双手也连带着深深陷入栅栏上的刺里。

这是我全身上下唯一灵巧的肢体,但现在它鲜血淋漓惨不忍睹。

它烂了,变形了,但它还是死死抓着栅栏,作为我对自己最后的保护。

很快,铁链那头的挣扎停了,那个混蛋死了,我身后的门开了,一把钥匙从上空掉了下来,砸在我身边的积雪里,我仰着头,一点点靠近,用嘴叼起,然后忍受着脸被铁刺刺穿划破的痛楚开了门。

我的双手终于解放了,可我再也无法使用它,现在我连爬上自己的轮椅都做不到了。但我至少还能爬出去。

雪已经停了,天也开始亮了,开着的门透进朦朦胧胧的晨光,还有一团团虚无缥缈,缓缓移动的雾,我好似还看到了云,一片厚厚的云,从门前飘过。

我一点点爬向敞着的门,我不知道我还能爬多远,但我一定要先离开这个红色的集装箱。

我爬到门口,呼呼的风打在脸上,我终于知道铁口罩为什么会忽然下坠,因为我们根本就不在地上,我们在空中,整个集装箱都被吊在空中,一条长长的绳梯从门前垂下,一直垂到远远的地上。

我不知道我的双手是否还能支撑我爬到地上,但我看见了哑女,她在雪地上,在那片云雾里,在呼呼的风里,她在笑,我日思夜想的笑。

我从门前翻了下去,在风声里,缓缓靠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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