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一叶浮生
三国的天下,是群雄逐鹿的天下,因为战乱,百姓饱受流离之苦,同样也因为战乱,英雄辈出,各路人才纵横捭阖、各显其能;三国的天下,是兼容并蓄的天下,武有关羽、吕布手起刀落,文有“竹林七贤”、“建安七子”谈笑风生。在这样有刀枪也有雅乐的纷繁乱世中,后世倍受争议的枭雄——曹操横空出世。
公元208年,即建安十三年,曹操挥师南下,沿途打败刘表,收复刘琮,并把兵家必争之地荆州收归自己囊中,迫使刘备等人落荒而逃,号称八十万的大军一路兵临长江天堑,与江东孙氏遥遥相望,赤壁大战一触即发。此前,曹操已经于公元199年斩杀吕布、诛灭袁术,于公元200年的官渡之战中打败袁绍,在广大的北方地区,曹操“挟天子而令诸侯”,俨然已经无可匹敌。
那一晚,天气晴好,月光皎皎。长江之上波涛翻涌,烟波浩渺,展眼望去,军旗飘飘,一排排战船列队整肃,驻守的军士们精神焕发,斗志昂扬。曹操掩盖不住内心的兴奋,下令设宴摆酒,大宴诸将,酒至酣处,曹操这位有着文人气质的政治家,不禁涌上吟诗的冲动,他开口处,一首拟乐府古题的诗作《短歌行》挥毫而出,掩不住的是王霸之气。
对酒当歌,人生几何!
譬如朝露,去日苦多。
慨当以慷,忧思难忘。
何以解忧?唯有杜康。
光阴似箭催人老,日月如梭趱少年。人的一生何其短暂,想做大事的人生更加短暂,诗人把人生比作早晨的露水,晶莹剔透,折射出万千可能,但是别忘了,只要阳光出来一晃,美丽的露水就会消失的无影无踪。从孔子的“逝者如斯夫”到苏轼的“人生如梦”,古往今来多少人,都不免感慨时光流逝、人生短暂,这种忧愁无法排解之时,人们不约而同的选择了酿酒祖师爷杜康所传下来的美酒,一醉解千愁。
竹林七贤之一的阮籍好饮酒,时人解读:“阮籍胸中垒块,故须酒浇之。”垒块自然是指心中的忧患痛苦,阮籍因为仕途不顺、家国凌乱而忧,曹操即将剑指天下,他又为何而忧呢?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但为君故,沉吟至今。
呦呦鹿鸣,食野之苹。
我有嘉宾,鼓瑟吹笙。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本来是《诗经》中,用来表达一位女子对恋人相思之情的诗句,“子衿”是当时学子的服饰,可见女子的恋人是一位有才学的人。曹操此处化用了这个句子,自然不是表达对恋人的思慕,而是对天下英才的渴慕。“呦呦鹿鸣,食野之苹。我有嘉宾,鼓瑟吹笙。”同样出自《诗经》,这两句的意思更为直白,如果有才能的人前来投奔我,那我必当设酒开宴,热情欢迎。
明明如月,何时可掇?
忧从中来,不可断绝。
越陌度阡,枉用相存。
契阔谈䜩,心念旧恩。
游子望月思乡,而此情此景,诗人却在皎洁的月光中看出人才的影子,只是那轮明月啊,似乎高不可攀,永远也难以得到,于是忧愁从心底而生,盈盈袅袅不可断绝。这就是曹操广招天下雄才的“英雄帖”。诗人清楚地知道,凭一己之力而安天下,无异于天方夜谭,收归天下贤士才能真正有所作为。
当各路人才“越陌度阡”而来,大家各尽其用,为统一大业出谋划策,相互惦念、相互扶持,愿意为对方鞠躬尽瘁,群贤毕至,高谈阔论,这是曹操设想出来的其乐融融的政治上的“大同世界”啊。不得不说,一个好的领导,非常善于描绘一幅美好的未来图景,供人遐思和期待。
月明星稀,乌鹊南飞。
绕树三匝,何枝可依?
山不厌高,海不厌深。
周公吐哺,天下归心。
世人都言:“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明而事。”彼时曹操麾下,文臣武将云集,文有荀彧、贾诩、程昱运筹帷幄,武有张辽、徐晃、夏侯惇骁勇善战,在这样人才济济的队伍之中,似乎很难再有脱颖而出的机会,当时投奔其他君主的贤才恐怕也有这种怕受冷落的心态,曹操大方的回应:“山不厌高,海不厌深。”山海之所以成其广大,是因为不拒绝土石或是江流。言外之意,我曹操会重视每一位有才之人,让大家人尽其才。
结尾处以周公自比,倒不是说他何等狂妄自大,而是他像天下英雄立誓,自己决心像周公那样,虔诚招揽天下能人,实现统一大业。了解过三国历史的人都知道,让人有爱恨的曹操,疑心病很重,但是却出奇的重视人才,当然这并不仅仅表现在诗歌中、口头上,更体现在实际行动中。
早在官渡之战时,在袁绍府邸,搜出大量曹操手下的将士和袁绍暗中联络的信件,有人要求严查,但曹操却说:“敌强我弱,我尚且不能自保,怎么能要求别人不留后路呢?”于是,当着众人的面,一把火烧了所有的信件。而为袁绍写檄文的陈琳,骂了曹操祖宗八代,但曹操爱惜陈琳的才气,不仅不计前嫌,而且还大为赞赏,并把他留为己用。更别说,曹操为了留住关羽,将赤兔马相赠,为了迎回蔡文姬,豪掷千金……
曹操是这样,刘备、孙权亦是爱才如命。刘备三顾茅庐,先后收得“卧龙”、“凤雏”,孙权任用的周瑜、鲁肃、吕蒙、陆逊个个都是堪当大任之才,如此天下三分。三国的魅力正是在此,纵使天下纷争,但是英雄有用武之地,曹操无疑是其中一位时代缔造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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