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首发,文责自负
本文参与伯乐冬季限定写作【虚设】置后。
我第一次不再关注他们俩的谈话时,是我在看到那封信后那段时间,那封信要说也没什么特别的,可我就注意到它了。听说像这样失败的任务,他们俩是头一回碰到,一度到有损公司专业信誉。然而其它办法一时他们也拿不出来,只把这一次失利怪罪在我头上。因为无论怎么说,我都是个新手,新手就得服软,还得听他们装模作态不断地瞎逼逼。
一
终于那个北方的石头上的绿黄青苔,在南方的海洋中饱吸了如汁的潮水,重新唤醒起生命中个人的春祭……
我从七号线C入口出地铁站,去到地铁旁一栋物业十楼的公司补交了单位个人收入证明。回来时,手上多一个空的户外背包,是蛮结实又很能装的“骆驼”牌的。
我路过一处卖多肉的花店,走了进去,随手拿起一盆锦晃星。肉嘟嘟的叶片边缘嵌上紫红色,又像莲花,端庄大方,我在手上把玩又放下。此时的我回去收拾房子,等不了几天就准备把自己东西清理一空。待这一切都办妥后,等钱一到账,我便要开始自己的旅程。
要说我的旅途打我上大学就应算起。自那时搬离了同城父亲的房子,便一次次享受短暂家的感觉。从熟悉陌生熟悉,周而复始,一如遗留下的房间的物品,大家挥挥手,恶作剧般地互不相欠。
但这一次不同,我放下所有的一切,开始一段赎罪般而又毫无意义的旅行,不仅仅有我对目前生存状态一步步滑落到无感相关。还因为无意中自已发现二十多年前的一个身影浪迹于远方,似乎找到了心目中的答案。然而具有讽刺意味的是,那个所谓的答案却多少招致我从步履蹒跚,蹦蹦跳跳的童稚时期变为现在逐渐对任何事都产生质疑、梦魇、厌恶般的冷漠,继而对生活完全背离的样子。好在自己正值青年,虽然意志消沉但还不至于畏手缩脚。然而我并不想从此次旅途中寻求得到什么。何况分分秒秒如今对我都分外珍贵,只想寻着那个身影的足迹走下去,仅此而以。
先容我想一下,我的第一站在哪里?是的,按照那个系列的游记记载,应该是海南某个地方。我买了到广州湛江的高铁,准备从那儿坐船渡过海峡到海南岛,想必从前他也是坐船直抵岛上。
我打了个车到达海口高铁站,上了一趟海南的东环线,乘一个多小时候后,在一个叫万宁站下了车。车径直驶向海边,直到在一个小村庄前停下来。我坐在村口小超市购得一碗面和一个椰子填肚子。一个戴着遮阳帽的乡下男子就此路过,我寻问这附近是否有客栈。他指了指那片粗砾与碎贝壳的沙滩围着岬角的小渔村,椰树后面大约有几间疏离的村屋,盖着蓝色的彩钢棚,小小的空地上晒着衣物和成排的鱼干。
我立马显出一副随遇而安的模样,同时又无心再去找什么客栈或酒店,就跟着这个老渔民住进了他家一间空闲的房间。
小伙子,你怎么来这里?根本不应该来这里。老渔民不无奇怪地看着我。他曾一度怀疑眼前的人精神堪忧。在我慷慨愿拿出一个月房费,除了自己不愿讲话,一切看上去并没有异样后,他才完全把我置身于他家庭的一员。
我来时天气已是快要入秋时节,岛上的异木棉花都要谢了,可天气仍旧比较热。我常常躲在二楼的房间里,透过被海风吹蚀发灰的绿窗布,习惯向外注目。有那么一会儿,我竟不知道自己是谁,只身寄居在一个海角陌生简陋的房间,听着海潮一遍一遍拍着海滩,看着硬木板开裂的天花板,听着楼下偶尔的脚步声,我想着那个身影,他曾经是否也这样孤零零困顿如幽灵,等着人把他唤醒。
老渔民出完海,习惯坐在房前的矮石墙边,舒舒服服抽着纸烟。他吃饭总不厌其烦地叫我。饭后不管我接不接总递上烟,说着周边村子尘封已久的事。有时高兴之余,他背着他默不作声干活的老婆,在自已身上比划貌似十字的动作,然后指向远处另一片圈起来像星级酒店的海滩。我明白,那里原是许多穿比基尼的美女冲浪的嬉戏之地。每每说完,他总要用粗哑嗓子咳出两声以示玩笑。
他或许怎么也不明白,碧海蓝天,人间春色,谁个年轻人会对这个世界无动于衷呢。
我如果要溜出房子,在海边也走不了几步,便把赤脚插地沙子里,半卧在浪打不着的临界点的沙滩上。此时遥遥空旷的海面就如一个投屏,各种隐隐绰绰的幻影浮现在海空之下。我看到年少的“我”,头发潮湿闪烁。还看见那个曾经年轻的身影。他们彼此迎着浪花,反反复复交错,直到海岸升起薄雾,光影消失不见。
小弟啊,快回来了,看这是什么?一会儿清蒸出来好陪我吃酒。老渔民提着打上来的鲜货又开始在屋前得意呦喝。他喊起话来,像四周连绵的海浪,别有一番风味,是个乐天有趣的人。他对大海的期待在哪儿?
