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本猎杀（1）：傻孩子，快跑啊
4月的一天，天气有些阴沉。乔岛走出地铁时，才把手机流量打开。
微信QQ一齐开始工作，无数的讯息在他耳边炸开。销售组的群里大家不知道发了多少消息，手机响个不停；他刚准备看一眼，忽的一声雷响，大雨转瞬就倾泻了下来。
“靠！”乔岛暗骂了一句，早上出门也没怎么看天气，伞也没有带上，只得把包顶在头上，快步向写字楼跑去。还好地铁口离写字楼不远，不一会儿就到了楼下。乔岛一边用纸巾擦拭头发，一边翻出手机查看那些信息。
消息很多，手机翻出来半天都还没有刷完，他这时才发现，不知道为什么有好多公司的客户今天都来了。乔岛加入这家理财公司还不到三个月，手上的客户只有两个在本地，其他人都是网络投资的。他没有看到自己的两个客户，却见到很多其他人的大客户来了，那几张脸在每次签下几百万的大单子时伴随着客户经理意气风发的样子深深烙进了乔岛的心底，他也一直期望着那天也可以开发到几个这样的客户，那样说不定真的就有钱去娶李鄯了，可惜他现在还是一个靠总监挂单活下去的人。
信息终于刷完了，他走进电梯翻看着大家的聊天记录，却发现大家都在聊着通过一件事情：昨晚HB最大的P2P公司破产了。公司内部群里从昨天半夜就开始吵这件事情了，好多人不停的艾特公司各个负责人，却只有李总说了几句公司一切都好，让大家不要慌张。可还是有人在不停的说着，最后李总也不说话了。
“这些人也是，别人公司破产了找李总监干嘛，他又不清楚别家的事情。”
乔岛说着便把手机收了起来，却没注意到那两个小小的未接电话。
刚跨出电梯，乔岛就发现公司好多人都已经来了。所有人一下子齐刷刷的朝着电梯看去，仿佛大家都在期待一个人的到来，乔岛被大家瞅得一愣，半晌才反应过来尴尬的给大家打招呼时，缺发现大家已经失望的不再看他了。他们不是躲在一旁抽烟，便是大声地打着电话，或者是明明手机在响，但他却蹲在一旁不去理会。
乔岛在人群里找了半天终于找到了同组的鹿哥，他猫在消防通道那里抽着烟。乔岛赶忙过去打招呼，鹿哥瞥了他一眼随后狠狠的抽了一口烟，把烟头扔地上狠狠滴地踩灭了，一把把乔岛拉到了僻静无人的地方。
“鹿哥，今天什么情况啊？怎么大家都来这么早。”乔岛腆着脸笑着说道。
鹿哥背靠在墙上看着那边忐忑的人群，再看看一脸傻样的乔岛，眉头紧皱，挤成了一个川字。
“李总有跟你联系吗？”
乔岛摇了摇头，鹿哥深深的叹了口气，自语道：
“哎，找到老李又有什么用，大佬们都跑了，他也不过是拿来顶缸的人。”
乔岛越发的莫名其妙，连忙追问道：
“大佬们跑了是什么意思啊？公司是出了什么事情吗？”
鹿哥一下子坐到了地上，也不顾会弄脏了他白色衬衣。乔岛不明所以，但看公司门一会儿也开不了，索性也坐到了鹿哥的身旁。
“昨天晚上我们在群里发的消息你没看吧。”
“啊”乔岛有些懵了，“昨晚把流量关了，早上到公司才开的，发的消息太多了，还没来得及看呢。”
鹿哥嗯了一声，接着说道：“**基金倒闭了，昨天晚上整个HB有五万名投资人包围了他们一千多家线下门店。**基金的老板直接自己走到警察局里去了，他们的副总差点被投资人打死。”
“啊，出这么大的事情啊，唉，之前我们不就一直在说**基金它们自建资金池，拿投资人的钱去做自己的项目迟早要出事儿吗？没想到这么快就崩盘了，那些叔叔阿姨们真是要倒霉了。不知道多少人的养老钱要赔在里面了。”
鹿哥喃喃说道：“是啊，不知道多少人的钱要赔在我们这里了。”
这句话宛如炸雷一般炸响在乔岛的耳边，他一脸惊诧的看着鹿哥，脸上满是不敢相信。
“ 鹿哥你是说，我们这里，也出问题了？”
鹿哥从兜里又掏了一根烟叼上，手颤抖着拿着打火机大货，咔嚓卡车的打了好几次都没打着火，好不容易打着火了，整个手却抖个不停，半天点不到烟上，乔岛一把拿过打火机为鹿哥点上了烟。
