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年自编自演过的戏

前几天翻看很久之前写的日记，那些青春恋爱里的小事，好像是自己给自己排的一出出戏。我还煞有其事地说，我相信，我终将成为一个优雅成熟的女子。只是酒可经年，茶可久存，而我却不太确定我什么时候会变得优雅成熟，下次见面的那场戏，原谅我还没有排练好。

                                      （一）

看得出他是狠了狠心要赶我走，怕自己后悔说完就转过身去。我一边伤心欲绝泪流满面，一边审时度势揆情度理，大脑飞速转动找下一个留下来的理由。在他听到背后半天消无声息试探地转回头来的时候，我已经充分酝酿好情绪和状态，蜷起身体蹲在墙角，双手紧紧压在肚子上。痛经这件事一个月经历一次，只需要本色出演就水到渠成，况且对手毫无生活经验，就算演得太过用力，咬嘴唇的时候咬到下巴一排齿印，手用力压在腹部像要把子宫挤出来吐掉，他也没有破绽可挑。他急忙走过来蹲下身询问我怎么了，扶我站起来。蹲得太久一站起来眼前一花，人顺势整个靠在他身上。这样虚实结合的效果刚刚好，他索性一把抱起我来，轻放到躺椅上

“喝点热水好不好？”

我虚弱地点点头，看他拿着水壶冲出去，加了水又急忙冲进来插上电烧。我顺势踢掉脚上的鞋子，把腿蜷起来缩进躺椅，移了移身体稳了稳重心，知道计日程功，轻轻呼了一口气。又觉得演得不够全面、彻底，脱口而出说，“不然你到旁边便利店再帮我买个胃药吧。”

“哦，好……”他递给我空的水杯，犹豫着有些不知所措地问，“……到底是胃痛还是肚子痛啊？”

“你没痛过经啊？都痛都痛！%……&￥%&”

其实装病应该是源远流长演得最炉火纯青的戏。从幼儿园有一次为跷课，以头痛为由请假被安排的午睡室休息，欢乐地从这张床奔跑到那张床，一听到来探望的脚步声就马上就地倒下奄奄一息的那个时候开始，不断练习、积累，三五天演一场。后来，因为头痛得太频繁，被怀疑得了脑瘤，送去医院做脑电图，照半天什么都没有。但是我爸坚持一定要根治的信念带着我从地方小医院一路奔波辗转看到全国三级甲等大医院，我仍死不承认是装的头痛，反倒隐隐地真的觉得有点痛。

                                      （二）

所以，太容易融入角色不可自拔才是一直克服不了的戏路障碍。为证明我不堪分手的压力濒临崩溃，我告诉他我每天深夜梦魇惊醒起来哭一会儿然后默默再睡去，而第二天醒来毫不知晓不前一天夜里发生的事。他半信半疑地收留我，睡到半夜我果然就坐起身来开始放声大哭，一边哭一边含糊地说着分手了我怎么办一类的话，他迷迷糊糊地被吓醒，慌乱地起来又哄又劝，我完全不予理睬，哭了一会儿累了就躺下沉沉睡去。第二天他试探地问我知不知道昨晚发生了什么事，我无邪地看着他摆出一无所知的样子。其实我自己也不太清楚促使我半夜准时醒来演一场这样的戏的是超强的潜意识还是角色的使命感，我一边痛恨自己像每部偶像剧的女二号，费尽心机去留一个留不住的人，一边每天深夜同一时间就真的会醒来，几乎不用酝酿情绪就伤心地哭出来，哭到心力憔悴再自顾自地睡下去。

后来，我们分手又和好，和好又分手，却再没有讨论过这件事情。我想，他应该是吓坏了吧。而其实，若你在他心里，演得撕心裂肺破绽百出，他都会全盘接受，温柔的把手覆在你的眼睛上，感觉你的湿湿的睫毛他在手掌里刷来刷去。

而若心不在，你就像一个浮夸笨拙的小丑，虽然化了繁花似锦的妆，仍被一眼看穿，无地自容。

                                      （三）

他坦白分手的理由是对系里一起上公开课的女孩一见钟情。我在脑子一片空白手足无措潜意识驱动下利索地登录他的QQ，从所有我不认识的女生中一举成功地筛选出她并迅速另外申请一个新的QQ加进她的时候，我其实没想好要干嘛。一开始是装作添加错了人，“咦，你不是潘思思啊？”……“那你是谁呀？”……“我好像不认识你诶。是你加的我还是我加的你啊？”……“是吗？那可能是我加错了吧……”……“呵呵呵”……“那你认不认识潘思思？”……“这样啊，那可能真的是加错了，不好意思啊”……就这样一边在屏幕前面撕心裂肺咬牙切齿，一边在对话框里输入删除输入删除然后发出去一些风轻云淡的话。

可能是她觉得缘分奇妙吧，或者只是因为她是个很好脾气的人，反正我们就这么一问一答地联系着，我绞尽脑汁编一些烦恼的事跟她分享，她就用自己的故事与我共勉。她跟我抱怨大学生活的无趣，给我看最近追她的男孩送的水晶音乐盒，还相约明年的春天去婺源看漫山遍野的油菜花。她发给我看她的照片，是恬淡安静的女孩，简直完全是我的反义词，有很多个瞬间，我真心想跟她成为朋友。

后来的发展有些迂回，她接受前男友的挽回，我和慢半拍的男朋友复合。于是我也不再那么热情地找她聊天，她也从不主动找我，毕业后听说她要考研，给她寄去一箱红宝典，因为心虚，在发件人的地方潦草地签了别人的名字。

后来某一年我去杭州，约了她见面吃饭。她和照片上看起来一样，善良美好，对一切一无所知。而我看着她，总是试图找寻一些自己也说不清楚是什么的东西，最后还是因为心怀愧疚又没有坦白的勇气，和那个女孩渐渐疏远了联系。直到现在，有很多次，我都有登录那个只有一个好友的QQ，看着她始终暗着的头像看一会儿，又默默地退出来。

这场自始至终演员和观众都是我一个人的戏，我无法跟自己谢幕。

那些年自编自演过的戏

致慢半拍前男友：

这些事，是前几天翻看很久之前写的日记，那些青春恋爱里的小事。开始的开始，我们在雨里走，那个被雨淋得头发全贴在脸上的我，是最真实的我，而那个支支吾吾说不出话的你，是你演得最好的角色。那个时候我举止浮夸却感情真挚，演得太投入的时候也割破过手腕看透过生死喝掉过一整瓶的伏特，而只要观众是你，这些拙劣的不堪回首的坏演技，都是我热烈的爱过得痕迹。

只是现在，在我不得不擦干眼泪抬起头往前走的时候，对我最好的祝福，是不要再突然听到你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