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放光大路向西南,前慎万慎苦处花钱。”
“娘,娘,放光大路向西南,前慎万慎苦处花钱。”
“娘,娘,放光大路向西南,前慎万慎苦处花钱。”
留柱举着比自己还高的白幡,看着依旧瘫坐在灵桌前的父亲,他黢黑的脸上根本分不出鼻涕和泪,呆滞的眼睛看向自己手中的杆子。满满一院子的人,前院的王婶用袖角擦着泪,白妮躲在她娘的身后,露出一双黑葡萄似得眼睛也看向自己,平时从不曾被这么多人关注的留柱咧着嘴对她笑了一下。
“哈哈哈哈哈哈。”似乎是瞬间,周围人儿脸上那悲戚的目光全被讥笑代替。
“真是个傻儿子吆。”人群中不知道谁说了这么一句话,笑声就越来越小,似乎大家也想起来这里是不该笑的地方。
“啪”。站不稳的留柱一下跌倒在那黝黑的棺材面前,从早上就没动的爹不知啥时候站在了他的身后,留柱小心的转过头,看见了他爹仇视的眼睛。七岁的孩子不知道为啥父亲打自己,只知道后脑勺钻心的疼,扶着棺材爬起来跑到了花奶奶身边张着嘴嚎哭。
“留柱爹,你长本事了是不?打孩子也这么顺溜,你媳妇都让你打死了,你就是个孬种。”花奶奶摸着留柱的脑袋,伸出那根木头拐指着他爹骂着。
娘,娘死了呢。昨儿晚上自己在棺材边坐了一晚上。对着娘说了可多话,她就是不搭理我。花奶奶说娘死了就再也见不到了,娘明明不是在这里么?就是睡不醒。
留柱去拽娘,花奶奶一把抓过他的手说:“柱子,你干啥?咋还不让你娘走的放心呐。”
“娘脸上脏了,俺想叫醒她洗洗。”留柱抓了抓脑袋说。
棺材还没有封板,留柱娘的脸上交叉着各种颜色,那是他爹喝醉了酒打的,头发随意的拢到脑后,一张嘴唇“鲜艳欲滴”。
留柱娘是喝药死的,谁都不知道茅房边上的矮墙缝里早就藏好了她的后路。
“我苦命的柱子唉。”留柱已经忘记这是花奶奶把自己抱在怀里第几次哭了,老人的手粗糙有力,抓的自己胳膊真疼。留柱往后缩了缩身子。
“行了,行了,路也指了,赶紧上山吧,太阳出来就晚了。”旁边人劝道。
迷糊的留柱被人群簇拥着走上那条羊肠小路,那条路他是有印象的,奶奶死的时候走过,同年爷爷死的时候也走过,他和二虎、狗蛋玩的时候跑上去过,那里只有一陇陇的土堆,偶尔有野鸡哇啦哇啦的飞过。
大人们说,那是飘荡的魂。
娘下葬的时候,花奶奶在他耳边说这是最后一次见娘了,你得哭,狠狠的哭出来。留柱觉得自己的眼泪早就哭完了,耷拉的眼皮真想趴在草堆上睡一觉。以前自己经常在外面这样睡觉,娘做好了饭就会在门口的小路上喊自己:“留柱……留柱……。”那一声声叫醒了邻家的电灯、叫旺了家中的炊烟,最后化成娘的手拉着他回家吃饭。
以后再也没人这样喊自己了,没人把煮好的鸡蛋藏到自己的手里、没人边洗衣服边骂自己是个不省心的崽儿、没人晚上搂着自己说命根儿、没人会在爹的手下护着自己了。二虎、狗蛋他们都有娘,自己就没有娘了,想到这些留柱的泪扑簌扑簌的滚了下来,越来越多,越流越凶,那些滚烫的泪糊住了眼睛,嘴一张就嚎了出来:
“娘!”
深秋的山上清净凉薄,留柱的一声娘回荡在大山小坳里,一点点变弱。那些往坟坑里埋土的青壮汉子都停下了手中的活,看着留柱张着嘴却再也发不出一声,就只有泪往下落。那些泪水一滴滴的砸在深秋的土壤里,转眼不见。
“赶紧,赶紧,要出太阳了。”明子叔吼了一声,山谷中又响起了那些节奏的铲土声。留柱转过头看着从山边露出一点缝的太阳,就像是刚起床的自己,被娘一点点的拽出暖和的被窝,那通红的太阳就那样一点点的从山后面爬了出来。
当那一轮火红挂到天边的时候,自己的娘终于变成了一撮小土堆。花奶奶给了留柱一张黄纸说:“去吧,柱子,压到你娘的坟上,你娘就不回来了。”
留柱攥着那薄薄的一张纸,上面的花纹在扭动。孙悟空就是被这样的纸压在山底下的,不然他早就跑了,俺可不能让俺娘一直压在着土堆下头。留柱从地上捡了一块土坷垃,趁花奶奶不注意捏碎了。
下山总比上山快,拿着锄头和铁锨的汉子们像是完成了某种仪式,周边跳脱着欢快。留柱踢着石头墨迹在后面偷偷高兴。是了,刚刚走的时候他抬头瞅了一眼,那张黄符都快被风吹走了,真好,娘今天晚上就能回家。想起家里剩下的那些肥肉菜汤,肚子就饿了。
我是菩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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