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肯报的忧,种成了他们的愁

作者: 闫晓雨 | 来源:发表于2015-09-13 19:51 被阅读651次

    下午去中关村找人办事,我刻意挑了条显瘦的小黑裙。

    一见如故,交谈甚欢,唾沫横溅,劳燕分飞,完事后便径直踏走向了地铁站。外面太阳真是毒啊,路过的电子商城门口挤满了操着不同强调的推销商贩,有些人语调亲切却暗藏杀机,有些人油嘴滑舌却并不纠缠,面对他们的热情和力劝我无所适从,只好打着哈欠很真诚的一一回道:抱歉,我不需要。

    期间遇到一位大哥挺逗的,愣是追了我好久,不厌其烦的诉说着他家新到的屏裹6Plus配置有多高级,“还双卡双待呢”,见我无动于衷他狠狠心终于放出了大招:“小妹你过来,扫个二维码,我给你免费贴个膜呗!”我摆摆手笑得真是好无奈呀,作为一个三无人员的北漂,你再说这么动人下去,恐怕我真得磕头拜师求觅一下如何在个把月赚够500万发家致富这种江湖传奇了。

    要说,北京最奇怪的地方,不是北新桥的鬼井,不是几角旮旯都藏着宝藏的胡同,也不是号称文青们失恋疗伤艳遇天堂的三里屯。而是中关村,一个将好奇心与现实隔离起玻璃的巨型孵化器,同样一幢写字楼里挤满无数兴衰不同的命运,楼上是刚刚上市的新秀大亨,楼下可能就是正潦草收场无力再交物业的旧日老大,还有那么多,前赴后继空白的开始。

    求知,洞察,传达,搅拌上顶尖理工科的技术,无数个颠覆传承创新的好点子,每天都有部分会在大家口相交赞的忽悠中落地生根。但发芽期还是要有过程,传说中关村咖啡厅里喝茶的十个有九个,都是投资人。他们有钱,却从不任性,像操纵着时代命脉的猎人般,胸有成竹,等待送上门的羔羊。

    ”磁——“屏蔽门关了,我的思绪被肚子叫声给打断。

    低头一看,发现包里的书本充电器和饮料搅作一团,撑得有些变型,我把它兜起来,抖了抖,原本打算拿出中午没来得及吃的Subway来充饥,又考虑到周围全是衣着整洁面容沉静的人,猛地这么一股子味道,会不会影响不太好。当然,最关键的是,万一这车厢里有吃货呢,她不是得气死?

    想到这里,心情莫名的宽慰了许多,甚至还有一种占便宜的感觉。于是,那一刻,我的脸庞上还浮现出了发自肺腑的笑容。

    许是动静有点大,寻摸着目光望过去,果真有人在看我。

    一个头发半花白的大爷,戴着金丝框眼镜,好吧,我就叫他金丝框老头好了。(原谅我的没大没小)他用那种奇怪的眼神探视过来,有点好奇,有点疑问,貌似还有一点用“潮笑”来形容不太恰当的元素。

    哼,莫不是个色老头?!这个想法稍纵即逝,我就在心里抽了自己一个大嘴巴,“啪”怎么能把别人想这么坏呢。何况,就算人家真惦记你,并不代表着是坏事呀。

    “啪”,想什么呢,看看自己的身材还好意思酱紫想吗?

    “啪”,胖怎么了,这可是预防色狼最有效方式,你懂吗?

    “啪”,你有病吧,何必诋毁自己去成全眼前这个色老头啊?

    “啪”,说来说去,你怎么又开始把这个世界想的这么阴暗了?

    ……

    在心里抽了自己无数个嘴巴之后,下一秒的事情,更令我哭笑不得。那位金丝框老头突然间站了起来,直冲冲朝我走过来,环视四周,大家还都照旧玩儿着手机,压根没有人注意这一切。万一,他真的是坏人,怎么办,我是不是应该把屏蔽门旁边的应急锤子拿下来。哦,没事,可能人家只是刚好要下车,你也假装玩手机就好。这个时候,玩手机是最恰当的选择,一,可以以防紧急情况砸坏人脑袋。二,可以随时以最快速度拨打给朋友。三:实在不行我就偷偷开个定位。这样就算被绑架了,也还会有线索的,啊,还有,万能的主,虽然我平时整天抱怨互联网让人疲劳,但这一刻我还挺感激中国科技发展到这个水平的。

