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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自我的形而上学思考1

关于自我的形而上学思考1

作者: 图林根人 | 来源:发表于2020-07-02 19:41 被阅读0次

    关于“我”的问题,普通人最惯常认为的两种观点是以下这两种。第一种或许可以称之为大众观点,因为就我的感觉,多数人都是这么看待“我”的;另一种相比较之下或许可以称之为学院观点,虽然这个称呼并不确切,但是大部分受过教育并且倾向于认为这个世界是单纯由物质构成的人来说,这种观点非常常见。这篇文章反对这两种观点并提出一种关于“我”的更好地理解方式。

    1.A观点,或者说大众观点

    持这种观点的人,很少对“我”为何物有哲学上的反思,所以他们很自然地把“我”当成一种存在的事物,并且它在我出生的那一刻变为存在,之后在这个人的一生中延续,最后在他死亡的时候消失。这个观点虽然常见,但是有诸多问题。和它搭配的一种颇为悲观的观念是:虽然时间可以永久持续,但是“我”的一生只存在这一百年以内短短的一次,这一百年一过,时间永恒持续当中,”我“再也不可能出现。在这个悲观的基调下,有一种强行乐观的子观点,就是虽然”我“已经不存在,但是”我“的影响依然存在。但是”我“的影响毕竟不是我,就算世人依然读狄更斯的小说,也已经和”狄更斯“的那个人无关,因为后者已经去世。

    A观点可以概括为“自然世界中存在着我,并且这个我会在自然世界的生成与毁灭中伴随其生成和毁灭”。但依此而论,A观点就不是伴随着“自然世界”的生成与毁灭的,毕竟近代科学的一个重大发现就是,自然世界并没有真正的生成和毁灭。一个人诞生或死亡,就我们目前所知,就是原子排列形式的重组,只有涉及到核变化,原子作为一个整体才会被分解。但是总的来说,物质守恒定律和能量守恒定律都是成立的,也就是说不存在真正的生成和毁灭,只有物质组织形式的变化。

    所以A观点更确切地说,是“我会在直接感知世界的生成和毁灭中伴随其生成和毁灭”。这种观点在生机论依然有可能的年代显得更加有说服力,因为毕竟如果这个世界会自然的生成和腐朽(正如早期生物学家所以为的),那么“我”也可以自然地生成和毁灭。但是早在19世纪,生机论就被证明是错误的,微生物生成是因为有不可见的孢子,而东西腐朽是因为其中本来就存在的微生物的生长繁殖。

    这也是为什么,A观点会饱受B观点的攻击。但是话说回来,虽然下文中大部分对A观点的反对意见有可能就是源自于B观点,但是我的观点和B观点又是不同的。粗略地说,B观点是在不存在“我”这个意义上反对自然世界中存在“我”,而我的观点是“我”不在自然世界中存在,但存在于另一个领域之中。或者说,我认为“我”是一个形而上学的个体,比方说“三角形”或“最小素数”也不在自然世界中存在,但是它们确实存在。但是不要误会,我不认为“我”的存在特性和“三角形”类似,它们几乎没有共同点,唯一的共同点就是都不在自然世界中存在。也就是说,你走遍全宇宙,用任何可能的仪器,都观察不到一个“三角形”,也观察不到一个“我”。

    对于A观点而言,“我”按定义,就应该是自然世界中的这个人类,如果他恰好是男的,那么我按定义就是一个男人,如果恰好是女的,那么我按定义就是一个女人。某种意义上,我出生时的特征决定了我的本质,而且甚至随着人生的进展,我读哪个小学,我小时候遇到过什么改变人生的事件,都会改变我的本质。

    但一旦这种观点被证明是有问题,剩下的选项只有两个,一个是“我不存在”,另一个就是我生而为人,不是按定义成立的,而是关于“我”的一个偶然特征。我恰好是一个男人,或者恰好是一个女人,只不过是我的某种境况,而不是我的定义的某部分。我恰好是一个人类而不是一只苍蝇,这也是我的某种偶然特征。因为我不是苍蝇,所以我不喜欢恶心的阴沟,这也是我的偶然特征。我生而为人,某种意义上和我恰好在英国,或者恰好在是一个厨师是类似的,只不过它没有那么明显。

    一旦持有了最后这种观点,一个问题就会出现,究竟是大自然的何种状态,使得我恰好变成一个人类,而不是别的东西?而这个问题就是宇宙人类至今为止一无所知的领域。

    下边分成三个不同方面说明为何这个观点存在问题。

    1.1.基于“我在同一时间不可能在两个不同地点”的论证

    该论证依赖于“我在同一时间不可能在两个不同的地点,也就是说我不可能既在上海,又在布鲁塞尔。但这里要求的是逻辑上的不可能,也就是强不可能。也就是说,这件事的不可能性不是因为现实原因所制约而不可能的,而是逻辑上,”我“不可能在两个不同地方,不论科技多么发达、不论我有多足够的经济能力,只要句中”我“、”在“这些词的含义不改变,这件事就是不可能的。

