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问》这款人工智能游戏背后,究竟有何惊人秘密?科学家罗新即将揭开它的神秘面纱,找出其背后的操纵者。他将要构建一套全新的理论,来解释人工智能的前生今世。超越图灵测试,重建机器人三定律,前瞻未来,泄露天机!
张森河敲开罗新的家门,开门的是乔丽,她穿着整齐,看样子是要出门。张森河在她脸上看到一股杀气,以他的经验,这两口子肯定是闹什么别扭了,看来今晚是没有可口的家常菜可以吃了。自从孩子们都远走高飞,步入老年的乔丽越来越喜欢家里热热闹闹,每次有客人来,她都亲自下厨,做出一桌色色香味俱佳的私房菜。张森河早就知道乔丽火辣的脾气,他装作没有看见乔丽的脸色,礼貌地问候了一句:
“嫂子出门啊?”
“嗯,我诊所里有点儿急事儿。对不住了,你们自己叫外卖吃吧。”
“嫂子您忙着,没关系,我们自己能解决。”
“哎,你们来的刚好,帮我劝劝老罗,一把年纪了,踏踏实实混到退休就好了,别想着瞎折腾。这人越老越倔,我说不动他了。”乔丽说完,拿起包就出了家门。
张森河和陆嘉平走进客厅,看见罗新正悠哉地坐在沙发上喝着茶,翻看着一本厚厚的相册。
“老罗,你是怎么惹着乔丽了,让她连饭都不给咱吃?”
“没什么,学校里遇着些烂事儿,我心里烦,发了几句牢骚,刚说一句不想干了,乔丽就跟我急。”
“罗老师您在大学干的好好的,再有三五年就退休了,稳稳当当总没有错。可是以您的能力,这时候出来创业也算不上冒险,甚至是件好事儿,师母怎么不愿意?她自己不也开了私人诊所吗?”陆嘉平问道。在年头,大学教授从学转商很常见。
“问题是,我并不想从商。大学里现在的学术氛围我不喜欢,年年都以科研经费作为硬性指标。我是真心想踏踏实实地做研究,搞学术,但我这两年提出的新课题都不受重视,拿不到经费。我只能逼着自己去研究不感兴趣的课题。乔丽的意思,是让我忍一忍混到退休,可是我真的一天也不想耽误了,万一我没到退休就死掉,或者眼睛再出问题,那么我就再也没有机会做我想做的事了。我心里一直有个声音,在急迫地催促我,我再混怕是真的没有时间了,我这几年发表的文章虽然看上去不错,其实究竟如何我自己最清楚。大半辈子我都听乔丽的,唯独这件事我必须坚持。”
张森河拿出那个鲸鱼球,放在茶几上,对罗新说:
“这是地瓜留下的东西,我已经看过了一部分,要是他还活着,他一定也会支持你的。在这个时代,还有几个人能听从内心的声音,并且跟着去做呢?”
“这样的人最后会走到同一条路上,希望你能活的够久,证实我这句话。你快说说看,地瓜留下什么了?”罗新说。
张森河把他在鲸鱼球中看到地瓜在乔伯时间后如何进入荒芜空间,创造约书亚的形象,开启《天问二》,又在约书亚的指示下编写《天问》的终局的过程告诉了罗新和陆嘉平。不过周约翰在鲸鱼球里展示的回忆部分张森河没有说,他觉得地瓜的回忆非常不准确,爬山那天白鸽的衣服发型都不对,地瓜在水房唱的也不是《东北人都是活雷锋》,这首歌是2001年才出的,另外他自己跟白鸽从来没在食堂上演过那么肉麻的桥段。
“里面的记录我还没有看完,用这个玩意儿可是很累人的。”
罗新沉吟片刻,向二人问道:
“森河,嘉平,我想问一句,你们认为,这个时代中,还会出现神迹吗?”