鹿哥深深的吸了几口烟，长长的吐了一口烟，一大圈的蓝色雾霭将他包围起来，仿佛一个保护圈一样，能给他带来安全感，但不一会儿，烟雾便消失殆尽，仿如从未存在。鹿哥好像镇定了一点
“**基金的事情势必让客户产生功危机感，来到公司要求提前兑付，这也是预料之中的事情，只是自昨天起我们就联系不上公司负责人了。现在销售们已经慌了，更有一些傻逼不想自己担责任，还把这个消息透露给了客户，带着客户来找公司负责人，现在好了，全体客户都已经要炸锅了，都在陆陆续续来到楼下堵门。不管公司是不是运营正常，只要开始挤兑，都特么得玩完！”
乔岛听到这儿也开始慌了，他惊慌的说道：
“那李总还说没有问题的，我还有好几个客户呢，怎么办？他们钱拿不到手不会放过我的。”
乔岛一把抓住鹿哥的手，声音颤抖的说道：
“鹿哥，十好几万呢，我可赔不起啊。你说我们该怎么办啊”。
鹿哥一把甩开乔岛的手，双手抱头吼道：
“十几万算什么啊，我可是几百万的年化，我十年存下来的客户和人脉啊！我特么知道该怎么办啊。老李不是护着你吗？你去找他啊，她妈的，他可是公司法人，公司出事儿了第一个就抓他！”
“对，李总，李总，我去找他。”乔岛赶忙掏出手机，屏幕一亮他便看到脑一溜的未接来电中，李总早上七八点给他打的两个未接来电。
他正准备打回去时，看了下周围几近疯狂的众人，然后站起来找一个无人的地方给李总打了过去。
电话打了几次都是占线，现在估计李总的电话都要被人打爆了，乔岛便给李总发了个短信。
“李总，我是乔岛，你在哪儿？好多客户都来到公司楼下了。哥哥们都说公司要完了，负责人都跑了。我好慌啊，你现在在哪儿呢？”
信息发送的圆圈转了好几圈终于提示发送成功了，乔岛身后的销售员们多番尝试都找不到负责人后终于崩溃了，他们用手捶打墙壁……踢翻了垃圾桶……脱下皮鞋狠狠的砸向了玻璃门。
乔岛还记得两个多月前刚刚加入这里是，他们意气风发的样子。还有一个月前，李总从销售总监升任总经理，并成为了公司法人时众人激动的表情。仿佛那个拿过聘书的不是李总，而是他们自己。这真是一个美丽的梦，可惜醒来的太早，也太痛了。
电梯又一次升了起来，这次大家已经没有信心再去期待了。乔岛抬了抬头看着电梯门打开，一大群民警和武警冲了出来，斥喝着大家抱头蹲好，恍惚间乔岛站了起来，却被一个民警一把摁在了大地上，头重重的撞击在地上，巨大的眩晕和疼痛包围了让他眼前一黑，迷迷糊糊中就被警察带下了楼。
等在写字楼的一楼的投资者们看到被一排排带出来的,山呼海啸的嘶吼、谩骂、哭喊和涌动的人群汇聚成一堵巨大的墙壁， 这是一次人潮 的海啸，这一天的盛景在日后被无数的金融公司所传颂，无数次用于攻击与谩骂，但没有人会记得这些人的绝望与日后遭遇的生活，这些没有人会关心，除了钱，没有任何东西会被这个行业所牢记。
当乔岛被带到门口时，忽地一个黑色的人影从顶楼掉了下来，重重的摔向了地面。他仿佛看到了小时候西瓜从手中掉到地上的样子，鲜红的西瓜瓤和青白的西瓜皮碎的一地，满地都是鲜红的 汁水和宁人难忘的气味。乔岛一直在找的李总监就躺在他的面前，鲜血溅到了他的脸上，他来不及惊恐，先是茫然的看着身后的鹿哥，在二十二岁的年纪，乔岛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看到死亡，而这一刻没有人能帮他，所有人都惊诧的看着这一切，许久后才有人想到了尖叫。
一直到乔岛走出警局，再次拿起手机时才看的李总监跳下前给他发的消息：
“傻孩子，快跑啊！”
乔岛这天夜里蹲在路边哭了很久。
下一章：【资本猎杀】（2）还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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