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姥爷和他的“狗儿子”

姥爷和他的“狗儿子”

作者: 未微忆 | 来源:发表于2020-07-02 12:35 被阅读0次

    小时候在农村,最喜欢的事情就是,在夏天的晚上,伴着青蛙的叫声,听姥爷讲故事。

    姥爷讲的故事没有固定的题材,有时候是神仙鬼怪,有时候是野史趣闻,但是更多的时候,他喜欢讲他自己的故事。

    我印象最深的就是他和他“狗儿子”的故事。


    在我妈妈还是一个小姑娘的某一天下午,姥爷从地里干活回家时抱回来一只大约半岁大的脏兮兮的小狗。

    初到姥爷家,这小狗竟然一点也不认生。

    它起先安静的窝在姥爷怀里,溜圆的黑眼睛滴溜溜的环顾了一下四周,然后在姥爷怀里拱了几下,小狗爪不停的摆动,像是要姥爷将它放下来,于是姥爷把它放了下来。

    小狗爪刚接触到地面,小狗就巴巴的跑到姥姥面前,抬头用黑葡萄一样的大眼睛看了看姥姥,然后摇着小尾巴,用自己的小狗爪轻轻的蹭着姥姥的鞋面。

    姥姥本想骂一骂姥爷怎么自作主张的带回这一小只,但是现在却被这一小只给萌的心都化了。

    姥姥蹲下来,用手轻轻摸了摸小狗的小脑袋:“你还真是精明,知道那个老东西做不了主。”

    经常被姥姥叫“老东西”的姥爷一点也不恼,笑眯眯的看着姥姥。

    姥姥嗔怪的看了姥爷一眼:“还不去给你的“狗儿子”洗澡?”

    姥爷咧嘴嘿嘿一笑,抱着他的“狗儿子”洗澡去了。


    洗完澡的“狗儿子”愈发可爱了。

    “狗儿子”全身黑色为主,嘴巴周围和四条小短腿上分布着一些淡黄色的毛发,眼睛上面也有两小撮淡黄色的毛,看起来像只小四眼。

    可能洗完澡的“狗儿子”觉得通体舒畅,所以忍不住撒开小腿在家里四处撒欢。

    六个月的它对这个新家很是好奇,一会窜到椅子上爬一爬椅背,一会嗖的钻到桌子底下啃一啃桌腿。

    正玩的不亦乐乎,它忽然注意到堂屋墙角一个小竹篮,它先是定定的站在离竹篮几米远的地方,歪着脑袋研究了半分钟,然后掂着脚,慢慢的一步一个脚印的走到竹篮边。

    竹篮里是姥爷前几天在山上抓到的两只小刺猬,被“狗儿子”发现时,这两小只正啃着姥爷从山上带回来的野果。

    “狗儿子”在竹篮外,先是瞪着黑眼睛盯了半分多钟,然后伸出右前爪,缓缓的搭在竹篮的边缘。竹篮里的两小只丝毫没反应,继续啃着野果。

    “狗儿子”似乎来了兴致,将右爪慢慢的伸进竹篮,想碰一碰竹篮里的小可爱。谁知,刚碰到小刺猬的背,就像被火烫了一样,嗖的缩回来,耳朵也腾的竖起来,急急的后退两步,嘴里还发出“呜呜”的声音。

    姥爷在旁边很不厚道的笑了起来。

    “狗儿子”扭头看向姥爷,两只耳朵软软的耷拉下来,两只黑眼睛一眨一眨,写满了委屈,嘴巴里“呜呜”的声音更大了,眼睛上那两撮淡黄色的毛也一抖一抖的,仿佛在附和着诉说委屈。

    姥爷蹲下身子,用手轻轻的抚着“狗儿子”的背:“记住啊,小刺猬身上的刺不能随便碰。”

    “狗儿子”旋即一脸享受的冲姥爷又开始摇起了尾巴。真的是只善变的小狗。

    小动物之间的友情最是纯粹,第二天,“狗儿子”就和竹篮里的小刺猬打成了一片,不时的用爪子将野果扒拉到小刺猬面前,小刺猬也不客气,扒拉来多少野果,就啃多少,一点也不怕长肥。