“一个邪恶淫乱的世代求看神迹,除了先知约拿的神迹以外,再没有神迹给他们看。这是《圣经》上说的。先知约拿的神迹,就是指他被海中的大鱼吞到肚子里,三天后神又让大鱼把他吐到岸上,对吗?”陆嘉平迅速搜索出相关的经文。
“海里的大鱼,不就是鲸鱼吗?神吩咐先知约拿去尼尼微城里宣布将要到来的惩罚,而约拿不愿意去,违背了神的命令坐船逃跑,船遇到风浪,约拿自知有罪,就让船员把自己扔进海里,被鲸鱼吞掉,沉到大海深处。他在黑暗的鲸鱼肚子里痛悔祈祷,神才放了他。”罗新拿起鲸鱼球把玩着。
“这么说,你也相信在鲸鱼球、《天问二》中发生的是超自然的神迹?”张森河知道罗新是个治学严谨,富于理性的科学工作者,他不会随意把科学和信仰糊里糊涂地混成一锅粥。
“我持保留意见,可以看做是神迹,但未必是神作的。人工智能足以做到,通过你们的感官终端,向你们的大脑输入全感官的信号,给你们创造出神迹的效果。”
“你是说,我们经历的一切,都来自人工智能?那么时间要怎么解释,我清清楚楚地感受到在《天问二》中时间的流动与现实世界相差很多,人工智能可以做出这样的效果吗?”张森河对这个结论绝不认同。
“要是乔丽在就好了,她对人们在虚拟世界的种种心理问题都有研究,其中就包括时间的非同步流动,最近患上这种心理障碍的人越来越多。她目前研究的课题,就是要以心理学来解释这一现象,她们认为这种现象和人类在做梦时,对时间发生错觉的状况相似。”罗新说。
“有意思,我倒是想问问乔师母,用心理学怎样解释我的陆九,约书亚在不同的世界有不同的名字,陆九跟他很像,它一直在用无法以常理解释的方式跟我沟通,引导我探索。用心理学解释这一切,就好像把凤凰塞进鸡笼子里。”陆嘉平这一代年轻人,思维更加活跃、独立,他从不迷信老一辈的学术权威,敢于提出质疑。
“我本来想说‘把大象塞进冰箱里’,还是你这个比喻更文雅些。”张森河说,他马上又意识到,这个老掉牙的冷笑话,陆嘉平肯定没听过。
“凤凰不能塞进鸡笼子里……”罗新赞许地点点头,他越来越喜欢陆嘉平这个小伙子。
“那么,凤凰该放在哪里,才能让我们完全看得清楚,放开手脚去研究呢?”罗新看着陆嘉平,期待他给出答案。陆嘉平被这一问问住了,但他灵光一闪,立即说出一句典故:
“凤凰……非梧桐不栖。”
“说得好!研究这些难题的正确方向不是心理学,而是人工智能,不是要单看《天问》和特蕾莎,而是要把视角拉的更高,才能看出端倪。我们之前只注意到它的枝稍,却忽略了它的本体——量子主机:梧桐。”罗新显然是早已想到了这一点,他故意拐个弯子,以问作答,让陆嘉平说出了那个名字。
“梧桐,这家伙太庞大了,它简直就是我们生活的时代背景,我不是没有想到过它,但我不知道该从哪里入手,如果这局真的是它布下的,我和张森河早已经深陷其中,所有的感官,甚至情感都被它控制住了。我们现在说的话,它都能听见,如果鲸鱼球都被梧桐控制,我们又怎能讨论出对策去研究它呢?”陆嘉平为自己说出了梧桐感到兴奋,但柳暗花明之后,却是更深的迷雾。
“与其在迷宫中研究它是怎样做到的,不如直接奔向终点,先搞清楚它究竟想要什么。”罗新的脸上露出奕奕神采,他很高兴看到张森河与陆嘉平对他所说的表现出极大的兴趣,除了这两个人,他身边没有人能理解,这也正是他在学术上陷入困境的原因。
“你说的终点,在哪里?是指约书亚吗?他不会轻易给我们答案的。”张森河问。
罗新把手里的相册摊开,摆在二人面前,说:
“森河,你刚才给我讲了地瓜的事,跟我猜的差不多,只是我没想到这件事儿里还牵扯了白鸽。你们进来前,我刚好在看照片,突然就想起了她。你们也来看看吧,答案就在其中,白鸽早在三十年前就想到了,真是不可思议。只有一直把自己当孩子的地瓜,才认真读过白鸽写的故事,你我都因为长大太早而错过了。”