    A观点的大部分人都会认为和我一模一样,原子到原子精确同构的一个个体就是“我”。这并不是说他们能够证明一个我的原子到原子精确同构就是我,而是他们认为“我”就是如此被定义的。他们似乎难以想象,一个我的精确原子同构不是“我”的可能性。也因此,他们有时会对“克隆人”的科学幻想感到担忧。

    但是,一个我的精确原子同构不是我是可以证明的,原因就是“我的原子同构可以出现在同一时间的不同地点”,但是“我在同一时间不可能出现在两个不同地点”。即:

    1. 和我一模一样,原子到原子精确同构的个体可以和我在不同地点同时存在;

    2. 我不可能在同一时间存在于两个不同地点;

    3.所以,我不是我的原子到原子精确同构。

    持有A观点的人中,有相当一部分都会认为当这个世界上出现了一个和“我”的肉体足够相似的个体时,“我”就会诞生,而对他们来说,这似乎是按定义成立的。这种观点有三个不同方向的派生观点,分别如下:

    1. 因为这个世界在时间的永恒持续中,不可能再产生一个和我一模一样的个体,所以“我”只在这短短的一百年间出现过,以后再也不会出现;

    2. 因为这个世界在时间的永恒持续中,有可能产生一个和我一模一样的个体,所以我在遥远的未来依然会出现,这正是永恒回归,这种观点一般引用全息宇宙、庞加莱复现来作为支持;

    3.必须保持自己的基因,或者把有关自己的所有信息都上传到电脑上,使得在将来人类科技足够发达时,制造出“我”的精确复制品,以这种形式我得以复生.

    以上这三种观点都是基于“我”就是“我的精确复制品”这个假设下的,但是由于“我在同一时间不可能在两个不同地点”的论证,它不可能成立。

    还有另一个和这种复制有关系的思想实验,就是星际传送实验。这个思想实验设想在未来,人们为了能够实现光速旅行,所以直接把有关自己的所有信息以电磁波的形式传到另一个星球,并且在另外一个星球根据所传送的信息制造一个一模一样的旅行者,同时毁灭原来星球的旅行者。

    这似乎是某种“星际旅行”的办法,但是它产生的一个疑难就是,如果原来星球的旅行者没有毁灭,那不就同时存在两个“我”了吗?依此而论,只能说,遥远星球的那个一模一样的复制品,一定不可能是旅行者,如果在这个星球中,可怜的旅行者被毁灭,那他就死了,至少在人类意义上,他就是死了。

    A观点还有另外少数人,这部分人认为一个精确复制品只是成为“我”的必要非充分条件,要使得它成为我,还必须保持历史路径上的一致。也就是说“我”不是被“组成我的原子的排列方式”所定义,也被我诞生和死亡的时间点所定义。按照这种观点,我们必须接受一个悲观的观点:我死了以后,哪怕时间继续无限延续,也不会再有“我”出现。因为“我”按照定义,只能是1992年5月22日(假定这个人出生年份是这一时间)出生的那个人类。就算亿万年后,在另一个星球,一个一模一样的人类诞生,也不再是这个人。

    关键在于我们没有这个观点成立的证据。支持这种观点的似乎是人类的某种心理习惯,比如说这罐可乐喝完,它就不存在了,哪怕明天喝一罐一模一样的可乐,也不会是这一罐。但是“我”的持存和“可乐”的持存,是性质上非常不同的问题。以我的观点,“可乐”的持存并不指代任何一种事实存在的情形,但是“我”的持存不同。这个在后续章节中再详细说明。

    1.2.基于“不可能存在一个一致的e,使得当两个个体相似度大于1-e%时,就是同一个我”的论证

    两个事物是同一的,必须满足不少条件,其中一个比较有争议的就是克里普克在1970年代提出来的,两个事物若同一,它们就是必然同一的。也就是说同一有必然性。但这个论证依赖于同一关系更加没有争议的一些特点。同一关系是一个等价关系,也就是说它满足:同一律、对称律、传递律。这个证明用到了同一关系满足传递律这一点。所谓传递律,就是:当A=B,B=C,则A=C。

    在人类的概念世界中,有“非黑即白”的特性,也就是满足逻辑中的排中律。而自然世界往往不具有这样的特征。比如在我们的认知中,“这棵树”代表的就是一个明确的事物,我们很容易判断出,我们的另一个概念和这棵树有何关系,比如“在树下乘凉”,“这是一棵橡树”等。但是这棵树并没有自然地边界。比如刚从树上掉落的叶子,是这棵树的一部分吗?小鸟在树上筑的巢,是这棵树的一部分吗?那片即将掉落的叶子,是树的一部分吗?

