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够娶到玛蒂尔德这样一个美丽的姑娘,路瓦栽先生无疑是感到满足的。他的满足还表现在晩饭的时候,揭开汤锅的盖子,“好香的肉汤!再没有比这更好的了!……”
只是,这个教育部的小职员,他只是满足着自己的满足,他并不关心他的太太在想什么,希望得到什么,更没有想到要为自己太太的幸福去做点什么,争取什么。---他只为自己争取。“他有一笔款子,他预备买一杆猎枪,好在夏季的星期天,跟几个朋友到南代尔平原去打云雀。”
而她的妻子,漂亮的玛蒂尔德,却素来不出门,只能穿着粗陋的衣料做成的衣服,一个人坐在家中,独自地幻想,垂泪,垂泪,幻想。
可是,我们有什么理由埋怨玛蒂尔德呢?
丑小鸭羡慕白天鹅,麻雀渴望变凤凰,就连我们都喜欢的灰姑娘,也曾因为不被允许参加王子的舞会,跑到妈妈的坟头上哭泣,祷告,希望榛树能为她抖落“金银礼服一整套”,更何况玛蒂尔德是这样一个丰韵、娇媚、温柔、优美的姑娘?
玛蒂尔德向往高雅奢华的生活,她每天耽于幻想,但也只是耽于幻想。这个单纯的姑娘,她从来没有想到用她美丽的姿色,像那些露露们、美美们那样游走于仰慕于她的男人们之间。如果没有后来发生的一切,她会像花瓶一样一直装饰着路瓦栽的家庭,也会像花瓶里的花一样毫无激情的慢慢枯萎。
但是,一天,路瓦栽先生带回家了一张请柬,就是这张请柬,让玛蒂尔德与社会有了接触,也开启了路瓦栽先生走进太太心灵的通道。路瓦栽先生第一次看到了妻子流泪,看到了妻子孩子式的赌气和委屈,这让他的心里感到了难受。他开始了解妻子内心的需要,开始关心妻子的情绪变化,也开始设法满足妻子的精神要求。“好吧,我给你四百法郎。”尽管他的脸色因为惊骇变得有点发白,他还是满足了妻子的需求。“不过,你得把这件长裙做得好看些。”这大概是他生平第一次为爱付出,他也因此感到了付出的喜悦。
路瓦栽先生作为丈夫的的责任和担当在之后的事件中更是表现得勇敢而张扬。他的妻子丢失了项链,面对着这不幸的灾祸,她“整天等候着,整天在惊恐的状态里”。这个时候,路瓦栽先生不再是独立的、满足着自我的小男人,在灾祸面前,他开始急妻子所急,想妻子所想,在精神层面上,他的心灵和妻子融合在了一起,成为了一个整体,不再是“他”和“她”,而是“他们”。他拿出了父亲遗留的全部财产,他到处借钱,他“签了好些债券,订了好些使他破产的契约”。为了偿还债务,“他一到晩上就给一个商人誊写账目,常常到了深夜还在抄写五个铜子一页的书稿。”
可以说,正是路瓦栽先生的勇敢和担当让玛蒂尔德感到了真实的幸福和温暖,也让她从一个愁苦的妇人转变成英雄一样,“她懂得家里一切粗笨活儿和厨房里的讨厌的杂事了。”十年之后,在他们还清所有借款和利息之后,玛蒂而德是这样向佛而思节夫人描述的,“这笔钱,我们整整还了十年。你知道,对我们来说来这可不是容易的事。”说完这一切,“她带着天真的得意的神情笑了。”
这个时候,玛蒂尔德,这位因为贫穷失了青春和美丽容貌的女人,在她的有钱的女友前面,不再“自惭形秽”,而是变得坚定和自信。她的笑中,带着一种满足和幸福,这是两个生命直接拥抱,两颗心灵的无间融合带来的,是精神上真正的愉悦,不是物质享受能给予的。
偶尔,她还不免想起当年那一次晚会,“那个晩上,她多么美丽,多么令人倾倒啊!”,但是,那样的幸福是多么肤浅啊!我相信,真正支撑她整个的人生,真正承担起她的荣耀和幸福的,是路瓦栽对她的爱,和因为感受到了这种爱而勃发出的对抗贫穷的力量。
至于她失落的那条项链,到底值多少钱,还有那么重要吗?她获得了比钻石项链更贵重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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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让男人成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