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回到老屋收拾东西时,在一个写着随笔杂记字样的本子里,我看到了当年父亲为我们写下的那份分家单。
第一页没有了,能看到的,是第二页第三条开始的内容。立柜、卧柜、树木、锅碗瓢盆,里边详细的记载着我们各自所分得的财产。除此之外,还有应担的责任和应尽的义务,如何赡养老人的具体条款等等等等。
不知为什么,看到这份没有了第一页的分家单,心里忽然像丢失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一下了着急起来。我很想知道第一页写了什么,翻箱倒柜,东找西找,却怎么也找不到了,这让我不免有些遗憾和失望。
想想也是,很多年过去了,老屋已不是分家时的老屋,柜子也不是原来的柜子,虽然主观意识上这个东西是要好好保存的,但漫长的岁月中,搬来挪去的,谁还说得清它被遗忘在什么角落,拟或丢失在什么地方。
记忆中第一页的主要内容应该是房屋的分配,因为那个年代,建一座房子真得是一件天大的事情,很多父母给孩子们分家时,也会把房屋的分配写在最前面。
仔细地看着这张残缺不全的分家单,心里百感交集,每一个字,每一句话,每一段内容,都让我心起波澜,感慨万千。
我兄弟四人,自然就需要有四座房子,想必这肯定是父母心中常常为之忧愁而又不得不认真对待的头等大事。随着孩子们年龄的增长,结婚、生子、分家也会随之而来,父母的这种压力更会与日俱增。我清楚地记得很多次夜深人静时,父亲和母亲还在为这个房子的建造安排算计。不时传入耳中的,是那一声声深深的叹息。
北方农村有一句老话:"一辈子不盖房就是自在王。"很形象的说明了建房的辛苦和艰难,其实身体上的劳累还在其次,最主要的是,在那个贫穷的年代里,没有收入的来源,有时候甚至连饥饱都是问题,盖房子需要金钱,需要物料,这些从哪里来?怎样去筹备?这才是让人最伤脑筋的事情。
从记事起,我见证了三个房子的建造,每一个都记忆深刻。虽然年轻不知道去操心这些事情,那个时候也体会不到父母为之的忧愁和焦虑,但那些筹备和建造过程中的一些经历,却足以让我感受到日子的艰难和父母的用心良苦。
除主要的必须要购买外,大部分的物料是自己想办法,就是必须要买的东西,也是反复的计划权衡,能省的尽量省一些。砖块买一些人家旧房子拆下来的凑合着用,窗户门子用平日积攒下来的木料让别人做一下加工,房顶用的檩条是自家成材的树木,防潮防漏的东西有时候用剥下来的玉米皮子,有时候用已经凉晒好的杨树叶子。
去邻村捡拾人家不要的半截砖,去三四十里外的集市拉苇子,自己推土垫房座,地基自己去夯实。酷热难耐中,雨雪纷飞间,寒冬腊月里,披星戴月时,这些事做的太多太多了。
是啊,很多往事早已弥散在岁月风烟中,很多往事却又刻印在记忆深处里。某个时间节点,某个不经意间,会不顾一切挤进我们那盛满了俗事繁杂的脑海中。如一石击水,荡起层层涟漪。亦如此时,一份分家单,让我想起太多太多,有很多很多的话想说出来,有很多很多的事想写下去。
但这些说的尽吗?又能记录下多少?