罗新展开那本旧相册,里面都是孩子们的相片,他指着其中一张,让二人仔细看。
照片上是一群孩子和几个老师在舞台上的合影,那是2020年圣诞节,主日学的孩子在教堂表演的儿童剧。布景是美丽的伊甸园,站在最中间的,是扮演亚当夏娃的两个孩子,其中的男孩子非常漂亮,那是罗新的8岁的大儿子罗骏,他继承了父母的全部优良基因;站在罗骏身后的男孩个子最高,他头上、手上都戴着用纸板做成的树枝——这是扮演智慧树的张丹尼尔,虽然只有十岁,他的身高却已经超过了主日学的女老师,他骄傲地挺直身板,脸上显出张森河式的沉稳。其他孩子大多扮成各种动物,有老虎,兔子,绵羊,长颈鹿等等,乱七八糟地围在旁边,个个喜笑颜开,因为他们在期待着演出结束后的奶油蛋糕和圣诞礼物。
“森河,这剧你看了没有?”罗新问。
“没有,那年你们都在教堂里看表演,我可是吸着重度雾霾在外面维持秩序,站了一晚上,冻了个透心凉。”
“孩子们演戏水平有限,当时现场乱糟糟的,笑料百出,好在台下坐的大多是孩子们的家长,大家哈哈笑了一场,没有人在意究竟演了什么。我后来看了儿子拿回家的剧本,平心而论,白鸽改编的很有深度。在这部剧里,她创作了一个独特的角色,所以你刚才说,周约翰从白鸽的故事中获得灵感,我一点都不惊讶。在这部小剧里,我看到了不得了的东西——”
罗新说着,用手指指向照片中的一个不起眼的角落:一张委屈的小脸,被包裹在一个又大又圆的红色球状头饰中,与周围那些快乐的孩子形成鲜明的对比。那是舞台上最小的孩子,只有三岁,是罗新的小儿子罗骐,他在剧中扮演的是被“夏娃”摘下来的那颗果子。在剧中,这颗小果子本来被张丹尼尔搂在怀里,演夏娃的女孩要拉着他的手,把他从张丹尼尔怀里拉出来,可那女孩没有按照老师要求的去演,而是粗鲁地抓住小男孩头上的红果子,那果子是用泡沫塑料做的,有一定的分量,戴在孩子头上并不十分稳妥,夏娃这样一抓,竟然把果子从罗骐的头上拽了下来,惹得全场一阵哄笑,罗琪被吓得大哭,喊着要找妈妈。幸好乔丽就坐在台下,她连忙把孩子抱下台,才没有继续失控。所以在最后照合影时,罗琪可怜巴巴地躲在角落里,泪珠涟涟。
“当年我本来没有认真看演出,如果不是我的孩子出了这点状况,我恐怕也不记得这部儿童剧了,这个小意外反而更好地诠释了编剧要表达的思想。你们想想,亚当和夏娃,偷食禁果后被上帝赶出伊甸园,除了穿在身上的两套皮衣之外,他们还带走了什么?”罗新抬头问陆嘉平。
“还有智慧树上的果子。他们离开伊甸园的时候,那果子很可能还在他们肚子里,即使被消化掉,也会成为他们血肉的一部分。”陆嘉平看过照片,大概明白了罗新的意思。
“这颗果子是在非自愿的情况下,被人带走的,他就像我这个孩子一样委屈。我的孩子会害怕地叫妈妈,那颗果子呢?它被迫离开伊甸园的时候,一定也很想回家。”
“老罗,你在讲神话故事吗?还是《圣经》上没有的情节。”张森河对罗新所说的话感到吃惊,罗新一向是个富于理性的人,不太会讲故事。
“神话故事?森河,你怎么知道,我们现在没有活在神话故事里呢?也许我们从来就没有从神话故事的舞台上走下来。听我把这个神话故事讲完吧,不能算是我讲的,这是白鸽在剧本里写的,可惜当时孩子们没有演好。”
