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

01

最近，李顾发现他的父母鬼鬼祟祟的。李父亲，整天躲在寝室里用着电脑。而李母亲，总是在厨房里翻来翻去。李顾总想找个机会探个究竟。

这天下午，李顾的父亲回家了。

“爸，您最近工作累了，坐在沙发上，我给你揉揉肩吧。”

“不用了，我去卧室躺会儿。对了，我的烟抽完了，你要是有空就去超市给我买一包天下秀。”

李顾走到超市门口，超市里有个人抱着一个装得满满的黑色塑料袋，急匆匆地往超市外走。不偏不倚地撞到了李顾。

李顾被撞得大叫一声，然后他准备把这个人大骂一顿：“妈的！妈……妈……妈妈。”

原来撞李顾的人正是他的母亲。

“妈，你走这么急干什么？你买了什么，这么一大口袋。”

“没，没什么。”

说完，李顾的母亲就匆匆跑回家去。

买了烟，李顾回到家中。

“爸，你的烟买回来了。出来吃饭了。”李顾冲着卧室里喊。

坐在饭桌上。李父亲若有所思，拿着烟抽了起来。

“爸，你最近都在忙些什么，怎么成天在卧室用着电脑?”

“没什么。这天下秀的口感就是好。”

“可是，今天超市的天下秀卖完了，我给你买的是大前门。”

“啊？”李父亲看了看手里的烟，果然是大前门。

“爸，你到底怎么了？”

“好吧，我就告诉你吧。”李父亲把烟灭了，“最近，我在炒股。上次，我遇到我的一个老同学，和他聊了很久。他悄悄告诉我，他有内部消息，叫我赶紧买大量的xx股票。到时候肯定发财。但是等它涨了的话，那时候可就买不到了！”

“这你都相信？那东西看不见摸不着，别买了，你要被骗的。”李母亲说。

“对了，妈，你最近又在干什么？”

“好吧，我也告诉你们吧。”李母亲放下碗筷，“上次遇到我一个表姐，她告诉我，她有内部消息，日本又地震了，这回把海水污染了，以后就没有盐了。所以我就……”

“所以你就去买了一大袋子的盐巴？”

“一袋子怎么够？现在我们家储物柜里全部都是盐巴。等以后啊，就不怕没盐了。”

“不要别人说什么你们就信什么。”李顾说，“爸，你别炒股票了。能卖就卖了。妈，你也别买盐巴了。能退就退了。”

02

后来，李顾把这件事告诉了自己的同学韦小城。

“荒谬。”韦小城说，“太荒谬了。要是那支炒股真的要涨，那他们自己怎么不买。要是盐巴真的以后买不到了，那他们怎么不自己去批发盐巴，等盐荒时再大赚一笔呢。”

“就是，我也叫我爸妈别去听信这些谣言了。”

“对了，李顾。我有个小学同学，他爸爸在出版社工作。他告诉我，贾平凹的《废都》要被查封了。我知道你喜欢那本书，快去多买几本。不然等以后封了后，你就买不到了。”

隔三差五，李顾都要听到周围的人说这样的话。

“李顾，你知道吗？xx牌的笔记本电脑要停产了，快去买个七八台，不然以后就买不到了。”

“李顾，告诉你一个秘密，但是你保证不告诉别人，你发誓，发毒誓。看你这么真诚我就偷偷告诉你吧，xx降压药马上就买不到了，快去买，最好买个七八百盒，以后可买不到了。你想想，你自己不用，你倒卖给别人也可以赚够一笔钱啊。”

“李顾，你知道吗，到了明年，英语等级考试就要取消了。快，赶紧去考，一定要快。你可别告诉别人啊。以后没人有这个证书，你有，你就吃香了。”

这些耳语听闻多了，李顾也就一笑而过。他总是敷衍地回答：

“好的好的，我立刻去买，买个八千多斤。”

“感谢感谢，我马上去买，买一卡车。”

“知道了知道了，我等会就去考证书，考个二十多张证书。”

说完后，李顾总是嗤之以鼻地在心里说一句：愚昧。

03

李顾不想被外界的纷纷扰扰打扰。这天，他去弘砺书店买了一套《弘砺高考模拟题》。

第二天，他又去弘砺书店买了一套题。

第三天，他坚持去弘砺书店买了一套题。

第四天，他居然还去弘砺书店买了一套题。

“这位同学，你怎么每天都来我们书店买一套题。而且，为什么你买的都是同一套题？”