二
一群人围在一家地下拳馆看打野拳,周围汗气与烟味浓得像一滩黏糊的瘀泥,我挤在人堆后面不长时间就从几个尖叫的女人身旁跑了出来。第二回合才刚开始,我就察觉到豪哥后劲不足,对方不但暴发力十足,而且攻防做得游刃有余,想翻盘的希望十分渺茫。豪哥赛前和大松砸钱打赌,我觉得他太飘了。
你去哪儿?大松在喊,我没接话。
大松像条狗纠缠着我堂姐,只要一提堂姐的名字,他就拿我没辙。所以好歹他对我面子上过得去,何况他在我堂姐面前保证让我干经工作,而不是和他们一起去收帐。不过我倒觉得这行挺有意思。
我在门口点了一根烟,望着楼梯口街边的光亮处,几个穿着校服的高中生模样的学生正好路过,有一位女生像我高中某位想加微信的同学,她现在应该上大学了吧。我没有心思打这些主意,更没有想重回学校正襟危坐念那破书。反正除了堂姐好像也没人在乎自己。
我现在每天和豪哥、大松他们一起,跟着抽烟喝酒,偶尔满脸凶相学着逮人打人,胡混在夜场找着各种乐子。白天睡醒了,就在办公室守着公司派遣业务的电话,公司租的一间办公室兼住所在一处大杂院里。
我又想起那封奇怪的信,那应算是我接的第一单正式生意。那天我们去会那位叫老史的人,豪哥没去,他嘴角那处不小的刀疤实在不怎么斯文,怕一进去就露馅。我们按着借款人留下的另一个联系方式找到那个老史的家,假装成那小子的同事。老史见过我们并没有表现出意外或客气,他回头继续专注地修剪着桌上的盆景,满屋子上个世纪的家俱上摆着各种叫不上名的多肉。
好一会儿场面陷入尴尬,他随后递过一封信,说这是儿子前俩月写给他的,再无联系。我接过抽出纸,仅有一两行字,大意说,他辞职了,出去散散心。还叮嘱自己有些东西到时会叫搬家公司送回来。
看似这小子铁了心地要跑路,电话关机,微信退出,连和他父亲都靠书信联络。还好对方公司早有预防提前发现端倪。不过这期间父子没通电话,鬼才信。
我们起身离开时,老史显然没有相送的意思。我瞥了一眼那封信压在一本皮纹纸封面的薄册子上,上面透着几个拿腔拿调的大字“生活随笔——鸿爪雪泥”。而老史依旧漠不关心把玩他的盆景,眼睛里没有丝毫情绪的波动。
拳馆内还在此起彼伏地乱叫,大概豪哥的比赛已经结束,下一场又开始了。我在外面玩着手机,豪哥输了比赛尽量少招惹他为妙。突然我被一个想法触动,对着拳馆内大松打了声招呼,便赶回大杂院的办公室。一只猫正挂在院子的树上,我打开房门,找出老史的电话号码在手机微信上搜索,一个“鸿爪雪泥”微信名字跳出来,备注上写着“我是老史”。
三
那天,一个人在远方的小路上,露水摇摇晃晃,边缘的野芭蕉花像灰烬前紫艳的火光。我急于要吐出些什么,把以往满脑子的傻话倾倒出来,但我不知道该对何人讲。这时,有只“黑虎”从草丛中跑出来,后面竟跟着一位美丽的女子背着火铳瞪大眼睛……
每天太阳早早从敞开的窗门迎进来,带着乡村一览无余地奔放在房间到处乱撞,直到扑愣在身上才停下来。我躺在床上时常被阳光刺醒。此时,鼻子早已充斥着山凹里成熟的晚稻气息,山下有一大片完美无瑕的茶园应该让人很愉悦,但自己盯着目之所及四周的陈设一动也懒得动。
我来云南有几日了,避开了那些所熟知的旅游热点城镇,选择在芒市一个全是金色大象雕塑的小镇上住下来。为什么要去芒市?只因从前那个影子曾描述有那么一段偶然而乏味的“艳遇”在此发生过。
