哑奴

哑巴叔，佝偻着身子，一袭粗布灰衣，正拎着两桶水，打扫着这残败的院落，这里，原本是康王的府邸。

五年前，当今圣上听信佞臣谗言，以密谋造反的罪名，将康王府上下一千二百余口人诛杀殆尽。小王爷谌，康王与庶女的私生子，那时还在娘胎里，因为不在王府，侥幸躲过一劫。只有武将默言一人，知晓谌的身份。

谌2岁那年，母亲患病死了。他成了孤儿，流落街头。那天，为了争抢一块馒头，谌被一群小乞丐围殴，眼角，口里都是血。一根竹杖拨开压在他身上的小乞丐，他，出现在谌的面前。蓬头垢面，身材佝偻，脸上拓着“✘”字型烙印，丢给他一个包子，头一扭，示意谌跟他走。谌抓起包子狠狠咬了一口，撒腿就跑，却被他，拎小鸡一样拎了回来。

于是，被带到了这残破的院子里，落了根。他，从不说话，每天一大早就起来打扫院子，然后出去，回来时给谌带包吃的，晚上，夜深人静的时候，他用竹杖把谌敲醒，教他练武。谌叫他，哑巴叔。

哑巴叔不说话，却对谌很好。一晃又过了3年，谌5岁。新君即位，说是康王已被平反，城里四处张贴了告示，缉拿告发康王叛国的武将——默言，那画像上的人，居然和哑巴叔的神态有几分相似，除了脸上“✘”型的刀疤。

谌，5岁，没有出过门，因为哑巴叔不让，所以对外面的事情一无所知。可孩子天性就是贪玩。那天，他趁哑巴叔不在，偷偷溜了出去，去街上找其他小乞丐玩。他们聚在一起，看蚂蚁搬家，一阵风过，画像被吹到地上，被踩了无数个脚印。谌瞥了一眼，是哑巴叔。

他四处去追飘散的画像，紧紧抱在怀里，边跑边笑着喊：“哑巴叔，哑巴叔……”像追着无数只蝴蝶。路人微微侧目，看见一个小乞丐在追着被风吹走的纸张。

谌，把怀里的一摞画像带回了家，他看了一眼，良久无言。深夜，他用竹杖将谌敲醒，背着一个黑色的破旧包裹，像是要出远门。谌揉着睡眼朦胧的眼睛：“哑巴叔，这么晚，我们去哪儿？”依旧是没有回答。

门刚刚打开，一队车马擎着火把，宛如长龙，顷刻间就将这院落围了起来。哑巴叔将谌护在身后，低声说：“小主人，老奴恐怕再也不能照顾你了”。

哑巴叔会说话？谌惊呆了。还没来得及回过神来，为首一人指着哑巴叔道：“默言，你逃了这么多年，居然躲在这里！给我拿下！”

士兵们翻身下马，抡起刀，将哑巴叔围了起来，

“你们是谁，别伤害我哑巴叔叔！”谌握紧拳头，怒喊。

“哟，还有个小杂种！，都抓起来。”

默言对着康王府的方向，解下包裹，拿出一柄长枪，跪地叩拜，然后起身抱起谌“你怕不怕？”“不怕”

“好，那我们主仆二人就痛快杀一回！”话音未落，一支箭穿胸而过，默言强撑着站立，无数支箭朝着两人射了过来，两人倒地而亡。

身后的康王府静默无言，只有火烛燃烧着无尽的虚空。

第二天，太阳照常照耀在这座皇城，除了王府后院起火后残余的灰烬，人们茶余饭后，又多了一个谈资：那个破败的王府夜里起火，烧死了一大一小两个乞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