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 | 过往如云烟，旧爱隔山海

原创首发，文责自负。本文参与永冬泩双月征文【网】 小说篇

本文参与伯乐秋季限定写作【哑戏】

一 你的朋友圈已仅三天可见

参加综艺节目的主意一开始好像是你提的。

我现在还能想得起来当时的场景。我们经历了又一次疲惫的争执，你站在空荡荡的客厅中央，飞溅四处的玻璃碎渣在水晶灯的照射下熠熠发光，同我落下的泪珠交相辉映。

你抽完一支烟，突然说最近有个网综节目邀请你，关于情侣观察的，你问我要不要去参加。

我仍然处于剑拔弩张的激烈对抗情绪中，这句话瞬间点燃即将熄灭的微火。

我觉得你简直有病，我和你的任何一场纷争放到网上，你都会被网友骂到狗血淋头。

你不觉得自己有错，你说既然咱俩都觉得自己没错，那找个中间人来说说，看看到底谁有错。

也许从一开始这个想法就是错的。因为感情里并不能讲究对错。站在谁的角度对方都是错的，对的不是做法，是你愿不愿意包容我。此刻我写下这些，才深刻地意识到这一点。

节目组的编导备采时问我咱俩怎么在一起的？

我细细回想，不过是五年前的事，却仿佛发生在上个世纪。

五年前，你同哥们儿打赌，要追到校啦啦队的我，你选了最俗气的方法，在草丛里摆蜡烛，借了把吉他装样子，夜空下拿着缠满彩色小灯的玫瑰花，站在宿舍楼下引人注目。

保安在我下楼之前先一步赶走了你。蜡烛在草丛上起了火，差点酿成火灾。

表白变成全校的笑柄。

我本不在意你，看上去你和其他同年龄段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男生没什么区别。

可是我后来为什么答应了你。大概因为你锲而不舍为我送了一年的早餐，因为你从早到晚不停地微信轰炸，因为你细心体贴地在我发烧时陪伴左右，因为你表白时努力找到我出生时候的报纸重新做了一整版，小时候的我穿插在头版头条里笑靥如花，学校的各个公告栏都是我的照片，学校贴吧上人人都在讨论设计院的梁栩什么时候会答应任嘉昱？

想起这些回忆我总会流泪，学校的后街有一家清吧，我曾经在许愿墙上悄悄写下我愿意，你在打烊前匆匆跑出去，翻遍整面墙，找到我写的纸条发到朋友圈。

那条“她说了Yes”的朋友圈是我们感情的开始。

现在你的朋友圈仅三天可见，那条五年前的朋友圈，那晚夜空下你开心地奔跑，我接到你的电话，听你气喘吁吁地问，媳妇，明天早上想吃什么？

好像都已在岁月的长河里消逝而去。

二 你爱我的那些年

第一次争吵是因为什么我已经想不起来，应该是鸡毛蒜皮的小事。我很生气，拉黑了你的微信，你把电话打到我舍友那里，低声下气地求我原谅，我把你放出黑名单，收到来自你的第一条信息是手写的保证书。

你特地找了彩色的信笺，工工整整地写下保证：从此以后再也不惹我的小仙女生气，如有争执，惩罚自己一个月不能喝酒。

哦，我想起来了。第一次吵架是因为你喝大酒，耽误了我们约好的行程，我在宿舍静心画好妆换好衣服，饥肠辘辘等到中午你才终于接了电话，第一句居然问我，谁让你饿肚子了？打不通电话为什么自己不去吃饭？

节目组的编导问了我同样的问题，我说因为我生气，当时只顾着生气。

我因为数不清的小事情生气，你没有接电话，你没有及时回复我的信息，你没有按照要求买我喜欢的奶茶，你没有同其他女生保持我要求的距离，你约会迟到，你的哥们儿背后笑我太作，所有点点滴滴的小事在感情的天平里不断加码，从前你爱我更多，后来趋平，最后你的砝码越来越少，现在好似只有我坐在天平一端，对面空空荡荡。

节目播出的第一期，我被网友骂上热搜，本来没有多少热度的网综因为网友真情实感的评论有了热度，无数网友在弹幕和官博下评论“女方太作”、“作为女生感觉女方的错多一些”，那些间或冒出一两条的能够同我感同身受的评论，甫一出现便被淹没在批评的汪洋大海里。