从文字上描述来看,故事写得蒙胧隐约并不清晰。其实那个年代的人都是那副德性,就像一个知识分子对某位异性有好感,总得从文学到艺术再到哲学挨着大谈一通,却始终不切入正题。
有一天,我试着步行到邻近全是卖玉的村子闲逛。在一个堆满原石的铺子前,看人赌石。正好遇见一位看似打扮妩媚的少女在做直播,以为也有幸碰到艳遇的前兆。相识之后,他说他叫阿鸟,靠性别反串在网上帮一家玉石加工厂做直播带货。他关掉美颜,换下衣服并卸掉厚厚的妆容,脸上立马吭吭洼洼,原形毕露。天晓得什么缘由,那段时间寄宿在小镇亲戚家这位阿鸟小姐竟缠上了我,
一想到这个不男不女的家伙在镜头前搔首弄姿,我实在觉得有些寒碜,本想远离他。不过我在芒市除了他,好像也没有真正碰见年轻女孩对我灵光乍现。
阿鸟除了开半天的直播外,就到我住的地方找我。这间半山上的民宿可比海南那间民房胜出不少,还有一处视野不错的露台,除了对着下面的茶园,还有茶园后面那一坡起伏的稻田。
阿鸟一来边在小冰箱里翻酒喝,边手舞足蹈乱讲着土味十足的下流笑话。我却一言不发坐在露台前的躺椅上任他表演。说真的我愿意看他蠢兮兮又快活嘴脸能给我增添点笑料。他偶尔也会闭嘴,蹿起来倚在露台扶拦上,用本地话大声和茶园里劳作的年轻农妇打着招呼,时不时还是唱上两句山歌,露出一脸死皮赖脸无比欢乐的样子。总的来说,阿鸟就如他的名字样像一只傻不拉几四处蹿的鸟。
后来在阿鸟疯疯颠颠地带领下,我被迫跟着他在当地到了不少地方。他带我去一个叫苏阿娘的家。在小镇背后的一条街上,我俩从一个细巷侧门进去,阿鸟在昏暗的房间里中熟练揭开一口大缸,拿木瓢舀了小半瓢,咕咕喝下几大口递给我。我接过看见瓢里的水呈茶色,我尝了一口,有酒的味道,又有一股桂花与茶的清香。俩人灌了一肚子的酒又来到街上,碰巧撞见那位苏阿娘,苏阿娘嘴角皱纹顿时扬开,说阿鸟又偷喝她酿的酒了。
他还拉我去找一处拉玉石矿的司机,结果人不在家。从巷子里左拐右穿来到了一处种满桃树的院子。走去一看,一排排竹杆架在树桠上,杆上晾着红红绿绿的染布,随风泼撒竟起了浪。人在涌起的布中边走边探,出来是一个水池,几个女工正在池边清洗布。阿鸟问过人,走到一间老屋子。一个黑壮的男子正坐在桌子上看着一个年轻女子低头在白布上扎着花。阿龙。阿鸟嚷着走过去。男子一看阿鸟一脸灿烂,笑着露出一口大板牙。阿鸟介绍过我后,就和男子用当地话大声聊得火热。女子一直没抬头,不过嘴角时不时偷偷地上翘,一旁俩人越发手舞足蹈的快活起来。一股桃胶和秋桂的微风从木窗檐下吹进来。
一天,我俩在小镇上的小吃店吃过饭,阿鸟说要喝杯野咖啡。路边一家看似像杂货铺外,一位穿花衬衫的中年人端过两小搪瓷盅冲好的酸咖啡,俩人坐在一块小草地上,喝得呼拉拉的。有一队戴着草帽的种植工人朝后面的一座山丘走去。我俩随即跟上去,翻过小山丘,然后从一片芭蕉林旁经过,直到来到有棵菩提树包裹石塔的断崖才止步。眼前横着一道不大不小的沟壑峡谷。峡谷对岸丛密的树林后面有不少尖顶的矮木屋,屋子被漆得花花绿绿艳俗得不行。阿鸟指着那边说是境外,从前很多玉石走私就那边过来穿过峡谷运往内地。俩人坐在菩提树下,看着紫色的光线从螺旋的云霭里撒向峡谷底部。我的父亲那年就死在这里,阿鸟目不转睛地说。紧接着他又傻笑起来,我也不由得苦笑,想来至少阿鸟应该是幸运的。我又朝峡谷看了一眼。