此刻的我,努力的平静着自己有些激动的心情,不再任由思绪的漫延,仔细而以真地看着第二页的内容。
因为看的清晰,我忽然觉得这样一份沉淀在岁月深处的东西应该一字不差的再现出来,是对四十年光阴的尊重,还是对浸透着父母心血的这份分家单的敬畏?我无法说清。尽管理性告诉我,其实不就是一份分家单吗,干吗要上升到如此的高度,但此刻,我的心是虔诚的,我必须遵从我的内心,是这样想的,也就这么做了下去。
父母丧失劳动能力以后,兄弟四人共同分担。每人每年给老人粮食300斤,针线活从老大开始,每人管一年。以后老人不喂猪时过年每人给十斤猪肉。
四。家具分配。老大老二老三每人一个立柜。老四一个两节躺柜两个坐柜。弟兄四人每人两个水泥柜,一个梯子,桌厨瓮及生活用具各一套。家中生产工具老人用。以后归老四所有,(包括小推车水桶扁担等。)
五,其他。在老四翻盖房子时三个哥哥每人拿100元钱、100斤小麦。老四结婚时三个哥哥每人拿100元钱,要提前准备好,到时候必须拿出来。自行车归老人所有。在有特殊情况时兄弟四人分担。
二间东屋以及老人的树木以后归弟兄四人,另外,给老四补红砖200块。老大补黑青砖500块。以上各条兄弟四人愿共同遵守永不反悔。
立分学一人:父亲。分家人:兄弟四人。中人:五人。时间:1981年11月3日。
这是我用语音输入方式,记录下的我所看到的分家单的一字一句。认真的读完后,又仔细地捡查了一下,确认准确无误后,我竟然长嘘了一口气,如同完成了一件什么大事情。
看了第二页,我大概忆起了第一页除了房屋外还应该有树木的分配。而第一页三条中的另一条就不知道说的是啥了。
四十年后的今天,重读这仿分家单,我的心情是难以用文字表达的。见到这张分家单的那一刻,我一直在努力地平静着自己的激动。是的,这一刻我确实在极力的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很多的感慨和想说的话我会留待以后的文字里。
我只想说,这就是当年生活真实的样子。我们所分得的东西,没有一样是新的,我记得我分到的盛衣服的老柜是母亲的陪嫁,躺柜是祖上留下来的,盛粮食的大瓮也是早年间购置的,还有能做熟饭的一套锅碗瓢盆。其实不错了,什么东西都能有个着落,饭能做熟,能吃到嘴里就行了。
这些真实的反映出了当时那个年代农村家庭的经济状况,虽有一些差异,但大致基本相同。
很多父母到了需要给孩子们分家的的时候,都会经历内心的痛楚,他们有心让孩子们分得尽可能好一点和多一些的东西,却无力创造相应的条件。这也正是很多家庭父母的无奈,甚而愧疚。
一段时间里,父亲常常一个人发呆,甚至烟头烫到了手指都不知晓。我知道,那是在酝酿和思忖我们兄弟四人分家的事情。虽然我们兄弟几个早已长大成人,虽然我们知道日子的艰难和生活的窘迫,虽然我们正在经历着这些并对父母的不易有着深深的体会,但我们无法知道,父母那段时间里心情是怎样的复杂和煎熬。
父母觉得没有更多的东西留给我们,父母觉得愧对自己的孩子们,因为父亲在拟好分家单后,对我们说过一句话:这个家分好后,你们在任何时候、什么场合都不要再议论分家好赖这件事情。
我知道父亲这句话的意思,知道那一刻父母内心的酸楚苦痛。父亲已无力再去承受有心无力的那个痛点。一家十多口人,七个子女啊,父母已经很难了,父母已经倾尽了自己全部的心力。
2/
自从在老屋见到这份分家单后,我就把它带回了县城的家中,用塑料袋装好后,存放在那个我认为只能存放贵重物品的保险柜里。
此后的日子里,每每回到老屋,我总会一次又一次的寻找,希望见到丢失的那第一页。直到去年,因为要出租,老屋重新收拾了一下,在最后的一次清理中,仍然没有找到。自然会有一些失落,也成为一件憾事。
此后的日子里,每每要打开拒子存放或取出什么东西时,我都会小心翼翼地把那份分家单从塑料袋里取出来,仔细而认真地去看上一眼。一次又一次,一遍又一遍,虔诚而庄重,百看而不厌。
看我时常这样,家人有些不解:不就是一份分家单吗,总是看它干什么?是啊,不要说家人纳闷,于我自已,也说不清如此执拗究竟为了什么。
