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大学毕业那年我只身来到帝都开启了北漂生涯。
搬进去的第一天,我将房间里里外外打扫了个遍。但来得着急,还没顾得上买打扫的工具,见对门主卧的房间门开着,便寻思着去借一个来用。
“咚咚”,弯起的手指关节轻敲着敞开的房门,一个头发蓬松的少年穿着一身洁白的宽松衬衣从电脑前转过身来,探着脑袋看向我。
“哦,不好意思,我是刚搬来的,今天还没来得及买拖把,不知道可不可以先借你的一用?”我一边说着,一边指着身后的房间,示意自己是隔壁新搬来的租户。
他没吱声,很快地站起来从门后取出一只崭新的拖把,跟我说了一句“稍等”便转身进去了洗手间。
再出来的时候,手里的拖把已经沾湿了水,洗得很干净。接着,他将洗好的拖把递到我跟前:“嗯。”
“谢谢。”我说着,微笑地接过来,他也礼貌地笑笑,随即转身回到电脑桌前,继续玩游戏去了。
第一次接触,他的礼貌和热心给我留下了不错的印象。原本还因为没有足够的钱租下一整套房子而担心合租室友不够友好,看来,这样的顾虑,是有些多余了。
为了表示感谢,第二天傍晚我特意去逛了超市,准备了满满一桌子的美味,想以请吃饭的形式对这位合租的室友表示感谢。
晚上六点半,随着一声“吱呀”的开门声,他出现在我的视野里
我赶忙从客厅的餐桌上站起来:“谢谢你昨天帮助我,今天做了一些家常菜,一起吃点吧,就当作是我的感谢。”
“不用了,我定了外卖。”他无情地从我的身边绕过,表情是跟前一天截然相反的冰冷,冷到将我准备了一整个下午的热情都冻住了。
“哎?那加个微信吧,以后方便有个照应。”我随着他的步子转过身来,急切地说。
其实,我确实打心底里想跟这个室友好好相处,毕竟同在一个屋檐下,能互相有个照应将会是在这个陌生城市里莫大的温暖。
“嗯。”他将手机伸过来,亮起的二维码才终于让我有了宽慰。“闵晨,早晨的晨。”
吃完饭躺在床上,翻看着闵晨的朋友圈才知道,他不仅是加拿大留学回来的海归,还是跟我在同一个园区上班的程序员。
02
第二天,我正式开始上班。家到公司的路程并不算远,在大帝都拥挤的早高峰时刻,能步行或者骑行上班比开车或者坐公交要幸福得多。
走到第三个红绿灯转弯的时候,闵晨骑着共享单车从我的身边掠过,没回头,也没跟我打招呼。
看见他的身影,我扬起的手还没来得及呼出那句“闵晨”,他便疾驰着进入了下一个转角。
“或许是没看见我吧。”我心里想着,竟不自觉地掏出手机来给他发了个消息,“刚刚看见你从我身后骑着自行车飞奔而过,都来不及打招呼呢!”
“下次再碰上不打招呼,你就过来将我的自行车踹倒。”
收到他半开玩笑地回信,我有些开心,看来,果真是因为没注意到我,所以才没有停下来的。
毕竟住在一个房子里,本以为我和他会是低头不见抬头见,可没想到,接下来的日子,我们就像生活在地球两极的两个人,深知对方的存在,却几乎从来都碰不到面。
常常早上我出门的时候他还没有起床,晚上我都睡下了,他才刚下班回来。彼此就靠听声音才知道,哦,他还在呢。
直到周末的一个早上,还在睡梦中的我忽地听见洗手间传来一阵歌声。听声音,是闵晨在一边洗澡一边唱歌。
帝都夏日的清晨算不上凉爽,不开空调的话,常常睡醒就是一身的热汗。听着屋外的歌声渐渐散去,我穿上拖鞋推开了房门,准备进洗手间洗漱。
“妈呀!”一出门,惺忪的睡眼正瞅见刚从浴室里走出来只拿浴巾遮了半身的闵晨,吓得我赶紧背过身去,双手捂在脸上。“对不起,对不起。”
这样喊着,羞得我赶紧推开门想要回屋里去。可原本方便极了的密码锁门,这会儿却成了麻烦,因为慌乱一遍遍输错的密码,让我死死地尴尬在了原地。
“我的身材可好啊?你怕什么,又没什么是不能看的。”背后传来闵晨的声音,该死,这家伙显然是在嘲笑我。
是啊,该遮的都遮住了,有什么不能看的。他都不怕,我又怕什么?于是,我大方地转过身来,却不曾想,他竟已站在了我的身后,近在咫尺的位置,我甚至清晰地能闻到他刚用过的沐浴露香气。
脸唰地一下红了,眼神躲闪着不知道该往哪里看,脚丫子死死扣着脚底的拖鞋,一瞬间,我甚至连大气都不敢喘。
他呵呵地一笑,望着脚下蓝灰色的拖鞋渐去渐远,我才深吸一口气,灰溜溜地跑回了屋里。
下午出门的时候,看见闵晨的房间门敞开着,便不自觉地往里扫了一眼。他正坐在阳台上画画,支起的画架上,分明画着的是早上他戏弄我的场景。
