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森和石熊

1

刚森弹出的烟头，在不远处被地面弹起，散成点点火星随风飘散。

他觉得自己已经站的足够久了，便抬手看了看表。

刚森平时没有带手表的习惯，因为他觉得手机已经够方便了，这次纯粹是一时兴起。

也有一部分原因是，带手表能让自己看起来更体面些。

距离约定的时间还有5分钟，他皱了皱眉，打算用这剩下的时间，盘算一会吃点什么。

正当他考虑要不要喝上一杯时，刚刚还在信号灯下驻足等待的人群如潮水般向他涌来。

人群中他看见石熊正在朝他摆手，更确切的说是石熊那件标志性的橙黄色体恤先引起了他的注意。

石熊走路看起来轻飘飘的，若非熟人，肯定会有上前扶他一把的冲动。

等他回过神准备迎上去的时候，石熊已经走到了他面前。

“好久不见啊，老同学”，石熊笑着先开了口。

“是啊，距上一次见能有一年多了吧”，刚森客套的回应，接着又说 “我们先找个地方坐坐，你选个地方”。

石熊面露难色，摆摆手说：“这个我可不太擅长，你知道我很少在外面吃饭。”。

“行，那我定吧”，说完刚森走到路边，挥手招停了一辆出租车。

2

车子通过大概5，6个交通岗，驶进一个巷子，随后停在一家悬挂着鲤鱼旗的日式料理店门前。

坐在副驾驶的人付车费，是当地人心照不宣的约定。

刚森用手机支付了车费，打开车门时，他感受有星点的雨丝落在他脸上。

“下雨了吧？”，石熊关上车门，探出手，试图自己确定答案。

“是下了，一场秋雨一场凉，这雨来的正好，我们可以点上牛肉火锅。”，刚森觉得自己没选错地方，他习惯在下雨天吃点热乎的。

虽然夏天还没有完全过去，但是日落后的气温已经足以让那些身着短衣短裤的人感受到寒意。

石熊跟着刚森，穿过餐厅的前堂，登上一段旋转的木质楼梯来到二楼。

石熊一路张望，观察着餐厅布局。

餐厅虽然不大，但明显能感受到商家在布置上的用心。

墙上贴着和风海报，酒柜上摆放着精致的瓷娃娃，壁挂电视里播放着日本综艺节目。

石熊没去过日本，不过他觉得即便是日本的本土餐厅，装潢也不过如此吧。

就是不知道这家餐厅的消费怎么样，不过他并不需要担心，因为上次吃饭是他付的账，按理说这次轮到刚森了。

他呆呆的看着墙上朝日啤酒的海报，海报里怒目圆睁的相扑让他觉得很有意思。

3

刚森选了一个看靠墙的位置，回头示意石熊过来坐。

“看啥呢，海报上有美女啊？”，刚森笑着，随手把椅子从桌下拉了出来。

石熊有些不好意思，两步并作一步，走过来坐在刚森对面。  

“人不能读太多书啊，看把你饥渴的”，刚森边翻看菜单边说。

“你就挖苦我吧，你最近怎么样，挺长时间也没跟你‘交流思想’了”，说着，石熊摘下眼镜用衣服的前襟擦了擦。

“一份牛肉火锅，一份好吃饼，再来盘烤毛豆...”，刚森轻车熟路的点着菜，他好像不打算征求石熊的意见。

"啊？你说我啊？老样子，白天上班，晚上回家给孩子洗尿布。"，刚森说完，指着菜单上的啤酒，“要不要来一杯？”。

“酒还是算了，你知道我很少喝...带孩子一定很辛苦吧，不过真让人羡慕啊，我现在还是孤家寡人，可能没希望结婚了。”，石熊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平时他羞于谈论情感方面的事，难得今天放开一点。

“那扎啤就要一杯吧....有谁能一辈子不结婚呢，何况你这个大博士，志不在此。对了，你论文写怎么样了？”，论文的话题已经成为了他和石熊对话的“必点菜”。

“没什么进展，那些期刊也喜欢蹭热度，你知道我的选题不怎么热门。”，石熊一脸无奈，瘪了瘪嘴接着说，“我有个师兄，已经发表三篇关于人工智能的文章了，导师总拿这个说事，挖苦我。”。

“导师没给你什么建议吗？或者自己换个研究方向什么的。”，刚森想给出自己的意见，他经常这么做，并且觉得自己的意见总是非常有效。

“建议？相比教好他的学生，他更关心校外项目带来的收益。通过这个他可没少赚钱，那个人脑瓜灵活的很。”，石熊言语中透着不满，他平时谈吐文雅，很少有表露情绪的时候。

“那你应该...”，话说到一半，服务人员端来了牛肉火锅，刚森无心再说下去，观察起火锅的加热装置，不同于酒精炉，它看起来更像一个小型的瓦斯炉灶。

随后，其他的菜也陆续上齐了。

4

刚森拿起扎啤杯，咕噜咕噜的大口吞咽着。“啊哈！感觉真好啊，我可有一阵没喝了”，他一脸满足。

“结婚后没机会喝了吧。”，石熊堆笑着，用筷子戳动着桌上的毛豆皮。

“是啊，结婚了，就不能像以前那么任性了。真羡慕你啊，还能继续在校园里。当初我就应该考研，现在也许就能跟你一样成为专家了。”，刚森对自己现在的生活挺满意的，只不过他和很多“才思敏捷”的年轻人一样，时常冒出这样或那样的想法。今天想当画家，明天又跑去写作。考研也是他众多想法中的一个。所以，每当他说这类话的时候通常不怎么走心。

“不瞒你讲，我之所以读博，实属无奈。除了学习我什么都不会，只能走这条路。”，石熊叹了口气，接着说，“身边的同学都上了班，买了车买了房。我也着急啊，没车没房，哪姑娘愿意嫁给你。”。

“车和房这个事嘛，可以慢慢来。”刚森说这个话没怎么过脑，因为他也不知道怎么解答。不过听见这样的话反而让他心中生出一丝小满足，他不就是石熊所说的“身边的同学”吗。

“我现在一心只想完成论文，顺利毕业，别无他求。”，石熊将手指戳进头发两侧，向后捋了捋。

刚森定睛看着石熊，想确定他今天有没有洗头。不过在酒精的作用下，他不得不再集中一些注意力。

喝到第三杯的时候，刚森突然高举酒杯，说道，“嗯！我们不能在这样浑浑噩噩的生活了，我们要改变自己，找回自己的梦想！”。

石熊不知道刚森哪来的斗志，他左右看了看周围食客，确定没有人在看他们。然后举起茶杯跟刚森的酒杯轻轻碰了一下，快速饮下。

5

出门的时候雨已经停了，出租车在门口排着队。

这些出租车主要的服务对象是对面的洗浴中心。

在石熊的帮助下刚森上了车，他摇下车窗摆手与石熊告别，“记住哦，找回梦想，改变人生！”。

石熊点头示意，摆手回应，直到车子开走。

第二天，阳光照在刚森脸上的时候，他知道自己该上班了。

起来的时候头有些疼，他只记得石熊把他送上出租车后，他侧卧在后排座椅上，电台里放着《梦想天空分外蓝》。

至于昨天要改变什么人生，他早已抛之脑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