第一期节目最后，让每对嘉宾选择是否分手，我选了否。

录制过程中节目组要了许多从前我们谈恋爱的素材，我看着我们曾经的合照、互相寄托爱意的明信片，旅程中的vlog，那些美好曾实实在在地发生在我的生命里，让我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有一年我们一起登泰山，我在山路上摇摇欲坠，我问你要是我掉下去怎么办。

怕什么，我陪你一起下去。你笑着看我。

过往种种，皆是昨日事。

三 每一场分手都是图穷匕见

录制节目的第二期，我又生了一次气。

节目组让情侣双方分开居住，我的行李箱放了两个人出行的大部分琐碎用品，又重又多，到底目的地下了车两个人分开，你没有过问一句，这么重的行李我要怎么拿，你头也不回地拎着自己的行李箱直奔房间，我独自一人把三个大箱子提上二楼，在阳台看到其他的情侣都是男生帮忙先安置女生，怒不可遏，直接拿起手机骂了你，隔了半小时你回复：我只是遵守节目组的规定，记住规则并不是围绕你一个人来定。

你仿佛一个路人，站在道德的制高点，指责我的任性和小脾气。

我没忍住哭了一鼻子。

晚上九点，你突然敲门，我以为你想通了来找我道歉，没想到你只是睡前来找我要你的洗面奶。

我没忍住爆了粗口，直接把你关在门外。

网友爱骂什么骂什么，老娘不想忍了。

睡前编导发来信息，仍然询问要不要分手，我消了气选了否。半个小时后，编导发来信息告知我，你选了是。

我的心情跌到谷底，从前无数次争吵，你从来没提过分手，一开始你伏低做小地哄着，渐渐开始避重就轻地躲着，然后置之不理地晾着，现在终于走到最后一步。

第二天备采的时候我心情很不好，编导突然问我为什么上这个节目？

同时上节目的还有三对情侣，都是濒临分手边缘，有因为婚前彩礼谈不妥闹矛盾的，有因为男方事业上升导致男女落差的，有因为男方曾经心猿意马精神出轨的，没有一对像我们一样，没有生活中的许多狗血，没有父母的阻拦，没有第三者，可是感情就这样渐渐消亡了，我回头去看曾经走过的路。

花团锦簇时我只顾着横冲直撞，现在筚路蓝缕，不知靠什么继续支撑下去？

我不知道为什么上了这个节目，我们感情里的所有问题现在仿佛置于放大镜下被所有人审视，这好像是你的预谋，你说不出口的分手，终于在这个节目里图穷匕见。

四 你的伏低做小仿佛卧薪尝胆

录制第三期节目的时候，我发烧了。

起因是搭帐篷的环节我们吵了一架，我站在寒风里没忍住流了眼泪。

你的内心毫无波澜，继续搭着帐篷，给自己煮了一包泡面，仿佛当我不存在。

晚上的时候工作人员告诉我你发烧了。你在微信上问了我一句需不需要你帮忙。

我赌气不想理你，回复你不需要。

你就真的没有再过问一句。

工作人员送来退烧药和热水，我问他们你在干嘛，负责我的编导没忍住说了实话，告诉我你睡着了。

我蒙在被子里发汗，分不清脸上流的是汗水还是泪水。

第二天早上你姗姗来迟，给我送了早餐，仿佛也知道自己做错了事，又开始低声下气地跟我道歉，面对我的指责忍气吞声。如果从这个片段来看，好像我是得理不饶人的泼妇，你用冷漠伤害了我，让我变成歇斯底里的施暴者，人人都说我脾气差，无人能感受我的委屈。

节目组的发烧事件是我们生活里无数争执的缩影，你好像一直在用你的无所谓来攻击我，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这一天复盘的时候有人问你，是否意识到自己在这段感情里的问题，你说，你只是希望我温柔一点，不要动不动生气。