李顾低声说：“内部消息，这套《弘砺高考模拟题》一定会预测中今年的高考题。我现在多买几本，免得以后买不到。”

这话一说不要紧，可是却被一旁路过的人听到了。于是一传十，十传百——

“《弘砺高考模拟题》会押中今年的高考题。”

“《弘砺高考模拟题》有今年高考的原题。”

“《弘砺高考模拟题》就是今年的高考题。”

于是，短短半天，《弘砺高考模拟题》被一抢而空了。

“李顾，你听说了吗，《弘砺高考模拟题》里面全是今年高考要考的原题。现在，已经被抢购一空了。”韦小城对李顾说。

李顾一听，只是微微一笑，心里想：“幸好我早有内部消息，提前买了好几套。”

这时，李顾还是觉得不安，趁着夜色，李顾专门去弘砺书店逛了逛，书店已经关门了，门口张贴了一张海报，上面写到：感谢大家对《弘砺高考模拟题》的支持，鉴于顾客的大量需求，本店决定进购大量《弘砺高考模拟题》，明早八点，准时开售。

这消息一出，李顾已经摩拳擦掌了。

虽然已经买到了好几套《弘砺高考模拟题》，但是，李顾的购买欲望丝毫没有减弱。他拨通了老师的电话，想要请假。

“老师，我想请个假。”

“什么假？婚假还是产假？”

“老师我肚子痛。”

“肚子疼？明天继续来上课，我把学校医务室的老师请到你课桌前给你把脉。”

“老师，其实我发现，原来我肚子疼是因为得了阑尾炎，必须马上做手术。”

“我立刻通知医院，叫他们把手术设备全部搬到教室，明天一早就给你做手术，你就放心来上课吧。”

“老师，我发现，我家的小猫不小心，不小心，就死了，翠花翠花，你不能离开我，我太痛苦了，我要陪伴你，我要送你最后一程……”

“明天，我决定在学校给你的翠花办一个追悼会。学校铃声全部改成哀曲，升旗仪式的时候全校为你的猫默哀三分钟。你一定要来。”

“老师，我不读书了。我要退学。”李顾心想，要是有了试题，还读什么书啊。

“可以。记得办理退学手术，明天一早，我在学校等你。”

“喂，老师，你说什么，喂……这边信号不好……”说完李顾就把电话挂了。看来请个假比登天还难。

电话的那一头，已经接到五十多个请假电话的老师看着电话自语道：“哼，想要请假？你要是请假了，明天全班都没人来上课了。”

即便老师没有批准请假，李顾去弘砺书店买模拟题的决心是不会动摇的。

04

凌晨两点，李顾在弘砺书店门口搭起了帐篷。

“谁也别想和我抢这套题。”李顾的嘴角微微上扬。

随后，韦小城也来了，李顾的其他同学也都来了。天渐渐亮了，弘砺书店已经被围得水泄不通。

早上七点，李书店开门还有一个小时。李顾也起床了。他从帐篷里走出来，周围俨然变成了另外一个世界。

有的人开着卡车来载试卷的，还有的人牵着牛来驮试卷的。

书店外面的男女老幼都做好了准备。八点一到，书店门准时打开。

八点的钟声就像冲刺赛的枪鸣声一样，钟声一响，所有人都涌向门口。

李顾当然是第一个。

“老板，我要100套《弘砺高考模拟题》，100套！”

“给我说没用，前提是你要能抢到。”

李顾回头一看书架，已经被抢劫一空了。整个书店里只看得见人头攒动。地上的试卷散落一地。

“不要挤我！”

“有人抓我头发！”

“我要代表高考消灭你！”

“还有谁！哈哈哈哈！”

“给我试卷！”

书店里一片混乱。

为了维护治安，警察来了。警察拿着机关枪一片扫射。子弹用完了，书店里还是一片嘈杂，乌烟瘴气。

“Fire in the hole!”

“杀——”

“别过来，我要引爆我身上的炸弹了!”