    金丝框老头果不其然站到了我面前,“姑娘,你去坐那个座位吧”。这话一出,我下意识在脑子里搜索应急答案,可刚刚设想过那么多情况,都和这个毫无关联啊。

    这个问题,太普通了。

    一时之间我还真想不到回答的。莫非是我太胖了,像孕妇?不应该啊,我今天穿黑色衣服还没吃饭,肚子扁扁的,再老花眼也不能看这么离谱啊……那些低头族也都陆续头看了过来,我的心里无端涌上一股愤怒,这老头真是的,干嘛给我让座啊,惹得众人的眼睛都落到我身上,怪不自在的。但抬头对上金丝框一本正经的表情,也不好说什么,人家总归是好心,虽然这好心建立在我并不需要也不渴求的基础上。

    温柔的女声在车厢里播报着,下一站,牡丹园。我突发奇想,不如就说自己到站了,把金丝框骗回座位上去?毕竟人家年纪一大把了,给我让座,于情于理也不合适。于是我咳咳嗓子说,“叔叔,谢谢。您坐吧,我下站就到了”,说完,还不忘附上个鱼塘式笑容,以示开怀。

    “哦,巧了,我也这站下车”

    于是,下一秒,我和金丝框就这么干巴巴,大眼瞪小眼的下了车。

    “你出哪个口?”

    “B口”

    “巧了,我也是”

    再次听到“巧了”这两个字,我也是醉了。我这不是傻嘛,白搭着出站的三块钱,等下进来还得重新买票。虽然心里这样想,但面子上我还是兴致勃勃和金丝框聊起了天。既然有缘,好歹也不能让自己这三块钱白花了,一定要听他讲个故事。

    没等我想明白怎么开口,金丝框就问道:“你去哪里?”

    “先到呼家楼,再转6号线”

    “那还挺远的,你每天都得这样跑吗?”

    想了想自己的实际情况,再反思了下今天这个奇怪遭遇,我还是有些不敢透底,敷衍着:”嗯嗯“。

    结果这金丝框便打开了话匣子,什么年轻人压力大要注意休息啊,北京的生活节奏太快其实也是最近些年才明显,平日里没事要多给家里打电话,报平安,发牢骚,家人都是爱听的。如果遇到不开心的情况,千万不能憋着,别以为年轻精力旺盛就能独自吞下那么多情绪。花钱上,能省则省,不为别的,只为偶尔有个突发情况能替自己救急。别老想着给父母打多厚实的江山,他们意气风发的时候过去了,剩下的留给自己多吃些好的“你是不知道,活到我们这个岁数,什么都不怕了”他笑道。

    “真的什么都不怕了吗”

    “要说怕啊,不是穷,不是死,就怕自己的孩子过不好啊。”他叹口气,却依然笑着。

    听完这句话,我突然有些不知所措,太煽情的话题我不敢继续,怕自己绷不住,丢人。索性开始转移注意力,“对了,您刚刚为什么给我让座?”

    “因为,因为你看起来很累。很像我的小孙女。她一个人在美国,可能也是过着这样的日子,我看你在地铁上背个大包翻东西很吃力,才会想到让你坐下来翻。”原来,金丝框老头有个孙女,08年去美国念书,毕业后选择留在那边工作,很少回北京,偶尔和爷爷通的电话里也老是报喜不报忧。老人家是过来人,心事重,没出过国,却想象出孙女一个人在美国背着包挤地铁时,可能也是我这样的感觉。

    可能,所有大人都一样,虽然和离家的孩子鲜少见面。却仍然能从生活的蛛丝马迹中,寻找出他们的影子,并且通过这种“类比情况”的特别方式来替他们分担。

    当我们经历什么的时候,他们也在经历什么。

    当我们没有经历什么的时候,他们在替我们经历什么。

    距离其实是一扇单向门,你在这头,父母(亲人)在那头。你用自己的摧残和辛酸为梦想筑起道道围栏,远方的他们也从不闲着,他们把醒着的所有精力用在模拟你的生物钟上,并且凭借记忆,依次匹配出每个不同时段的你应该是什么样子,哭了笑了,委屈了还是开心了,你的喜好与烦恼,从来都逃不掉。

    而那些你自作主张不肯报的忧,日积月累,就种成了他们难解的愁。所以用赵薇很多年前唱过的歌词来说就是:不管你身在何方,请保重千万,千万。

    临末。出了牡丹园B口,看着金丝框颤颤巍巍握着购物袋的手,我突然很不想再骗他:“对不起,叔叔。其实我不是这一站下车,是为了躲避您的让座,我才提前下了车”。

    “巧了,其实我也不是牡丹园在下车。只是为了和你多说说话,我才下了车”。

    晕!

    现在的老年人,都这么萌吗?

    看看太阳,似乎没有那么毒了,我和金丝框老头笑笑又一起重新返回了地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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