    只是,“狗儿子”再也不敢用爪子去碰小刺猬的背,偶尔伸了爪子过去,总是会在离刺尖还有几厘米的时候猛地缩回,眼睛上的两撮小黄毛同时抖上两抖,像是在炫耀:“嘿嘿,扎不到就是扎不到。”


    如此可爱又懂事的“狗儿子”在姥爷家被千般宠万般爱,甚至姥姥在做饭时都会考虑“狗儿子”的口味,给它多做一份“狗粮”;

    那时年龄还小的大嘴老舅,可能因为彼此年龄相仿,简直和“狗儿子”成了最亲密的朋友。

    虽然,大嘴老舅有时损了点,经常趁“狗儿子”冲姥姥摇头摆尾表示感谢时,偷偷拿走姥姥刚给“狗儿子”做好的“狗粮”,惹的“狗儿子”跳到老舅身上就是一通乱啃;

    当然,和“狗儿子”关系最亲密的还是姥爷。

    “狗儿子”就是姥爷的小跟屁虫,姥爷走到哪,“狗儿子”屁颠屁颠跟到哪。

    “狗儿子”还经常在晚上睡觉时,跳上姥爷的床,卧在姥姥姥爷中间。被姥姥姥爷赶出去后,也不恼,就卧在门口专门给它准备的软垫上,第二天一大早,准时踱进房间,舔舔姥爷的手,把姥爷从床上拉起来。


    姥爷这辈子,经历了挺多磨难,最大的两次磨难,“狗儿子”都陪在身边,这也更加让姥爷笃定,他和他这“狗儿子”一定是有特别的缘分。

    “狗儿子”快三岁的时候,小镇旁边的山上闹豹子。

    没人知道这豹子何时来的从何而来,只知道,三个月来,已经有两个人死在豹子的利爪下。

    镇上组织民兵去围剿,当时姥爷作为民兵排长,自然当仁不让的背上猎枪,带着民兵上山去了。已经长的高高壮壮的“狗儿子”自然也跟着去了。

    姥爷他们在山里找了半天,都没发现豹子的踪影,忽然,“狗儿子”冲着右边疯狂的叫了起来。

    姥爷他们立即紧张起来,每个人都端好了猎枪。

    只见右边的野草开始疯狂颤动,旁边的树叶也开始摇晃,姥爷他们刚拉好枪栓,就见刚刚站在右边一个民兵被一个巨大的身影扑倒。

    那民兵挥舞着还能动的两只胳膊,拼命的挣扎,但是,哪里有豹子的力气大,眼看着豹子就要咬下去了。

    姥爷毫不犹豫,“啪”的一枪打在豹子的右后腿上,豹子吃痛,松开了那个民兵,瞪着眼睛转身向姥爷扑过来。

    “狗儿子”一见情况不对,腾的跃起,想要扑到豹子身上,阻止豹子袭击姥爷,谁知,那豹子反应极快,一巴掌把“狗儿子”拍飞,然后继续扑向姥爷。

    姥爷被扑倒在地。

    周围的民兵围着豹子疯狂射击,这豹子很是记仇,纵然周身已被射的肿了起来,也不松开姥爷。

    幸亏姥爷在倒下的时候还死死的握着猎枪,被扑倒后,姥爷举着猎枪拼命的挡住豹子要咬下来的嘴巴,好几次都差点被咬到。

    豹子越来越愤怒,猛地张大了嘴,好像正准备来最狠的一击。

    这时只见“狗儿子”从旁边嗖地窜上豹子的脖颈处,张嘴狠狠的咬在豹子的后脖子上,然后疯狂的甩头,像是要扯下豹子的一块皮肉。

    这时的豹子已经被民兵射中很多枪,体力已经透支,又被“狗儿子”这么一咬,其实已经丧失了一半的战斗力,眼看就要败下阵来。

    可是这只记仇的豹子,在准备逃跑时,忽然伸出爪子,抓在了姥爷的左眼上,生生将姥爷的左眼球扯了出来。

    “狗儿子”见状,又是一口狠狠咬在豹子的耳朵上,豹子终于放开姥爷逃走了。

    “狗儿子”大步跑到姥爷身边,舔了舔姥爷的手,然后就开始在姥爷身边焦急的转圈,边转圈还别抬头冲周围的民兵狂叫,似乎在请他们赶紧救人。

    民兵们赶紧用衣服兜了还连在姥爷眼眶里的眼球,把姥爷抬下了山,“狗儿子”一路都紧紧跟在姥爷身旁,不时的舔舔姥爷的手,不停的发出“呜呜”的声音。

    因为当时的医疗条件太差,而且眼球被豹子扯出来时接触了地面,沾上了很多泥土和烂树叶,姥爷的左眼最终没有保住。

    听姥爷说:“狗儿子”在他住院的时候,一直待在他的病床旁边不肯走,如果有医生或者护士来赶它,它就冲人家龇牙咧嘴的发狠。因为它很听话,从不乱跑,后来也就没人来赶它了,它就这样日夜守护着姥爷,直到姥爷出院。

