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先生开堂授课
转眼村长儿子大福已到了适学年龄，还有近七家大丰，庆华家常海，这一伙年龄差不远，全在同一年生。
李先生来后，村里人说话也文雅了不少。
近七遇上人就想着孩子年龄这事，咧嘴笑：“咋娃也同龄咧。”意思是也可以一起上学。
庆华说：“上学趁早，拖不得喽，趁早张罗张罗，越早教出的娃，聪明，将来可是要出人土地的。”庆华说的出人土地自己也不知道要出哪块土地才算出人土地。
那年村里还有几间公用的木房在阴山脚下，就隔一条小溪，近庆华家，坐北潮南中间也是过堂，西头空房摆放木头的舂米机，人上去扶稳后用脚使力踩动棒槌，棒槌猛砸石头捣臼，谷子像捣药那样舂掉外壳，筛掉后就是白白的大米。东头才是教室，后屋是教书先生做饭的土灶，前屋才是教室，一排镶了玻璃的木窗用以透光，从一到三年级在一个地方讲课，三年级以后就到乡里上，这就跟牛羊混栏养似的好几个班轮着教，倒不是地方不够大，是生源少才出这么个下策，中午先生妻子炊饭，那烟风一吹反灌到教室，呛得学生们眼泪直流。
村长找他来教书费了一番苦心，那日村长走了几十里路到外村远房的李先生家，当着李先生的妻子面开门见山说：“李先生呐，您就看在这些穷孩子份上，来教几年呗，等乡里的学校有住处了，孩子们不用来回走，到时候您就调走啦。”
“额，行是行，额，就是，你看我家两个娃，如果全带过去，有些不方便吧，如果不带，这路远，你是知道的，怕是有些不妥吧。”李先生许久答应不下来，不时看看旁边妻子的脸色，但又觉得村长来请是有些面子。
村长继续说：“三五年后，您就出头了呀，到时候爱去乡里教，我跟大队里的人说去，实在不行，我叫上庆华，他那边有人，好说。”
“回头乡里学校造好了把咋们一合并，准把您也合过去咧。”村长开始边说边笑，他对这位远房的教书先生开始有些把握。
李先生一家就这样被村长半推半就请到村上，这座公用的房子就成了学校，二楼是睡觉的地方，还有很多空房，平日村里开会议事就在这举行，房内空得就剩木板墙，开会大家自带小板凳，要么自己蹲着。二楼的西头还有一个房间，是给庆华的姑父的三女儿住的，自从大雪里捡回一条命后便疯疯癫癫，没地方呆，村里人觉得可怜，同意让一个房间给她，本是庆华的表姐，庆华却喊她：“疯婆。”吃饭的时候庆华就用个固定的碗打点饭菜过去，往疯婆门口一摆，不喊也不叫，凭疯婆自己，遇上饿了正等着就趁热就吃，一旦疯婆睡着了不知道，那是等到下一餐时间点饭菜冰凉也是常有之事。庆华再次送餐发现未食时，他会一点不客气的朝房间内问:“死了啊？”好在疯婆从来不闹不喊，也不出房间捣乱，连内急了也是等天黑以后悄悄去，楼下李先生开教的时候疯婆躲在阴暗的房间里，把自己卷成蜗牛那样，再把被子裹身上。时间一久，人们也忘了有这么个人存在，李先生跟这么个疯婆做邻居也没觉得多别扭。李先生教语文，李夫人教数学，一儿一女也给带过来在这上学，儿女天资聪明，平日常帮李先生改改作业，或是给其他孩子讲讲故事。
李先生在上高年级的课，低年级的娃悄悄学舌插话，眼睛咕噜咕噜转，东张西望，似懂非懂听。先生罚低年级的娃时，高年级的孩子就笑，幸灾乐祸，管得了这一头管不了那一头，哭笑不得，为难了这位外乡来的文文儒儒的教书先生。
李先生的粮和柴由读书的家庭打给他用，也不分多少，反正没了就添。放假的时候孩子们上山砍柴全给了李先生，李先生开学的时候老高兴啊。
夸庆华儿子常海：“孺子可教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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