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相思(楔子)

作者: 青山居士行 | 来源:发表于2016-07-02 23:04 被阅读22次

    在一片土地上,有两个国家,一名大昭,一名大幽。大昭在东北,大幽处西南。两国之间以谧江为界,数百年来安好无异,一如宽阔而平静的谧江。

    数百年不尝纷争,两国百姓安居乐业,谧江上船只总是往来不停,东边贩来米面,西边则售卖各色奇果草药,两岸集市日月不息,一直是一片和乐融融的景象。

    世界太过太平,曾一度直逼武林各界人士弃武从神道,专研寻仙求道之路去了,只不过专研了数百年,最终还是觉得强身健体才是王道。是以无论是大昭还是大幽,下至平民,上至王公,都修习武道。毕竟日子太过安逸,没事打打架,砍砍人也是一种消遣。但天地为仁者呢,又觉得这样打打杀杀并非人道,于是习医治病。但到底只是谋得一份职业,糊糊口,有伤病才有钱赚嘛,所以武道医道之间也算相处和睦。因此,在这片土地上,在医道或者武道上修为高的人都很是受众人景仰。

    于是我们的大幽公主小妍儿就非常的骄傲。因为她有一个大幽医术第一的娘亲和一个大幽武术第一的父皇,真真是一个受万人敬仰的家庭;加上这个家庭里还有一个宠她宠得比亲哥哥还要厉害的哥哥。

    虽然她从来没有过亲哥哥,但是亲哥哥铁定不会把所有的杏仁豆腐都留给她吃,所以这个哥哥真真是比亲哥哥还要好的哥哥。

    本来生在这么一个受人敬仰的家里,小妍儿还蛮自卑的,一直努力试着跟随处可见的瞌睡虫作斗争地学习,歪歪斜斜地学了两年,终于把白附子和天南星分了清楚。正准备分清知母、玉竹和白芨的时候,娘亲就带一个长得超级好看的哥哥回来了。

    娘亲说这个哥哥不仅长得好看,而且在武学上有极高的天赋,可承袭父皇的衣钵,将来就可以保护她。小妍儿倒不在乎这个哥哥能不能保护她,反正她都有那么厉害的父皇娘亲了,谁还能把她怎么样呢?

    但是有一个哥哥是真不错的,虽然不能叫他帮忙背《百草全书》,也不能叫他帮忙分清知母、玉竹和白芨,还不可以叫他帮忙闻出娘亲每天端来的药里有多少味药,但是他可以帮忙画草药的样图,他后来还把所有从东边来的杏仁豆腐都留给她,还是每次都记得留给她!所以不管这个哥哥能不能保护她,但是有一个这么好的哥哥就是了不得的好事了。

    这个哥哥本来只是一个孤儿,才十二三岁的年纪。四五年前得了半本武功集子,自己照着图秘密练了些功夫,现在在街上已经混得有些风声水起,身边聚了一伙同年纪的混混,虽年纪不大但得了一句天哥的名号。

    前些天在街上打群架的时候,被微服去逛街的大幽帝后看到。大幽皇帝觉得这个孩子一身是伤还那么拼命的很是合他的性子,大幽皇后则觉得这个孩子一身是伤实在是太可怜了,得带回去治疗,于是就把他带回了大幽皇宫。

    其实虽说大幽皇帝看着这孩子苗子不错,是觉得可以培养培养,但是并没有要收其为义子的意思,毕竟他年当正壮,再来个儿子指日可待的,现在收义子不是给以后添堵嘛。但是大幽皇后一时心软,不顾规矩地将其带回了大幽皇宫的莲园治疗,其实也想着给小妍儿做个伴。

    小妍儿呢,一个这么好看的人在眼前,一嘴甜就哥哥、哥哥的喊。于是在小妍儿一声声哥哥、哥哥的聒噪下,莲园的人就见风使舵地从呼他“天哥儿”到尊为“天公子”,俨然将其默认为任性帝后收的义子。大幽皇帝倒是不在乎莲园的人怎么想,但在莲园养着这么个人陪着小妍儿也好,省得她时不时就来缠着清媚。

    是以在大幽皇帝战死、大幽皇后失踪以后,蓝天才能以帝后义子的身份护住他的小妍儿。

    小妍儿对莲园又爱又恨,爱恨交织,纠结不已。本来大幽皇宫里没有这么一座雅致的园子,但是她的娘亲极爱莲,于是她父皇就在他寝殿旁边的椒园挖了一个大池塘,种了满塘的莲花,养了一些鲤鱼,改名为莲园。

    父皇说本来他是想直接把他的寝殿改成莲园的,但是朝上那帮管事佬硬是不让,所以就只好屈就你娘亲在这么个破地方了,不过你娘亲把这里搞得真好看,哈哈。

    父皇提起娘亲的时候,不管什么事,都喜欢以两句傻笑结尾,这一度让不明世事的小妍儿都莫名地觉得幼稚。

    总之小妍儿从小就是在莲园长大的,娘亲和父皇也总是在莲园里,后来还来了一个哥哥,所以莲园是她的家。但是一个地方待久了,就是不知道什么原因地讨厌这个地方,而且娘亲还每天要她识别各种草药,还要背书,还不能乱跑。

    有时候父皇娘亲出去逛的时候也会带着她,但是父皇向来不喜欢她缠着娘亲,总是走着走着就不见了他们的身影,然后护卫就会立马把她送回莲园,怎么闹都没用,总是被骗回去,打也打不赢,逃也逃不掉。