是寄托一份情愫,是敬重一种岁月,是怀念逝去的亲人,还是寻求一丝慰籍。或许有很多原因,又或许从不因为什么。如同很多事情或许没有答案,我们无需去寻找,拟或答案就在那里,却需要我们用尽一生的力气。
八十年代初期,生活其实是有了一些改善的,最起码温饱已不再是问题。但此前的很长时间里,日子却是非常的艰难。我的老奶奶、爷爷、父母和姑姑,加上我们兄妹七人,这么一大家人要吃要喝要穿,老的老,小的小,那个时候还是生产队,任何经济来源都没有,只能靠生产队里分得的粮食来维持生计。
虽然那时候盖房子相对简单,也用不了多少钱。但一座房子建下来,怎么说也得花上千儿八百的,今天看来,很小很小的一笔开支而已,但在当时,几乎就是一个天文数字。
在那样一种艰难的日子里,很难想象,父母是怎样地省吃俭用、精打细算,又是花费了多大的心血竟为我们建起了三座房子。
我知道,在保证一家人能够吃饱的前提下,父母会把细粮换成粗粮,再把余下的细粮卖了,为的是多换一点钱回来。生产队里分的一点点黄豆、芝麻之类的东西,也从来舍不得自己用。每年母亲辛辛苦苦养大的一头猪,年底杀掉除留下猪头外,其余的全部换成钱存起来。园子里的菜,不论什么种类、大部分也会被在爷爷弄到集市上卖个十元二十元的。就这样日积月累,积少成多,为我们盖好一座又一座房子。
三座房子建起来。父母再也没有能力盖第四座了,好在还有我们一大家人住的老屋,算起来也就够了。
想起父亲早春的清晨,手持榔头夯实地基的一幕。父亲患有过敏性哮喘,尤其不能感冒,但他全然不顾。三月的风依旧寒凉,父亲却身着薄衫,冒着热汗,手握榔头,高高举起,重重砸下,随着脚下的地基越来越坚实,父亲的咳嗽声却越来越密集,直憋的满脸通红,不时要弯下腰去,气才够喘。稍感轻松后,又举起了榔头,挺起了腰杆。
想起爷爷,干涸的河床上,爷爷俯首弯腰,拼足了力气,才能让装满苇子的小拉车在松软的沙土里向前移动几步。要知道,此时,爷爷拉着这车苇子已经走过了三十里土路,加上已近天黑,中午饭都没舍得在集市上吃上一口的爷爷,家门前的这条滹沱河沙滩路,确实让爷爷发了愁,老人家实在是拉不动了,求助了附近的亲戚帮忙,才算回到了家中。
很多次半夜醒来,总会看到母亲蹬着小板凳,掀开每个瓦罐上的篦帘,仔细地看着。后来才知道,母亲是在看看里面的东西还有多少,够几天用,母亲在掂对明天吃什么,后天又怎样搭配。一大家人的吃喝拉撒,就是靠母亲这样没日没夜、费尽心思的来算计安排。
很多个窗外一片漆黑的凌晨,灶堂边的那盏煤油灯早已点亮,咕咚咕咚的风箱声响起,那一定是母亲在为家人们准备早饭呢。可以肯定的是,这样天不亮就起床做饭的头天夜里,母亲一定又会睡的很晚,如同每个早晨早起一样,几乎每个夜晚,母亲从不会早早体息,母亲的睡眠少之又少,大部分的时间,都用在这样琐碎繁杂却又马虎不得的操劳上。就这样一年四季,春夏秋冬,日复一月,年复一年,雷打不动,始终如一。
这样的事情、这样的情景太多太多了,随着时光的流逝,我能记下的却很少很少。但父亲晨曦初露时挂满汗水的脸,爷爷落日余辉中弓身弯腰的身影,母亲昏黄油灯下缝补衣服时的一脸专注,宛如一尊尊矗立的雕像,这样的情景,这样的画面,纵然山无棱、江水竭、冬雷震,我也不会忘记,因为它已经深深刻印在我的记忆深处,成为一幅一辈子也不会模糊的历史画卷!
一份分家单,让我看到了日子的艰难,看到了父母的不昜,想起了很多很多,也生出太多太多的感慨。
人生一世草木一秋,哪一个父母不是为儿女倾尽全力啊,尤其在那个贫穷的年代,物质的匮乏条件的落后,更是需要他们付出格外的努力,承受更大的压力。他们的生活里没有自己,他们的日子就是为了自己的孩子。
看看这份分家单,父母留给自己了什么,四个房子给了四个孩子,就连小推车水捅扁担也仅是归自己使用,以后还要属于四弟。唯一留下的,可能就是几棵树而已。
所有的这一切,年轻时的我们,又能理解多少呢?没有生活的积累,没有岁月的沉淀,你不会理解父母对孩子的那种天然的、本能的挚爱,那样一种挚爱的无私、深沉、厚重和深远。即便经过岁月的浸润,今天的我们,又有哪一个敢说完全懂得了自己的父母呢?
