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去来兮，去也不去。不去，在这发霉烂死可好。可是，这分明不是十年的风格。
那年初夏的A市，有个小女孩，她叫十年。她不懂人情世故，她好似任性而为。她更无所依托。她的感情和思想被人肆意玩弄，她反抗无效，她歇斯底里。慢慢成长的她，看似解脱的她活得很不自然，对别人充满敌意。她心中除了对人生的怜悯还是怜悯。因为仅仅剩下对人生的怜悯，这怜悯让她以为自己活着或者早已经死去。
佛说：许则可，不许也可。十年问佛，你倒是许或者不许呢？许，你许下了千山万水。不许，你却许到了穷途末路。可是谁不是在穷途末路的冰雪路上裹足前行。冰雪不占衣，鞋上见分晓。
归途困住了十年的脚步，她想抛夺，却又无法摆脱。这青天白日，已无殇可诉。
犹记得十年前，十年在她如花美眷的年龄遇到了她最喜欢的人。她以为可以和她结婚生子，她以为他们可以相携到老。是的，她遇到了锦添。锦添的家庭残破不堪，他在那个家里，得不到应有的温暖，他嘶吼，他恣意妄为，他唯恐天下不乱。他的父亲在外面有个情人，叫梅。十年见到梅的第一面是在一个舞会上。梅跳着最动人的舞，踩着十厘米的高跟鞋，游荡于人前。梅双眼放着光，她左顾右盼，眉眼里尽是妩媚妖娆。美好如她，恐怕很少有男人不为之心动。一曲末了，梅身姿妖娆走到十年的身旁。
“你好十年，我是梅。很高兴认识你。”
“我并不认识你。”
“没有关系，我们很快就会认识。”
“你怎么知道我名字。”
“我知道你很久了，还知道你的名字的来历。”
“。。。。。。”
原是锦添约好十年一起来参加舞会，锦添却没来，电话也没人接。十年偷瞄着眼前这个女人，如此的妖娆的一个女人。女人天生的敏感让她惴惴不安，她隐隐感到有什么事将要发生。当晚，十年也没有看到锦添的父亲。
有的离别是注定的，有些人注定离别。那晚之前是十年最后一次见锦添。第二天晚上，十年接到锦添父亲的电话，告知锦添在医院。
十年赶去医院，她推门进去，看见锦添静静地躺在灰白的床上，人已经了无声息。医生站在病床旁，扯低了嗓子说道，准备后事吧。就这一句话，十年的头仿佛被某种硬物击中，脸色乍青，直接瘫软在锦添的病床旁。嗓子眼犹被什么东西卡住，想吼出来却怎么也发不出声。这景象如同当年景象，竟是一模样。十年瘫倒在地，不知何时被人唤醒。她听到有人说道：锦添男，车祸不治身亡，死亡时间凌晨一点整。
“锦添．．．．．．．。”她终于发出声。
“如花美眷，似水流年，原来姹紫嫣红开遍，都这般付与断瓦垣．．．．．．。”
锦添死了，在他最美好的年华，这年华本来是有歌有酒有情之年。可是他都还没好好尝试人世间的这杯酒就离开了。此命过，尽无故哀哉至极。
次日，十年回家收拾行李，她的亲生父亲找到她的住处。这个酒鬼父亲，十年从未想过再见。她的父亲颤颤巍巍的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发黄的照片递给十年。十年看着眼前这个满鬓发白的自己的父亲，表情竟僵硬到极点。
“十年，这是你母亲留下的一张照片。这么多年，我都随身带着。以后你拿着吧。”
十年很生硬地接过照片，她无法面对眼前这个人——自己的父亲。如果不是因为他，她母亲也不至于惨死。在十年的脑海里母亲温良恭亲，却被父亲和邻里说成一个水性杨花之人。十年还记得那年她八岁，母亲终日都抱着她以泪洗面。还记得那个青天白日的早晨，母亲站在了小区的顶楼，一跃而下，从此十年没有了母亲。十年还略微记得母亲那天穿一袭素衣，斜襟的旗袍，做工考究。母亲离开前一晚，抱着十年轻声说：“囡囡乖，妈妈都不曾离开你。囡囡以后都不要哭，妈妈会一直守护着你，你不要怕。想妈妈的时候，看着天上的星星，最亮的那颗就是。”十年那时还小，她不懂什么是生离死别。她抹了抹母亲脸上的泪水很懂事地说：“妈妈，你别哭。我会听你的话，我以后都要乖，不会再惹妈妈生气。”谁知那日暗夜，却是后会无期。
当十年接过照片，这张发黄的照片看得出来的确是有些时日了，但是照片上的人却是眉眼清晰。母亲旁边那个女人怎么这么面熟，十年身体突然打了个冷战，是梅姨。”
“这是谁。”十年看向父亲。
“这是梅，是你母亲的亲妹妹。当年你母亲执意要嫁给我，她父母坚决反对。后来你母亲心意已决，她娘家便和她断绝了所有关系。你母亲随我来了Ａ市，从此再也没见过她家里人。直到她死那天，我派人通知她家人，也无人来参加吊唁。”
十年此刻心绪烦乱，她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母亲，梅姨，锦添，锦添父亲。
锦添的葬礼在一周后举行，他父亲把他葬在了南郊的公墓里。十年一身素服，此时她已心力憔悴。她看到了梅姨。来祭奠的人逐渐散去，十年叫住了准备离开的梅。
“梅姨，你可认识我。”十年说道。
“恩。”
十年看到梅姨脸上一脸疲惫，她告诉了十年事情的所有真相。梅承认自己是她母亲的亲妹妹，她打小她就和家姐关系最好，父母也很是溺爱这两个女儿。梅姨比姐姐小十岁，她记得那年姐姐被父亲赶出家门后，就再也不曾回来。她长大后很多次想去寻姐姐，无奈父亲的心坚硬如铁，坚决不让她去打听姐姐的消息。梅姨就这样长大了，直到有一天，她们全家得知姐姐惨死的消息。后来，梅来到Ａ市，查明了姐姐自杀的原因。姐姐是被人诬陷，才寻了短见。原来锦添的爸爸是Ａ市有名的地头蛇，他早就眼巴巴地贪恋着十年母亲的美色。设好圈套，当着众人摆了一道，使得所有的人信了十年的母亲在外面有了男人。街坊邻里的不信任，侮辱及谩骂，逼得十年的母亲最终走上了不归路。
“梅姨，因为这样，你才和锦添的父亲在一起是吗？”
“是，我想报复他，只是想让他的家也不得安生。我只要一想到可怜的家姐当时无所依靠，生命和人格被人肆意践踏。我就．．．．．．。可是我没想到事情会闹到这个地步。”
“这就是你想要的结果。”
“不是，我没想到锦添性子如此烈性。我万万也没想到，他和他父亲大吵之后会遭遇车祸。对不起，十年。我对不起你。我真的很后悔。”
她们的交谈被一直躲在一旁的锦添的爸爸悉数听到。
“十年，对不起，我真的做错了。以后的日子，我想我都会良心不安。还有，我爱上了锦添的爸爸。”
“各自因果，各自承担。梅姨，以后我们都不要再见了。”
“十年无依相恨老，白头不见素衣昭。襟寒不见五更暖，新魂犹作路迢迢。”
至那以后，无人在Ａ市再见过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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