越想越气,却不好直接发作,便故意将开关门的声音震得响亮,以示抗议。
“晚上一起吃个饭吧,就当为今早的事,跟你道歉。”手机震了一下,是闵晨发来的消息。
“不用了,我晚上要跟朋友出去吃。”我生气地回道。
03
事情过去一段时间后,我们的生活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依旧像两条同处一个面上的平行线,只遥遥望着却毫不相干。
“今年元旦你们组的节目就唱《浪子回头》吧。”小组长将打印好的歌词递到我手里,布置着任务说。
这首歌的中间段是一长串的闽南语,我一个北方人,根本唱不来。可想到元旦晚会上,总部的领导们都齐刷刷地坐在台下看着你,又不好给组里丢了面子。
晚上,我坐在地毯上倚着床边,跟着视频里一遍遍念着蹩脚的闽南语歌词。
“咚咚。”一阵敲门声传来,我赶紧压低了声音,看来是吵到别人了。
“不好意思,是吵到你了吗?”敞开门,对着站在门口的闵晨说道。
“是吵到我了,唱得太难听,词都念错了,实在让我听不下去。”闵晨一副欠揍的模样,气得我只想赶紧把门关上,“算了,要不我教你吧,闽南语是我的家乡话。”
虽然有些生气,可听他这样讲,我却有点喜出望外,毕竟自己还不知道要学到什么时候,于是赶紧将他请进屋里来。屋里只有一张椅子,坐不下两个人,索性干脆叫他跟我一起坐在了地毯上。
他唱一句,我跟着一句,还时不时地停下来纠正我的发音。
“会了吗?”他问。
“嗯,差不多了。”我答。
“再练习练习吧。”他说着,站起来,准备离开,“我先回去了。”
地毯上坐久了,两脚发麻,他倏地起身却没有站稳,身子歪歪扭扭地软下来,我连忙单腿跪在地上撑着去扶他。
“哎哟哟。”他叫唤着,一只手撑着床边,差点倒在我身上。
哈哈哈...
我们对视着,互相嘲笑,缓了许久,才终于重新站起来。
三个月后的一个清晨,窗外的小鸟“叽叽”地叫着,我被门外说话的嘈杂声吵醒。
推开门,一个中介模样的女人正带着两个男孩看房,闵晨的房间空荡荡的,里面只剩一张床、一个衣橱和一套桌椅。
他搬走了,几乎是连夜搬走的,因为昨天晚上我还看见他从外面回来,一脸的惆怅。
“铃铃铃...”
接起电话,是闵晨的声音。
“我搬走了,来不及跟你告别,但还是要请你帮我个忙。”此时的他已经坐了昨夜凌晨的飞机抵达了深圳,这会儿正躺在深圳的酒店里,“走得匆忙,有些行李没有带走,这周末我的朋友会去取,还麻烦你给他开一下门。”
“哦,好。”我答应着,心里却有一种莫名的难过。曾经我们的距离是那么近,而如今却又那么遥远,这一别此生就是永不相见了吧。
周末的晚上,闵晨的朋友如约而来,提前还给我来了电话确定上门的时间。
“橙子叫我来拿他没有带走的行李,哦,就是闵晨。”一个憨厚的大男孩按响了门铃,呆呆地站在门口。
“进来吧,他的房间上锁了,行李什么的都放在客厅。”我领他进来,指着餐桌边上的几个箱子跟他说。
“嗨,闵晨走的太着急了,除了电脑,什么都没拿走。”他说着,开始着手将行李朝门口搬去。
“为什么这么匆忙,头天晚上我还见他,第二天一早屋子就空了。”
“他这个人呀,说什么、做什么都是立马的事儿。你说,他老爸在福建几千万的家业等着他继承,他呢,却偏不干。从加拿大留学回来,就学人家北漂,在他爸朋友的一家公司里当个程序员,累死累活的加班,他倒还挺兴奋。”他说着、搬着,很快已经将所有的东西都搬到了门口。
“我帮你送出去吧,这么多你一个人拿不了。”我想听他再说一些关于闵晨的事,于是主动帮起忙来。
“哎,谢谢。这几天因为一个项目,他跟老板的意思不同,两边互相又说服不了,就吵了起来。橙子脾气暴,这不,一拍桌子,不干了!晚上吵完,凌晨他就坐飞机跑路了。”他摇了摇头,“哎,他啊,就这么个人,好自由,不受拘束。”
我浅笑了一下,将最后一件行李放在楼下停着的出租车后备箱里,朝他摆了摆手:“路上慢点,再见。”
没过多久,闵晨住过的那个房间搬进来一高一矮两个男孩。除了因为一些水电杂费和吵闹的生活环境吵过两句嘴,我们之间几乎没有交集。
四个月后,租赁合同到期,我没有再续。就将闵晨这个人的名字连带着和他发生的故事一起封藏在这段合租房的记忆里吧,因为,我也该开启新的生活篇章了。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