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小白是小学同学,后来初二成了同桌。我性子大大咧咧,喜欢与人交流玩闹,是班上的风云人物。而小白和我截然相反,他从不主动找人交流,不和别人接触,有些人甚至都不知道班上有这个人,他似乎在我们班隐形了。
“这题你知道怎么做吗?”
“给,这是我的解题步骤,你看了应该就知道了。”
“谢谢,原来是这样啊,你数学思维太厉害了。”
“不客气。”
“以后我们就是好朋友了,有事你说话。”
“嗯。”
这是我和他说话最多的一次,这时我们已经离中考不到一个月了,我们做同桌也快两年了!
“哇,你这题也做出来了,太厉害了吧。”
“不是我想出来的,是小白。”
“小白是谁?”
“我同桌啊!”
大家面面相觑,气氛一时尴尬,不过我好像习惯了,大家一直都把他当作隐形人。
高中分班时,我们又在一个班,班主任让我们选座位时,他再次选到我旁边,我们又成了同桌。我很惊讶,不是惊讶他选我做同桌,而是他居然能上重点班!我初中成绩一直还可以,成绩一直在年级前三,小白初中成绩一直是中等。中考虽然考进了重点高中,但排名也是在中间位置。这次分班考,他居然能上重点班,要知道,以前班上成绩比他好很多的人都没有进!
“真好,我们又是同桌!”我高兴甚至表现得过于激动说。
“嗯嗯。”小白还是冷冷地回复这两个字,而后又默不作声,埋头做题。高中三年,我哪怕在重点班,我依然是班上的风云人物,因为我爱玩,成绩又还可以,人缘自然不差。而小白,依然是一如既往的隐形人,班上和他关系最好的居然是我,毫不夸张地说,我和他说的话,比全校所有人和他说的话加一起都多得多!
高三毕业后,我考上了心仪的大学,家里操办了升学宴,我邀请了他,饭桌上,同学们有说有笑,只有他独自坐在角落里,一个人看着手机默不作声。
“你为什么要考省外的学校啊,你的成绩和我完全可以和我一个学校啊。”饭后,同学们陆续离开,他留到最后,我有些好奇的询问他。他高考是一鸣惊人,比平时多了近60分!
“我想离家远一点。”
我吃惊地看着他,他家里的情况我知道一些,家里有三个姐姐,是家里唯一的大学生,按理说应该是最受宠的,怎么会有远离家庭的想法呢?
“为什么?离家近一点不好吗?”
“我想逃离我的父亲!”
我更震惊地看着他,他妈妈在他高考前几天去世,按理说就剩下爸爸了更要离得近一些,可他为什么会这样想呢?
“我们加个微信吧!”小白主动拿出手机说。我更是直接愣在原地,天啊,他居然会主动问我联系方式,从小学到高中,印象中小白还是第一次这样主动,这让我有钟受宠若惊的感觉。而且,我清楚地看见,我是他微信的第一个好友!
我们加了微信,可始终没有聊天。我们大学隔了上千里,听他姐姐说,他大学几年没回过一次家,也没问家里要过一分钱,整个人就如同失联一般。通过和他姐姐详聊,我好像才真正了解他。
小白家里很贫苦,父亲常年喝酒,哪怕家里再揭不开锅,他的酒也不能断。他的母亲辛苦一辈子,可他父亲脾气暴躁,经常骂他们,还经常说些类似“我没本事,你们不要怪我,你们以后一定要有出息!”“你想管我喝酒的事,我是老子,你们管的了我家里,管不了我外面。除非我就不喝!”这样虚假自我感动的话。小白母亲完全就是操劳过度死的,他的父亲还是一边感叹自己没本事一边不做只喝酒。常年生活在这样的家里,难怪小白会一直做一个隐形人!
实习那年,我正好出差在小白的大学附近,我给他打了我们加微信以来的第一个电话。
“晚上我会到。”
他说完挂断电话,通话时间24秒!
晚上,我还叫了附近的其他几个高中同学,大家聚在一起聊个不停,而小白,依旧没变,坐在角落里,一言不发,只是偶尔微笑回应。
这晚,我们拢共没说十句话。分别时,小白有事走的很快。我从其他人口中得知了他的情况——大学还是个隐形人,奖学金得过几次,大学大部分时候在图书馆和网吧度过,他靠修电脑和写程序供自己读书。而现在,他考上了本校的研究生,等着下半年报道就好。虽然听起来很厉害,但在班上,在学校,依然是个隐形人,至少到现在,他班上的同学有一多半没和他说过一句话,甚至有不少人都不知道他的名字。
晚上,我回到酒店。刚洗完澡,突然收到小白的一条微信——谢谢你的邀请,老朋友!结尾,还加上了一个微笑的表情包。
那晚,我们聊了很多。小白告诉我,他心里一直把我当作是最好的朋友。
他还和我聊了很多家里的事情,比如,他对母亲的去世一直难过自责到现在,依然没有完全走出,当然,对父亲的恨,也一直存在。他也知道别人对他的评价,但他只能这样,从小父亲给他的种种打压教育让他骨子里有了冷漠感和自卑感,小时候他只要炫耀自己的成绩父亲只会打击他,于是,他便开始隐藏自己,他故意每次慢慢做,每次都控制自己处在最不显眼的位置,直到高考,他才展露自己的全部水平。
上了大学,小白又继续隐藏自己,他告诉我,他现在在自学研一的课程,已经学得差不多了,但他还要让自己成为隐形人。
我没有劝他放下仇恨和自责,也没有劝他改变自己,只是在最后回复他——可以的,老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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