父母的一生,是勤奋俭朴的一生,是任劳任怨的一生,是无悔无怨的一生,是无私奉献的一生。
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用在父母、爷爷的一生,是最贴切最真实的写照了。我不愿再多说什么,只想直白的陈述爷爷晚年的两件事情。一件是,爷爷本想去保定进一点他每个集市都要去卖的花椒大料,车到了京城却浑然不知,这很平常,不平常的是,那个时爷爷已近八十。
二是病重的爷爷身体已经非常虚弱了,心衰的历害,却挣扎着非要去砍高梁楂子,任何人劝说却无济于事,我搀扶着爷爷来到院子里,放倒一梱高粱秫秸,随着爷爷手中斧头的起落,一个个高梁楂子摔下木墩。那个利落,那个劲头,让我们目瞪口呆、惊诧不已。
三天后,爷爷撒手人寰。
分家后的第四个年头,母亲走了,带着不舍,带着眷恋,带着对孩子们深深的牵挂,带着对生命浓烈的渴望,在病痛的折磨和绝望中永远离开了我们,她短暂的五十九岁年华,被永远定格在了人生的尽头。
无数次地在想,老天真的不公啊,为什么会让生活已经好转、眼看着就要过上好日子的母亲却身患重病早早离开了人世,为什么不给我们这些一心想报答母亲养育之恩的儿女们留下一点孝敬的机会。
如今条件好了,我们吃好的食物,穿好的衣服,住宽敞明亮的房子,开豪华气派的车子,衣食住行,随心所欲,可所有这一切,却没有了母亲的身影,这也成为我们这些儿女们一生无法抹去的痛点。
不想写下去了……
泛着岁月迹痕的字里行间,我分明看到了父亲雕塑般的身影,看到了煤油灯下母亲专注的神情,看到了爷爷挥舞的斧头,看到言之不尽的大恩大爱,看到令人唏嘘的悲苦人生。
父亲亲笔写下的那一笔一划、一字一句,是我的思念,我的感激,我的哀痛,更是我的动力。它可以安抚我孤寂的灵魂,让我的内心在无限的感恩和怀念中得到一丝慰籍。
3/
那个年代(现在依旧如此),孩子们长大成人、结婚生子后,做父母的,就到了考虑给孩子们分家的时候了,尤其像我们这样兄弟四个的多子家庭。
自然,分家是一件大事,做父母的要反复思考,精心安排,财产怎么分配?是否公平合理?如何让大家没有意见?还有父母老去以后怎样赡养等等等等,这些都需要考虑清楚,想的全面。
一般情况下,父母提出一个方案,让大家过目,看看需要改动什么,补充什么,再三商量,反复讨论,直到全部同意为止。父母最怕的是孩子们为此闹意见,所以,会多次提醒:分家不是儿戏,一旦定下来,是不能反悔的。
这个分家单,前前后后酝酿了很长时间,从分家单上可以看出来,五个证人就清楚地说明了父母对这件事的重视。
如今看来,因为家底简陋,并不复杂,只要把房屋分配好,其它没有一样算是什么大物件。但在当时,就是这些小东西,缺了哪一样也不行。柜虽老旧,但可以有个盛衣服的地方,瓮更不值钱,但没了它,粮食放在哪里?小饭桌虽简陋,但有个吃饭的地,锅碗瓢盆,看似最不起眼,其实更重要,
常说破家值万贯,这个值不是值钱,而是实用,实用比价值更重要,尤其在那个贫穷的年代。
社会在发展,生活也在发生着变化,没有人能够确定以后的事情。能想到的,能做到的,某个阶段应该做的,尽量考虑周全,做好就是了。
分家后不久,二嫂随军去了京城,四弟大学毕业后参加了工作,结婚后不久便去了国外定居。我们这个分家单上很多的条款仅几年时间就与当时的情况有了很大的差别。
看得出来,这份分家单把几乎所有的家底全部分给孩子们外,对父母晚年丧失劳动能力后、孩子们应负的责任和义务也有着较为详细的规定。一方面说明父母思考的缜密,同时也看得出父母是有一些担忧的。
父亲患过敏性哮喘,常年受病痛折磨,冬天还好,每到夏季便喘的历害,严重时憋的出不来气,无法躺下休息,白天黑夜蜷缩在一叠被卷前,只有这样,才能感觉呼吸顺畅一些。
闯过夏天,情况会好很多,但一年到底是离不开吃药的。尤其晚年,各种疾病缠身,药越吃越多,量也越来越大,一天三次,甚至更多。一年到头,天天如此,日积月累,药费还真不是一个小数目。
爷爷身体还算硬朗,很多农活父亲做不了,都是爷爷在做。但毕竟年龄大了,总有做不了的时候。
人到了一定年龄,特别是孩子们长大成人、结婚生子、有了自己的家庭、有了自己的生活、有了自己独立的想法和计划的时候,他们不再像小时候那样需要父母的庇护和照顾,这个时候,父母或多或少会有一种失落感。随着身体机能的衰退,行为能力的弱化,这种失落感会越来越大。
特别是观念上的不同,对事对物看法上的差异,感觉自己的意见和想法不被认同,这种失落感会更加严重,在某些时候,甚至有一种被抛弃的感觉。越是如此。他们越是对自己老去以后的生活充满了担忧。
他们害怕自己丧失劳动能力后、需要孩子们照顾的时候。孩子们不愿意、不尽心、不周到。也难怪,现实生活中确实有些人在对待父母的问题上做的不好,差的太多。
父母本是普通人,自然也会有普通人的担心和忧虑,虽然对自己的孩子了解、相信,虽然这种担心并不强烈,但细致的父亲,还是把这些做为规定写了出来。
随着时间的流逝,随着生活水平的逐步提高,特别是母亲走后,现实生活中的实际情况让父亲看到了孩子们一个个倾心倾力的关心照顾,这种担心很快就被淡化了。
难吗?确实很难,父亲多病,还有爷爷需要伺候。母亲在世时,这些事情并没有让我们为之多么担心,母亲走了,一切就成了很大、很现实、很费心伤神的问题。
其实事情还是那些事情,问题也一直就在那里,是母亲担起了这些,才让我们放的下心去,很多事情就是如此,不是不需要我们去操劳,而是有人在为我们负重,在为我们解忧,在为我们承受着压力。
我知道,我们兄弟几人都知道,没有了母亲,我们将面临很多我们以前不曾想到的难题。但我们更知道,父母、爷爷为了这个家庭、为了我们几个子女所经受的艰难甚至苦痛,所付出的心血和努力。是的,我们应该知道,我们不会忘记!