    姥爷出院以后,“狗儿子”跟姥爷跟的更紧了,而且和以前很不一样,很多时候,都是竖着耳朵,一脸的警戒,姥爷看着心里暖暖的。


    姥爷的第二次磨难,是在“狗儿子”大约六岁时。

    如果按照人的年龄来看,六岁的“狗儿子”应该已经到了中年。

    “狗儿子”不再像以前一样小跑着在姥爷身边左蹿右跳,大部分时候,都迈着沉稳的步子跟在姥爷身旁,偶尔,往姥爷身上蹭一蹭,让姥爷摸一摸它的脑袋。

    姥爷在眼睛受伤后,就离开了民兵组织,专心在家务农。姥姥姥爷干农活都是一把好手,家里的田地在他俩的照看下,每年都是大丰收。

    姥姥姥爷的日子平静而幸福,但是,老天爷似乎要考验这世上每一个人。

    在一个抢收稻谷的日子,姥爷挑着一担刚割下来的稻谷,一脚踏空,从田埂上摔到了刚割完稻谷的稻田里,当时就无法站起了。

    跟在姥爷身后的“狗儿子”冲过来,用嘴扯着姥爷的衣袖,拼命的想将姥爷扯起来。

    已经痛的没一点力气的姥爷,勉强摆了摆手,“狗儿子”像是明白了一样,停止了动作。眼睛水汪汪的冲着姥爷不停的“呜呜呜”的叫着。

    当人们七手八脚抬起姥爷时,因为疼痛,姥爷大声的呻吟了两声,“狗儿子”听到,以为抬姥爷的人们对姥爷做了什么,马上竖起耳朵,冲着人们“汪汪”的大叫。

    姥爷只好忍住呻吟,又冲“狗儿子”摆了摆手,“狗儿子”好像明白了,低声的“汪汪”了两声,然后警惕的看着抬着姥爷的人们,似乎在警告他们:“有我在,不要乱来。”

    人们纷纷和姥爷说:“你家这狗真通人性,这么保护你。”

    最终,姥爷右膝盖骨骨折,被切掉了一块,“狗儿子”每次见到姥爷右腿上凹下去的地方,都会“呜呜”叫两声,然后蹭一蹭姥爷的右腿。


    姥爷总说,狗的寿命很短,他一定要好好照顾“狗儿子”,让它活长点再活长点。

    但是,意外总是会在不经意的时候发生,人如此,狗也如此。

    就在“狗儿子”九岁多的时候,早上起床没发现“狗儿子”的姥爷,焦急了找了一上午,最后在邻居的帮助下,在离家不远的一个下水道里发现了已经断气了的“狗儿子”。

    没人知道“狗儿子”遭遇了什么,只是知道,那段时间,镇上来了一伙专门偷猎家养狗的狗贩子,他们会在夜里用各种方法将家养的狗从家里引出来,用网套了或者用电击棒电晕了,再转卖给狗肉店或者饭店。

    姥爷一直很后悔,因为“狗儿子”目睹姥爷经历的两次磨难后,保护姥爷的欲望越来越强烈。它不允许任何有可能危害到姥爷的事情发生,所以,在夜里,一旦听到任何动静,它都会第一时间冲出去一探究竟,直到确认没有任何危险才会回来。

    “狗儿子”去世的那天夜里,姥爷迷迷糊糊听到了两声“狗儿子”低沉的叫声,但是因为实在太困,就没有起身查看。

    姥爷直到去世前,还时不时的念叨:“如果那晚我没有懒,起来看看,“狗儿子”是不是就不会有事。”


    后记:这就是姥爷和“狗儿子”的真实故事,现在姥爷也不在了,也许,在天堂里,他还能遇见他的“狗儿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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