我心里清楚不是这样的，你希望我变成你妈妈那样的女人，上得厅堂下得厨房，在外面八面玲珑，回家还要照顾老公儿子的情绪，伺候你俩吃喝拉撒。

我第一次见过你的父母之后就跟你说过，我做不到。

我也是被人捧在手心的小公主，我也从小不做饭不做家务，我可以同你一起分担家务，但你不能要求我牺牲太多。

节目上问到家务问题，其他嘉宾都认为你的想法不对，你笑着回复，以后要同我一起分担，但我心里很明白，你只是敷衍，你此刻的表情同以前无数次敷衍我的时候一模一样。

我无比清楚你的想法，你追求时伏低做小的那些年仿佛卧薪尝胆，终于有一日得偿所愿，总要把那些积攒压抑的情绪释放出来。

你曾经在半夜三点给我打电话让我送外套给喝酒的你，让我在生理期冒着寒风接机，兄弟的婚礼我请假也必须到，新娘的跟妆临时放鸽子，我必须给你面子临时顶上。

你要向你的朋友圈展示，看，以前高高在上的我现在还不得乖乖任你差遣。

就是在那场婚礼，不知道你的哪位发小趁乱对我揩油，我怒不可遏，当场要求调监控。

你没有站到我这边，你冷冷地把我拉走，要求我不要把事情闹大。你说这是你哥们儿的大日子，让我不要在外面给你丢人。

那是我们吵得最严重的一次，我果断调了监控，找到罪魁祸首，让他当众道歉。

人人看我的眼神都是谴责，控诉我小题大做，我希望你能为我说一句话，可是从头到尾都没有。

你虽然跟那位发小绝交，但你这么多年仍在责备我在外面从来不给你面子。

节目组问到了这件事，你轻飘飘的说，就算我不闹，你也一定会解决这件事情，是我的处理方式不得当。

你看，这就是你对我的要求，要我温顺，要我温柔贤淑，要我收起锋芒小鸟依人。

第三期结束的时候，有嘉宾问我，既然知道两个人永远无法按照对方的预期来改变，为什么还要让这段关系继续存续，互相折磨？

我无言以对。

五 我好像身处一场永不治愈的感冒

录制网综对我们的关系毫无意义，在节目里我们仍然吵到天翻地覆，因为无数鸡毛蒜皮的小事，最新一期录制，我们在户外做饭，有一只流浪狗跑了过来，我有些害怕，躲避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炒锅，我清清楚楚看到你闪避的动作，任由一锅热菜浇到我的身上。幸亏穿着衣服，烫得不算严重。你帮我上药，工作人员在旁边询问疼不疼，我还没开口，听见你说，怎么能不疼，女孩子的皮肤那么薄。我冷眼看着你事后表演，身上发烫，心却凉透。

我能理解你下意识的反应，我只是发现，不管你说什么做什么，我好像都没有办法再去戴着爱的滤镜去看待你，你做错了一些事情，我也没有做对。

跟你在一起的这些年，好像患了一场永不治愈的感冒，每天都在打喷嚏，却每天都因为良药苦口不愿意下嘴。

我们都用错误的方式延续这段感情，许多网友说我们仍然在极限拉扯是因为沉没成本太多，我仔细想了想，或许是的，这场感情从一开始到现在，已经耗费了彼此太多的心力，我们的青春岁月，彼此见过的父母，共同的朋友圈，以及这些年以爱之名刻在生命里的许多瞬间，舍弃它，是要舍弃我人生最美好的时光。

但我太疲惫了，我觉得自己像是生病了，像一只浑身竖着利刃的刺猬，每天一睁眼就跟生活中每一点不如意搏斗，而最多的不如意，来自于你。这场旅程也许就是一场救赎，我要开始拯救自己了。

节目的最后一期，我选择离开，工作人员问我，如果时光能重来，你还愿意遇到他吗？

我回头望去，清晨的薄雾笼罩着夜色褪去的大地，隔着纱帘仿佛是你在看我，过往如云烟，旧爱隔山海。

我想，曾在夜色里，伴着风，我们并肩同行一段路，足矣。

过往如云烟 旧爱隔山海

写在后面的话：
写下这些文字的初衷是离婚综艺《再见爱人3》中最近经常引起热议的夫妻“张硕和王睡睡”，在一段令人窒息的关系里，男女方都付出过多，无法承载沉没成本，甚至女方对男方仍心存幻想留有爱意，所以有感而发。
爱情里没有绝对的是非对错，谨以此文献给所有为爱所困的痴男怨女，希望所有人都能挣脱桎梏，得偿所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