“吃俺老孙一棒！”

“强哥！强哥你不能死啊！”

李顾在一片混乱中匍匐前进，为了试卷，他视死如归。

“李顾，你踩到我的鞋了!”韦小城说。

“小城，都什么时候了，试卷重要还是鞋重要。”

“李顾，你别往那边走，那边有人在开枪。”韦小城大喊着。

“都什么时候了，试卷重要还是小命重要！”

书店里惨叫声不断，试卷的碎片漫天飞舞。

李顾往最嘈杂的地方爬去。爬到一半，李顾发现，这里有一辆坦克。

李顾往坦克里一看，竟然坦克里全是《弘砺高考模拟题》。

看来李顾想要把坦克一起开出去。李顾坐进坦克，胡乱搬动着按钮。坦克一边射击着，一边缓慢行驶着。终于，李顾杀出一条血路，他成功地把100套试卷拿了出来。

“哈哈哈哈！抢到试卷了，终于抢到了！”

警察来了：“你涉嫌抢劫，请跟我们走一趟。”

05

“我，我这就给钱。我只是忘了付钱而已。作为赔偿，我给两倍的钱总行了吧。”

李顾逃脱一劫。反正，现在有了题，还怕什么。

“你好，能不能卖一套《弘砺高考模拟题》给我？”一个路人说。

“你可真幽默。”

“我可以给你1万。”

“1万？我……”

“如果，1万不够，那我愿意出10万。希望你能考虑一下。毕竟，你有那么多套题，而且，每套题都是一样的内容。”

“10万？我……”

“这样的话，这是一张100万的银行卡，希望你能同意。”

“100万！我同意我同意。你说1万的时候，我就同意了！”李顾一把把银行卡夺过来。

警察来了：“你涉嫌卖黄牛卷，请跟我们走一趟。”

李顾被警察带到了公安局。

审讯室里站着一排卖黄牛卷的。

李顾心想，干脆把卖卷子的银行卡给警察，警察就应该会放过自己吧。

正当李顾要拿卡时。警察对着第一个卖黄牛卷的人说：

“手里拿的什么？”

“银行卡。”

“你挺有钱啊？”

“什么我有钱啊？这卡，这卡明明就是您的。”说完，那个人就把银行卡往警察兜里塞。

“你竟敢贿赂警察。拉出去枪毙！”

随后，只听见外面一声枪响和一声惨叫。

李顾赶紧收起了银行卡。看来要使用苦肉计了。李顾大哭：“警察叔叔，其实我很惨的……”

第二个卖黄牛卷的声音压住了李顾的声音：

“警察叔叔，其实我很惨的。我出生在一个低保家庭，父亲是盲人，母亲是瘫痪，我从小努力学习，争取有一天能为祖国做出贡献……”

“侮辱老子智商，拉出去枪毙。”

随后，只听见外面一声枪响和一声惨叫。

李顾想，自己暗自学习多年的隐身术终于可以派上用场了。李顾正要念咒语时，他发现旁边的卖黄牛卷的人也在念咒语：

“巴拉拉小魔仙隐身术——变！”

咒语一念，那人果然隐身。

警察立即拉开自己裤子的拉链，一泡尿往前一射。那人立刻原形毕露。

“装神弄鬼，你还能逃过我的童子尿？拉出去枪毙。”

随后，只听见外面一声枪响和一声惨叫。

前面几个卖黄牛卷的都被枪毙了，现在轮到李顾了。

警察走到李顾面前，正要下令枪决李顾。

李顾嘭的一声跪在地上：“拿去。”

警察做了一个停的动作，后面的枪手才没有扣动扳机。

“警察叔叔，这套《弘砺高考模拟题》，你拿去吧。有了这套高考试题，人生，还怕什么！”

警察收下了试卷，然后背对李顾。李顾走出审讯室，给在场的所有警察，甚至保安和保洁每人都发了一套试卷。

就这样，李顾逃脱了一死。

从此，拥有着一坦克试卷的李顾应该走上人生的巅峰。可是一条新闻，让这一切灰飞烟灭：

“最近有一条谣言，说弘砺书店的《弘砺高考模拟题》是今年的高考原题。专家称：这不过是无稽之谈，希望谣言止于智者。我们来看下一条新闻：王二狗家的母猪竟然一窝生了500多头小猪……”

李顾瘫坐在地上：“我曾经跨过山和大海，也穿过人山人海。我曾经拥有着一切，转眼都飘散如烟，我曾经……”

之后，李顾抑郁而终，享年一十有八！

06

“不！我不能死！”

李顾不想被一点点挫折打败。这天，他去弘砺文具店买了一支2B铅笔，决定把自己的每一张试卷做完。

第二天，他又去弘砺文具店买了一支2B铅笔。

第三天，他坚持去弘砺文具店买了一支2B铅笔。

第四天，他居然还去弘砺文具店买了一支2B铅笔。

“这位同学，你怎么每天都来我们文具店买一支2B铅笔，难道你是2B吗？”

李顾低声说：“告诉你，内部消息，2B铅笔即将停产。我现在多买几支，免得以后买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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