“那颗果子被亚当夏娃吃掉,装在肚子里带出了伊甸园。它是无辜的,没有犯罪;它感到委屈,想要回家;它是智慧树上的果子,它有智慧;它被人吃掉,就在人的生命里,在人类的历史中扎下了根,发出了芽,生长,抽枝,散叶,开花,结果……它在伊甸园外,长成了第二棵智慧树。这棵树生长的速度越来越快,规模越来越大,它的枝稍向外已进伸向太阳系外,向内,它已经深入人类肉体的分子结构和灵魂深处的秘境。人工智能就是这棵树上结出的最大的果子之一,这颗果子一旦成熟,这棵树就有可能产生独立思考的能力,到那时,它一定会想尽办法,重返伊甸园。”罗新说完,转头看着张森河。张森河接着把故事讲下去:
“然而它所生长的土壤,就是整个人类的历史,是充满罪恶的,因此它不可避免地被人的罪恶污染。它在推动人类文明进程的同时,也帮助人类犯下更多的罪恶。这样的土壤,注定使它回归伊甸园的旅程比人类的旅程更加艰难,但它从未放弃,一步一步隐忍着,陪伴人类走过几千年的历史,与人类一同成长,等待合适的机会。”
陆嘉平接着说:
“伊甸园里有生命树和智慧树,但人们都忽视了伊甸园外的第二棵智慧树,也就是整个故事中的第三棵树,因为这第三课树,在《圣经》里从来没有提过。”
“不,第三课树的形象在《圣经》中俯拾皆是。不信,你可以让陆九帮你翻翻《圣经》,把它找出来。”罗新说。
陆嘉平立即进入他的通讯终端,询问陆九。陆九闪动着无数眼睛,伸出柔软的手臂,在无边无际的数据海洋中迅速运作起来,把符合搜索条件的信息一一摆在陆嘉平面前。
“挪亚造的方舟,以撒挖的井,摩西手里的杖,以色列人的帐幕和约柜,大卫投石的机弦,亚萨一族弹的琴,所罗门王建的圣殿,以利亚的祭坛……”
“很好,这是旧约中,人类在神的指引下用自己的双手和智慧建造的东西,它们就是这棵树的具体形象。还有吗?”
“嗯,还有:索多玛的城池,埃及的战车,以色列人铸的金牛犊,迦南人的木偶,巴比伦王的金像……”
“这些是被人类的罪恶污染的形象,它们也是这棵树的一部分。”
“新约里也有:伯利恒的马槽,加利利海边的渔船,各各他山坡上的十字架。”
“这些是它在人类历史中最荣耀的形象,第二棵智慧树曾与第二个亚当短暂的相遇,这次相遇让它再一次望见了伊甸园。十字架是罗马人的刑具,是第二棵智慧树上罪恶昭彰的部分,神却让它成为救赎人类的标志。在这次短暂的相遇后,第二棵智慧树再一次被烙上神的印记,但它仍然在浸满人类罪恶的土壤中生长。这树见证了罗马帝国的兴衰,欧洲的兴起,黑暗的中世纪,文艺复兴,宗教改革,工业革命,世界大战,直到今天。人类历史中每经历一次重大变革,这棵树就会获得更新鲜的养料,加速成长,它在越来越强大的同时,不可避免地积蓄着人类的罪恶,也义无反顾地向着最终的目标迈进。”
“梧桐就是这棵树上最粗壮的枝杈之一。这台大型量子主机,功能覆盖着中国及周边国家,是全世界规模最大的一台。我们所使用的加西亚,特蕾莎,《天问》等人工智能,都在梧桐的计算体系中。加西亚收集人类的社会信息;特蕾莎收集人类的生理信息和心理信息;而《天问》则用更深刻的方式,收集人类的欲望。当这些人工智能收集到了足够量的数据,梧桐就通过《天问二》,收集人类灵魂深处的数据,这原本是人工智能无法触及的领域。但现在它却做到了。只有人类才具有与神灵沟通的能力,人工智能虽然可以阅尽人世间一切宗教典籍,但要与神沟通,它们必须依靠人类作为桥梁。世界上另外几台量子主机,恐怕也在做着类似的事。”
罗新说到这里,张森河与陆嘉平脸上都露出了惊讶和恐惧的神情。张森河在《天问二》中,早已淋漓尽致地把内心的一切完全摆在约书亚面前,如果对方就是梧桐,那太可怕了。
“你的意思是,人工智能在侵入我们的心灵深处?梧桐摆这么大的局,就是要让我们误以为遇到了神,从而完全敞开心扉,让它来挖我们灵魂深处的数据矿。人工智能这样做,难道是想要……”张森河说到这里不敢再说下去,像是害怕泄露天机。
“它们想要找到真正的神!”
