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上个世纪的事情了。
抗战时期,某地有座山,山脚下有个庄子,庄子有户人家,是方圆十里中有名的地主,品行恶劣,无恶不作,众人受此苦很多年。此家姓赵,为大宋王朝末代王族后裔,祖祖辈辈居于此,远支波及欧美。
抗战第七年。户主赵大人在此山脚下的河边戏游,侣鱼虾而友草木,颇感人生得意之情。赵大人逆水而游,本想顺着流下去,却忽有念家一意。于是他逆着这河,浑身解数,洋洋洒洒的像条自在的小鱼一般。
山景幽美,神似桃花源。赵大人游到了第一户长工家的门口,长工名为二柱子。
“赵爷您老好。”二柱子说。
“二柱子你也好。”
“赵爷您近来身心尚可啊,心宽体胖的。”
“这不,我家那争气的三个儿子都在部队当军官了。”
“赵爷您没说错话吧?”二柱子面露异色。
“是你二柱子的耳朵聋了?还是我赵爷说话不管听了?”
“不不不,赵爷说的都对。”
赵大人于是唾了口唾沫给长工二柱子家,就像个愉快的小鱼逆流而上了。
赵大人的体力尚可,又游到了长工三狗家。
“赵大爷呐,我小辈也奉劝您,伤心事咱们就忘记了吧,像现在快快乐乐的多好。”三狗说话耐听的很。
“赵爷我一向快乐,什么伤心事?我的大儿子在南京当参谋长,我的二儿子在重庆做文官,我小儿子在伪满洲做皇帝的近卫军官呢!我有什么好伤心的,我的女人又俊又美,我的侄儿个个都在法外,我还有个小内室。”说着说着,赵大人又像个肥美的大鱼一般活动了起来。
“哦,您开心就是我开心。”三狗头面色苍白的进了他的屋子。
赵大人今天真是很快乐。
他又到了长工四毛家。
四毛最近刚娶了个女娃,喜气洋洋的。遇见赵大人的时候,四毛正和五牙,六鬼在窃窃私语,说着一些有关丧的东西。看见赵大人的时候,三个人一致作鸟兽散,各自问了赵大人的好,各自离去。
赵大人又游到了长工七土家。
七土是混的最好的一个长工,娶了个隔壁庄子的地主家的老媳妇,嫁妆得了不少。房子也是大大方方的,也给自己置了点产业,之所以叫他长工,因为他曾经在赵大人家干过活。
“赵爷您好,我借点钱给你吧。您一向待我不薄,照顾我很周到。”七土哈哈大问。
“我看你这七土是反了,我什么时候沦陷到你借钱给我。”
“不是这个意思,赵爷。我就是关怀关怀你....”
“滚开,不用。”
赵大人又故意的唾了口唾沫给七土,七土呆滞的木讷的凝视着他的远去。
赵大人总算游到家了。
衰颓破败的宅子里夹杂着大量的杂草,杂草里飘满了熙攘的野虫。夕阳的斜射下,只悠悠的看到那欲断不断的门帘摇曳着苦难的影子。赵大爷的影子同样也被拉的很长,长到可以无限边际。门前的锁掉落着稀疏的锈,锈里充斥着没有人息的味道。民国式的桌子,也被某些动物占据最后的空间。更不必说诸如床褥柜子。宅子早已废弃很长时间.....
当赵大人回归到这里,仿佛看到了几个月前的刀光剑影。五个亲人和十六个仆人的被土匪活生生的手起刀落的惨死,只剩他一个人苟延残喘的留着那一点气息活了下来。“原来他们早已走了。”赵大人自言自语嘀咕道。
赵大人拍了拍自己的头脑,
“我又忘记了。你们都去哪儿了呢?”
他一直活在回忆里,逃避不了的现实但他继续甘于逃避。
虽然锁里的锈不停往下迅速的掉落,但是锁还是依旧打不开。
锁着的是,一个行将就木胆小如鼠不敢面对的可怜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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