四
入秋以来,豪哥带着人捞了笔大业务去了外地。我日子总算好过了不少。相对于豪哥这种坏种,大松看在我堂姐的情份上对我算客气的。豪哥在那场野拳比赛输了之后果然找了个理由,把我揍得半死,以至我好些天眼睛肿得睁不开。大松让我干脆滚蛋,他承诺给豪哥说把我剩下那点可怜的工资结了。我摇摇头,说非要追到第一笔款,拿了奖金再走。
豪哥这一走,大松只要不外出,便把自己打扮得像一个居家男,躺在床上裹着被子打游戏。边打边一个劲对我乱叫,小杂种,进来陪我打一局,快啊——打一局,小杂种,快来啊——不要等爷出来看怎么收拾你……我不打算理他,任他在里间叽叽歪歪地鬼嚎。
我在小厨房的冰箱拿了一瓶口乐,泡上一碗方便面,在手机上翻看老史微信朋友圈。自从加了老史微信后(他微信添加不需要认证),每天我都会翻开看一眼。他朋友圈倒是经常更新,不过都是些花花草草,或者天气风景照,下面配一句摘抄的古诗,一看就知道是个没什么爱好的退休老头生活状态。他朋友圈很少有人留言,连一个点赞都少之又少。如果不是我这个无名之辈打算守株待兔,不相信父子俩不互动,我相信谁也不记得这世上有这么个平乏且孤独的人。
我一直想知道是谁发明了微信朋友圈这鬼东西,它就像个照妖镜,什么玩艺儿装进里面都会现出现出原形。比如大松圈子里放的东西全是乱七糟八的游戏攻略和妹子图,结果这俩样他最菜。豪哥微信圈塞满各种道听途说真真假假的财经政策走势和专家分析,谁知道他干着公司或个人破产前随时准备操底的打手勾当。还有我那堂姐,朋友圈晒的满目的江湖骗子道貌岸然的高端活动与各种变样的财富骗局,其实她不过是个游走在各色男人之间十足的爱慕虚荣的傻女人。
只有那位老史虽然一眼瞧出这老头性格很孤僻还有些古怪,不过至少在朋友圈里他啰啰嗦嗦写了不少文绉绉的东西。我一个章节一个章节往前翻,找着是否有人留言或点赞的蛛丝马迹,发现原来老史年轻时还是个时髦的背包客,不但走了不少地方,还是个文青。以我的好奇心和不多的文学理解力,觉得他的文笔不赖,虽然有一定的年代感和散发的乡土气息,但好过现在网络上写的那些神神叨叨狗屁不通的爽文。渐渐地,我好像有了眉目。一方面我被老史那段正处于年轻阶段的沮丧与矛盾的生活状态心生同情,同时也为他通过行走企图在生命中寻找答案的浪漫精神所感染。另一方面,我隐隐觉得那封信和老史年轻的那段经历有某种内在联系,而且会像两颗星在某个时空中交织在一起。我躺在床上望向窗外的夜空,苦想着两颗星交汇到底会在什么地方。
直到某天半夜,我猛然从床上爬起来,打开手机翻到老史最后一篇游记,恍然明白过来。正在我把前后所有的线索串在一起琢磨时,突然发现老史凌晨在朋友圈发的一张围棋对弈的照片,“谁欤棋者?”,下面有一个陌生人留言:“五老峰前。”
我既兴奋又有种不太好的预感向眼前袭来……
五
我在寺院前开阔的坚石上就地而坐,金色的阁楼与穹顶把燃烧的太阳阻挡在身外,我才得以仰望纯静天空,洁白云朵,还有那远阔的雪山下布达拉宫赤红的城墙……
我先是在八廓街附近找了个地方住下来,据称他到西藏来先在此落脚,因为那里挨着著名的大昭寺。不知道当年他是否也和一群朝圣的人一样坐在大昭寺外冥想,或者看着满脸皱纹的芸芸众生虔诚地绕着金顶口里念念有词转着经筒,寺院前空地上此起彼伏磕等身头信徒是否也让他参悟出点什么,最终让他回心转念想明白了些事。