    自然世界没有确定的边界,但是概念世界有,是下一个证明的核心。如果存在着一个一致的e,使得两者相似度小于e时,就是同一个“我”,不妨假设这个e是1%,那么一个和我相似度达到99%的人就是“我”。比方这个人是证明链中的第2个人,那么就存在第3个人,它和第二个人相似度达到99%,但是和第1个人相似度达到98%。这样的链条,直到第50个人,和第1个人相似度只剩下50%,但因为同一关系有传递性,所以第50个人和第1个人就是同一个人。

    而当证明链进行到第100个人时,互相之间没有任何相似之处的两个个体却是同一个人。

    类似的思想实验实际上也早就存在过,比如若每次只把一个神经元代换成硅基仿造的神经元,那么等到每一个神经元都代换后,“我”不就成了一个机器人。这个思想实验被用于证明实际上可能非常不同的观点,比方说,证明机器人也是有qualia的。但在这里,证明的逻辑是如此的。如果“我”存在于自然世界中,它就必须是自然世界中的某个事物。但实际上,按照这种观点,“我”有可能是自然世界中完全不同的事物,唯一的要求就是两者有因果上的连续性。

    虽然大部分持有A观点的人,都会认为“我”至少从出生到死亡这段时间中是持续存在的,但在自然世界中,并没有一个固定的物体,使得“我”被固定住,唯一存在的只是从出生到死亡的因果链条在维系。但是单纯因果链条无法维持一个固定的个体,或者说,当一种观点认为因果链条能用于维持一个固定的个体时,它已经包含了“我”是某种在背后的事物。

    这个证明不仅仅是假象的,它同时也是真实世界的境况。人类细胞更新的速度不尽相同,但大约每6-7年就会全部换成新的。所以十五年前的我所拥有的身体细胞,不是如今的我所拥有的身体细胞。而且十五年前的我无论身高还是长相,都和如今的我不同,甚至性格、爱好都有所改变。如果人们依旧认为有一个固定的我从出生延续到死亡,那它不会是自然世界当中我的这个肉身。

    这个证明传统上是反对个体同一性的物质持存论的论证,而在个体同一性问题上,和物质持存论相对应的是心理持存论。心理持存论被认为起源于洛克,粗略地说,它接近于B观点。或者说,心理持存论发展到极致就是B观点。后边会再回到这个内容上来。

    1.3 基于“不存在我是自然世界中的某个事物的积极证据”的论证

    积极地证据大概是什么样子的呢?比如像早期生物学中的生机论那样,认为酶不能通过非生物过程而被制造。如果这是事实,那么说明“生物力”是某种自然世界独立的力量,而以一种间接的方式,可以认为这种生物力来源于“我”,那么至少我们可以看到“我”参与到自然世界的运动之中。

    又比如自然生成论认为微生物可以在自然界中自然生成,如果这是真的,那么至少我们可以假设,“我”也可以从虚无中自然地生成。

    但是现代的世界观已经证明这是不可能的,这个观点可以概括为,自然世界的变化在物理上是平滑的。一个胎儿,从受精卵到最终出生,每一刻从物理上来看,都是平滑的。也就是说,哪怕“我”会在这个过程中的某一刻进入,它也是不可见的。同样的,一个人断气,脑死亡,最终身体腐烂,从物理上来看,也是平滑的。这个过程中,哪怕有一个“我”消失,或者离开,至少它也是不可见的。

    脑神经科学当中,并没有“我”出现。当然,心理学甚至脑科学会研究另一种我,也就是作为整合大脑功能而存在的我,但不是我所指的那个作为形而上学个体的“我”。

    关于物理世界的平滑性,有一个重要的意义在于,事物不会无中生有,并且也不会有中变无。这个在物理学当中被称为物质守恒定律。实际上守恒的不止是物质,包括电荷,重子也都是守恒的。这种观点暗示了一个不生不灭的世界观。通常我们说的生和灭,实际上是物质组织形式的变化。但它之所以会使我们觉得真的有某个东西诞生或灭亡,是由于人类特别的观感所致的。

    结语

    以上这些证明,说明的是“我”不大可能是自然世界中的某个事物。这一点之所以重要,是因为很多人确实不假思索地认为“我”就是我这个人,并且我按照定义就刚好拥有这个人的一切特征。这三个证明分别从三个不同角度说明我不大可能是自然世界的某个事物。第一个证明中,一个和我一模一样的克隆人不可能是我,因为两个一模一样的人可以同时存在,但我不能同时在两个不同地方存在。第二个证明中,物理世界是变化无常的,我的肉体也在不停的变化之中,但是“我”却是固定的,所以我不可能是物理世界中的某个事物。在第三个证明中,因为物理世界在人类诞生和死亡时是平滑的,在这过程中不可能有任何事物生成或毁灭,既然我不可能在物理世界中生成,我也就不可能是物理世界中的某个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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