分家各过的我们,在奔波忙碌的同时,始终把父亲和爷爷装在了心里,依据自身的条件,尽心的尽心,尽力的尽力。
四弟定居国外,二哥参军落户京城,大哥和我,也先后在县城做起了生意,每天早上去门市前或傍晚回到家中后,第一件事必定是去父亲住的院里转转,春夏秋冬,一年四季,除极少特殊情况外,始终如此。
偶有出差在外或有事回不去,心里肯定无法平静,七上八下的总觉得有什么事情不得安宁。其实家中还有大嫂和爱人,知道我们不在家时,都会记得到父亲的院里看看。
忘不了大姐对于父亲的关怀和照顾,忘不了嫁在本村的小妹为父亲做的那太多太多数也数不清的事情,忘不了二哥和四弟一次又一次为父亲寄来的汇款单,忘不了我们每一个孩子那放不下的惦念和牵挂。
无论白天,无论夜晚,记不清为父亲拿过多少次药,请过多少次医生,陪住过多少次医院。吃的喝的,穿的用的,缝缝补补,洗洗涮涮,我们兄妹几人出力的出力,出钱的出钱,都在尽其所能,给予老人尽可能好的照顾和尽可能多的陪伴。
这些,父亲看在眼里,更记在了心间。老人分家时的担忧早已在我们用了心力的照顾中烟消云散。不仅如此,父亲还在以他的力所能及同样在帮助着我们,在尽可能多的时候为我们着想、解忧、分担。单单在母亲走后父亲给爷爷做饭的这件事,就是让我们非常感动的一点。
十几年啊,真的太不容易了,
一份分家单,承载着一段刻印在心中的岁月,浸润着父母对儿女浓烈而绵长的厚爱和世间最真实、最纯粹、最无私、最彻底的深情。很多年过去了,是的,虽然父亲的音容笑貌犹在眼前,曲指算来,也已十八个年头,但我无法放下他们,是的,我无法放下!
我不知道哥哥弟弟是否还保留着这份分家单,但我知道,天各一方的我们,一定会记得那依偎在父母身边的日子,那一大家人住在一起的老屋,还有老屋里所承载的那悲欢离合、苦辣酸甜。
光阴荏苒,世事变幻,老屋早已消失,就是父母分给我们的三座房子,坍塌的坍塌,翻盖翻盖,已不是当年的模样,我们兄弟几人,也早已不再风华正茂,在岁月中正慢慢变老,而我们的孩子正重担在肩,我们的孩子的孩子正茁壮成长。
不久的将来,我们亦会真正的老去。或许如当年的父母一样,会有一丝的担忧,但这仅仅局限于对生命的短暂、无常和未知。我爱我的孩子,这种爱亦如父亲当年的深沉,我相信我的孩子,胜过当年父亲对我的信任。他们有知识,有文化,对于父母的理解和敬重,远比当年的我们更加透彻和深刻。
一代人老去,一代人新生,不一样的时代,一样的真情,世间万物,皆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消失在岁月深处,唯有血缘亲情亘古不变,越久越浓。
一份分家单,一段光阴情,一篇用泪水和真心写下的文字,是我,对亲人、对岁月的缅怀、感恩和敬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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