而我大部分时间呆在街上那些温暖的阁楼里,喝着耗牛酸奶或者酥油酒,我是来与此告别的,不应该像个苦行僧把旅途过得紧巴巴的。我身上的钱还算宽余且在未来用处不大。可这种心情让一个面孔所打扰,我不知他从哪儿来。那位披着暗红色僧袍的老人,眼神中透着感同深受的智慧与平和的欢喜。从寺院门口开始,一直向我报以善意的笑意,我出于礼貌点头致意。没想事隔不久,我在阁楼的木窗前又一次看见那红袍僧侣走在街上,我目光刚一追随,他便像有所觉察,抬头望向我笑脸相迎。我赶紧避开眼光,抽身而去。
我随后搬离了八廓角附近,住在离山脚很近的一个寻常的街区。那里全是本地人的生活,远离了游客和宗教朝拜地喧哗。除了由于高反头一直隐隐作痛外,其它都很如意。特别是在如此海拔的高原上喝了点带奶香的甜酒,看着雄伟的雪山和神圣的布达拉宫,灵魂轻盈极了。
那天傍晚去吃饭,路过街头一家客栈前张贴的罗布林卡辩经活动的海报。我决定接下来在参观完僧人的辩经后,便打算离开天气渐冷的拉萨,且自作主张改变行程去林芝,在那个高原花园小城的雅鲁藏布江大峡谷里结束旅程。
就在天气一如的睛朗下,我赶到罗布林卡里一个院落的小广场上,盛大辩经活动已经如期开始。年轻的僧侣三五成组围在一起,大家争先恐后地站立拍着手,大声喝斥着什么,如同为某件事争论不休,然而气氛却喜悦而祥和。
就在四周游客围在外围,争先恐后举着手机或相机陶醉在其中时,我在那如歌如诉绕耳不绝的声响中退出来,准备安排接下来去林芝最后的行程。
这时,从那群出家人喧闹辩论的背后,有个人把一脸天真如孩的笑意投过来。似乎依旧是那位老僧人,我不敢确定。我想像着他会朝我走来,然后拍我的额头,给我说一些无法理解的偈语,让本已无所顾及人间更显得了无生趣难以参透。可是此时,我头痛欲裂起来,想来已无法履行擅自改动的最后旅程。
尾声:
第二天去安徽黄山之前,小兵在网上浏览了相关新闻,没有发现黄山有坠崖的事件报道。他打了电话,史来手机依然处在关机状态。不能再等了,他给大松请了几天假,说回老家去看望父母。
到达黄山市后,他坐上环线大巴抵达山脚,找个地方住了一宿。翌日一早,他选择从后山坐一段缆车,然后步行登山。中途接到大松的电话,说史来的借款连本带息已提前到账,他父亲到那家财务公司完结了手续。小兵没有理会,依旧一口气在中午时登上了山顶,他手上拿着打印出的史来照片,一路逢人便问,竟一无所获。
日头偏西,小兵只好往山下走去。半道上,遇见一处云谷深处的古刹。院外松竹繁茂,古意盎然,有几颗粗大银杏立在山门前,金黄的落叶染得檐瓦墙头寂美无比。正待继续前行,庙门吱嘎半开来,走出一位僧人,伫立于石阶上,片刻,又踅回院内。
小兵拍了拍手,转身,前方云雾散尽,脚下步履不觉轻快,来路好似一条愈走愈宽的新道。
归去来兮。我应该回去吗?如果回去能遵循自己的内心吗?人已而立,理想固然是自己一贯追求,然而,这终归是属于个人的事,放在整个时代与社会,不过是恒河之沙,沧海一粟。那么,生命究竟证明什么呢?
——老史1995年于黄山莲花峰所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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