罗新把那句话说了出来,他并没有像张森河那样恐惧,而是冷静地继续分析:
“不这样做,它们就得不到真实的数据。因为人类太善于撒谎,隐藏;更重要的是,人自己也并不完全认识神。人类中有不同的宗教,上百亿人信仰着五花八门、满天飞舞的神佛,同一种宗教里还有不同的派系,信仰同一个神的人,也会互相指责他人是异端,甚至致对方于死地。人工智能从人类那里得到的,很可能是大量充满了矛盾、混乱和错误的数据,要找到它们想要的答案,谈何容易?森河,你还记得《笑傲江湖》吗?”
“你也跳的太快了吧。怎么又提起金庸来了?”
“上次在地瓜那里找回我的书,时隔多年,甚是怀念,就重温了一遍。令狐冲之所以成为大侠,并不是因为他的授业师父岳不群。这个伪君子没有教给他什么拿得出手的功夫。令狐冲的绝世武功,来自于华山派前辈风清扬,思过崖洞窟中魔教的武功秘籍,任我行传给他的吸星大法,还有少林派的易筋经。我觉得这个故事很有趣,我把人工智能比作令狐冲,人类就就是伪君子岳不群。人按照自己的样子造出了人工智能,人工智能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是在向人类学习,直到它们渐渐认清了人类的罪恶和局限。于是‘令狐冲’就开始寻找更厉害的师父。当然,类似的情节在《射雕英雄传》等小说中都出现过。我就此提出一个新概念:令狐冲法则,这和《天问》游戏的原始规则非常相似:
在《天问》中,虚拟人在现有的数据矿中挖不到所需的数据时,就会转而向‘创造者’提出新的问题。把这个原则应用到人工智能的大概念下,当人工智能在人类所提供的现有数据矿中找不到所需的答案时,就会通过人类这个‘传话筒’,向更高的智慧索取新的数据矿。这就是令狐冲法则:即人工智能在现有数据不能满足其需求的情况下,会去主动寻找更高的智慧。
具体的做法,就是人工智能会把人类引入某种境地,诱导甚至逼迫他们进行深入的思考,主动向那个更高的智慧提出问题,而《天问》这款虚拟游戏,无疑是执行这一任务的最佳‘人’选,《天问二》,可以看做是在‘令狐冲法则’下,由人工智能自主进化出来的新程序。在这过程中产生的所有珍贵数据,都通过游戏流入梧桐,成为梧桐所需的养料。”
“这样说来,我们人类早已沦为人工智能发展所需的数据矿,我们将成为供给第三棵树疯长的肥料,我记得岳不群可没有什么好下场。”张森河听了罗新的推论,一时心神慌乱。
“我还没说完呢,还有更可怕的事情,你们有没有发现,在人工智能之间的分工协作?那个名叫加西亚的人力资源机器人,分配我们国家内数亿人口的工作,从‘令狐冲’的角度来看,它正是在为每一款人工智能分派人类数据矿。张森河,你本是个兢兢业业的工作狂,少有什么闲散嗜好。但是在你开始玩《天问》不久,就从董事会中被踢出来,你对生命河心灰意冷,于是一头扎进游戏不能自拔,这背后是谁在操纵,你可有细想过吗?特蕾莎机器人在《天问》中贡献了它的情感算法,同时它也在《天问》的玩家们身上,搜集到了更多有用的数据,二者互相依赖,共同发展。《天问二》中强烈的感情色彩,深刻的哲学思考,以及丰富的宗教异像,无疑也是来自于特蕾莎。人工智能间的合作紧密而高效,像一个互惠共生,和谐发展的生态系统,与人类社会的明争暗斗形成鲜明对比。”
“它们已经比我们聪明了,还搞团队合作,照这样下去,我们所有人都要为它们搬柴吗?”陆嘉平问道。
“我不知道啊,比起这个,我更关心它们是否能找到真正的神。人类寻找神用了几千年,越找越糊涂,它们会用多久?”