    所幸后来有了一个哥哥带着她,她才真正地把大幽皇城给好好地玩过几遍。

    所以在小妍儿看来,父皇和娘亲总是有时候非常喜欢她,有时候又非常不喜欢她,搞得她也不知道要不要喜欢他们。

    虽然不知道要不要喜欢父皇和娘亲,但是小妍儿最伤心的事就是看到父皇和娘亲吵架了。父皇和娘亲吵架很奇怪,他们吵架不像她和哥哥吵架。

    她和哥哥吵架的时候,一般都是她先不理哥哥,然后哥哥也就不理她了,最后都是她忍不住了就去和好。所以她跟哥哥吵完一架以后,所有人都不会知道。

    可是父皇和娘亲吵架的时候几乎所有的人都会知道,因为娘亲一不理父皇,父皇就会发脾气,摔东西打人。父皇发起脾气来,大家说那是六亲不认的,连小公主都好几次差点被东西砸到。

    小妍儿每次都被吓得想哭不敢哭,就很心疼娘亲,很气父皇;但是父皇发过火后,又会可怜兮兮地来各种讨好,各种委婉道歉,这时候小妍儿就又会很同情父皇,然后就会忍不住跟着父皇来各种讨好娘亲。

    那个时候的妍儿不知道,如果日子就这么过下去那其实也是极其幸福的一件事。

    所以,后来父皇大段大段时间不在宫里的时候,小妍儿虽然会在本该是一家三口一起吃饭时想起他,但没有父皇和娘亲时不时的吵架和和好,总体感觉还是不错的。

    而且,母亲似乎也没有以前那么严格,有时候她背错了医书娘亲好像也会装作没发现,也不会每天逼着她食百草、闻百药,有时候偷懒出去找哥哥玩被发现了娘亲也不会惩罚她。小妍儿觉得日子简直越过越好,甚至开始领会了滋润这个词。

    这样的日子过了有一年。

    一年后哥哥也不见了,听说是去了父皇那,也不知道父皇在哪。

    小妍儿想哥哥也不是那么好,都不带她去,留她一个人对付娘亲。

    但是,哥哥走后,娘亲似乎就完全不管小妍儿了。


    两年后,父皇回来了,哥哥也回来了。

    这时候小妍儿才听说父皇和哥哥是去打仗了,而且应该是打了胜仗。

    小妍儿本来以为打胜仗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但是宫里的人似乎并不怎么开心。

    听说父皇回来的时候,还没有当年平定区区遥木之乱的沈将军威风。

    小妍儿听总是忧国忧民的嬷嬷说,你父皇不得民心。

    民心是什么,小妍儿不懂。

    无论如何,父皇回来了的时候,小妍儿很开心,立马卯足了劲跑回莲园,连照看她的忧国忧民的嬷嬷都险些没追上。

    但是还没奔到莲园寝殿,小妍儿就听到了花瓶破碎的声音。那花瓶撞在墙上,“砰”的一声,吓得小妍儿急速奔跑的身子生生停了下来。

    父皇又在砸瓶子,小妍儿想。

    这就是父皇砸花瓶时的声音,甚至连花瓶里的水溅到地上的声音都是一样的。

    莲园的丫鬟太监跪了一地,刚刚追小妍儿过来的忧国忧民的嬷嬷也立马低头跪下,不敢有一丝声响。

    小妍儿被吓住了几秒,但是后来还是吸吸鼻子,憋回眼泪,想要走进去。

    要是她不去,娘亲不肯说话,父皇憋着气,怕是不知要摔多少花瓶才肯罢手。

    得进去叫声父皇娘亲才行。

    小妍儿还是鼓起勇气抬起颤巍巍的脚。

    走到门口。

    “你以为有小妍儿我就不会走了?上官,你,以及这个女儿,都不是我的牵绊,而且永远都不会是!”这是娘亲的声音。

    “我已经杀了他,舞清媚。我打败他了!”这是父皇的。

    “你杀不杀他跟我有什么关系?让我恶心的是你,是现在的你。”

    “舞清媚!”,又是一个花瓶破碎的声音。

    “上官,我不该嫁给你,也不该生下妍儿。”

    小妍儿突然想,真不知道为什么娘亲的寝殿总是那么多的花瓶,真不知道为什么父皇怎么那么爱摔花瓶,还每次都那么不准,就算花瓶的碎渣离着一寸围着娘亲,也不会溅一星半点到娘亲身上。

    就在妍儿想这些莫名其妙的问题的时候,娘亲已经走了出来,看到门口藏着的她时停顿了一下,但是立马收回目光往外走去。

    这是妍儿记忆里与大幽皇后的最后一面,那个总说自己无情的女子,在离开自己亲生女儿的时候,眼里果真没有漏出一丝不舍。

    在妍儿十几年后的回忆里,她娘亲那曼妙的背影,就在一片水光模糊中,渐行渐远,渐渐化作莲园里的一朵莲花,怎么都找不到了。

    唯一清晰的是,回过头,莲园寝殿里那倒在花瓶碎片里的父皇,和自己倒下时及时赶到的哥哥的怀抱。

    之后,妍儿再也没有敢回过莲园,再也没有敢碰过和医术有关的东西,甚至十几年来都没敢生过什么大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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