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读·唐诗（43）

夜读·唐诗（43）

      白居易作为一位古代士人，深受儒家“兼济”“独善”思想的浸染。因此，当“兼济”行动受阻的时候，“独善”就是其最佳选择。对于仕途坎坷的白居易来说，隐逸生活是适合他的，也是他大多数闲适诗的创作背景。“闲适”一词可以说基本涵盖了白居易后期人生哲学的全部，它是诗人政治失意后的华丽转身，是他对生命本真意义的探寻。

      如果说晋人陶渊明的“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诗句是闲适诗的鼻祖，那么把闲适诗上升到理论高度的当属白居易。在《与元九书》他说：“至於‘讽谕’者，意激而言质；‘闲适’者，思澹而词迂，以质合迂，宜人之不爱也。”白居易给闲适诗的定义是，或公退独处，或移病闲居，知足保和，吟玩性情。他的闲适诗以被贬江州司马为界，分为前后两期。前期多写从政之余的悠闲之乐，后期多乐天知命、明哲保身之作。

      白居易的闲适诗占他诗作的七成，今选读十首，玩味他的“知足保和”。

赋得古原草送别
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
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远芳侵古道，晴翠接荒城。
又送王孙去，萋萋满别情。

      这是白居易十六岁的作品，也是他的成名作。虽然用春草之繁茂借喻别离之情的传统由来已久，但是诗人却抓住“春草”生命力旺盛的特征，进而写出原上野草秋枯春荣，岁岁循环，生生不已的规律，寓意深刻、极富哲理。

问刘十九
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
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白居易晚年隐居洛阳时所作。天色阴沉，看样子今晚就要下雪，能否与我共饮一杯？绿蚁、红泥，一个绿字让黯淡的暮色变得鲜活，一个红字让寒冷的白雪变得温暖，再加一个火字，让温暖的情意穿透雪天寒夜，直抵友人心底。

池上
袅袅凉风动，凄凄寒露零。
兰衰花始白，荷破叶犹青。
独立栖沙鹤，双飞照水萤。
若为寥落境，仍值酒初醒。

      凉风习习，晨露清冷，兰花凋零，荷叶虽残破依然带绿的寥落景象，正在无声地诉说着寒露的到来。酒意初醒，天地之间的变化恍如梦中。

夜坐
斜月入前楹，迢迢夜坐情。
梧桐上阶影，蟋蟀近床声。
曙傍窗间至，秋从簟上生。
感时因忆事，不寝到鸡鸣。

      月亮照射到了前门的柱子上，长久地坐着感怀。梧桐树的影子映在台阶上，蟋蟀的叫声就像在床边。曙光依着窗户慢慢来临，秋意都呈现在竹席上。回忆往事很多感慨，一直坐着不睡不知不觉就到了天亮。

书天竺寺
一山门作两山门，两寺元从一寺分。
东涧水流西涧水，南峰云起北峰云。
前台花发后台见，上界钟清下界闻。
遥想吾师行道处，天香桂子落纷纷。

      这是白居易任杭州刺史时题天竺寺的诗。杭州灵隐寺的山门也就是天竺寺的山门。山门内有冷泉亭，是两道溪涧的合流处。灵隐寺、天竺寺又同处在北高峰下，对着南高峰。白居易利用这样好的题材，写成此诗，自己得意，亲笔写了，留在寺里。四十七年引得苏东坡一首和诗。

期不至
红烛清樽久延佇，出门入门天欲曙。
星稀月落竟不来，烟柳昽昽鹊飞去。

      有所期待，而其人却不来。几次三番地出门去盼望，一直等到星稀月落，竟是不来。如雾如烟的杨柳已经照上了微弱的阳光，栖宿在杨柳上的乌鹊也飞走了。这首诗情调极为宛转多情。

《长相思》
汴水流，泗水流。
流到瓜洲古渡头，吴山点点愁。
思悠悠，恨悠悠。
恨到归时方始休，月明人倚楼。

      三个“流”字，写出水的蜿蜒曲折，也酿造成低徊缠绵的情韵；两个“悠悠”，更增添了愁思的绵长。 “恨到归时方始休”让他思念到极致。他渴望能与她长相厮守，只有这样此恨才能结束。

寄远
欲忘忘未得，欲去去无由。
两腋不生翅，二毛空满头。
坐看新落叶，行上最高楼。
暝色无边际，茫茫尽眼愁。

      这是一首作者怀念恋人湘灵的诗。想忘也忘不了,想离去也没有理由,身上长不出翅膀,黑白相间的头发长满了头,因为看新落的树叶,我上了最高的楼,傍晚的颜色没有边际,两眼茫茫然充满了愁绪。

暮江吟
一道残阳铺水中，半江瑟瑟半江红。
可怜九月初三夜，露似真珠月似弓。

      一幅是夕阳西沉、晚霞映江的绚丽景象，一幅是弯月初升，露珠晶莹的朦胧夜色。全诗写了三个不同的“时间”：日落前、日落时、日落后，诗人从黄昏时起，一直玩赏到月上露下，蕴含着诗人对大自然的喜爱及喜悦的心情。

《大林寺桃花》

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

长恨春归无觅处，不知转入此中来。

      高山古寺大林寺地势高气候寒，平地早春二月开放的桃花，这里却到四月才盛开。在山外春已归去的时节，在山中却遇上了意想不到的春色。这种强烈反差，令诗人产生了“长恨春归无觅处，不知转入此中来”的无限感慨，也映照了诗人被贬为江州司马任上的复杂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