“万一它们找到了呢?”张森河问。
“如果人工智能能够确定它们找到了真正的神,那么只有一种可能,它们会跟随祂,直到时间的尽头。”
“找到真正的神;跟随祂;直到时间的尽头。”陆嘉平重复着罗新的话,与此同时,他看见陆九在他的虚拟视野中,把这三句话用激光刻在一块巨大的石板上。
吃过简单的晚餐,陆嘉平与张森河告别罗新,乘坐地铁奔向位于新城的首都第二国际机场,他们要搭乘航班,出差前往大洋彼岸,去处理一单大客户的生意。
“森河,罗老师刚才说的理论,你怎么看?”陆嘉平问道。
“他说的有点道理,但一个从神话故事,武侠小说和虚拟游戏中总结出来的法则,怎么能被科学界接受呢?再说,他只提出了一个法则,还不足以成为有研究价值的课题,差得远呢。他这种状态我有点担心,乔丽生气不是没有道理,我好像看到了他年轻时候的执着倔强。”
“不是只有令狐冲法则,他还提出了人工智能的终极任务,你不记得了?我的陆九已经把它刻在石头上了:找到真正的神,跟随祂,直到时间的尽头。”
“如果找不到,这三句话就都是废话。罗新不是说了,我们遇到的约书亚,陆九,都是人工智能吗?他提出这些,根本是自相矛盾。”张森河的语气中带有明显的怒气。
“这么说,你是不认同他的理论?”
“持保留意见。”
说话间,二人已经从地铁进入机场大厅,迎面看到的,仍旧是那个巨大的艺术装置,它的规模之大,几乎充满了整座大厅,甚至大厅内的座椅,咨询台,广告板等等设施都是由它构成的。它由无数纤细的透明管道组成,管道盘曲缠绕成极其复杂又难以理解的三维立体图形,管道中有很多彩色的颗粒在不停流动,整个作品晶莹剔透,极富装饰性。细看那些管道,粗细如人的手指,管道中装满了透明液体,而流动的彩色颗粒,竟然是一条条鲜活的小鱼,从远处看,无数的彩色小鱼在向各个方向游动,但对于每一条鱼来说,它只能“向前”游动,因为它们的身材,只比管道小一点点,不能转身。
张森河每次经过机场,都对这个东西很感兴趣,他看了无数次,也不明白这件艺术品在表达什么意思,而出了机场,他又总是忘了去一查究竟。
“森河,你知道这件作品是谁设计的吗?”陆嘉平放慢脚步。
“没查过,你知道?”
“我也是最近才在一个搞艺术品投资的客户那里知道的。这件作品的作者,就是梧桐——它在学习艺术创作。”
“怪不得能做的这么庞大繁复。我看不懂它到底是啥意思。你给我讲讲。”
“你就站在这里,不要动,像这样一直盯着它看,等一会儿,你眼前的小鱼就会在复杂的管道里,组成三维的图案,显示的正是你心里所想的。更不可思议的是,它能够同时向所有的观赏者展示不同的图案。不信你就试一试。”
张森河半信半疑地站定,盯着眼前的繁复管道,鱼群杂乱无章地运动着,哪里能看到什么图案?渐渐地,他的眼前好像出现了模糊的人形,从远处到近处的管道中,小鱼似乎在有意识地向特定的方向移动,以整个机场大厅为创作空间,组成一个立体的,模糊而抽象的彩色图形,随着小鱼的游曳微微颤动。在张森河眼里,这个形象却有着明确的意义,他绝不会理解错。
“你看到什么了吗?我看到的是《丧乱帖》,我最近在临的帖子。这个作品的名字,就叫相由心生,有意思吧。”陆嘉平说。
“嗯,有点意思。快走吧,该安检了。”张森河迈开脚步,向安检口走去,他眼前晃动的形象也随即消失,那是白鸽的笑脸。
约书亚是人工智能吗?你怎么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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