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暗潮湿的牢房中,一个被锁链缚住的女子毫无生气的躺在地上。
长发遮住了她的脸颊,身上的红衣也早已被血浸透,显得破败不堪,再也没有往日的张扬。
有脚步声响起,是她熟悉却也陌生的。
今天又是来折磨她的吗?
玄色衣袍的男子在她旁边站定,额头上的血色印记昭示着来人尊贵的身份。
男子不屑的瞥了一眼地上的人儿,冷冷的声音自他唇间溢出,
“媚音,你可知错?”
媚音轻颤了一下,却仍是倔强回道:
“不知。”
似是被媚音的态度激怒了,男子毫无怜惜的一把揪起媚音的长发,一张美艳的脸方才显露出来。
即使满身污秽,也掩不住她的美艳。
“不知是吗?我倒要看看,你还能嘴硬多久。”
男子解开媚音身上的锁链,用法术将媚音固定在墙上,动弹不得。
随着男子的冷笑,一根锁链穿透了媚音的右手手腕,牢牢钉入墙中。
媚音咬着牙,一声不吭,痛极也强忍着。看着血流如柱的手腕,只是绝望的笑了笑。
这只手,以后再也不能抚琴提剑了吧!
“你就这么恨我?”
媚音笑着问他,眼中却无半分笑意。
男子愣了愣,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却又很快恢复冰冷的模样,冷声回道:
“我确实是恨你,但你要记得,这世上最恨你的人是倾倾。”
“倾倾?呵,你的眼中只有倾倾,媚音从未入过你的眼。”
媚音闭了闭眼,绝望的说道。
再睁开眼时,眼中再无波澜。
若是我说倾倾腹中的胎儿不是我害死的,你也不会信吧。”
男子狠狠捏住媚音的下颚,似是要将她捏碎,
“凭你,也配?”
冷冷的嘲讽之后,男子忽的拔出媚音腕中的锁链,看着摔在地上的媚音,冷哼一声,转身离开。
看着男子渐行渐远的背影,媚音声嘶力竭的吼道:
“冥骨,你怎么不去死?你为什么不死在战场上?当初,我真的不该......”
眼前的事物渐渐模糊,转瞬陷入一片黑暗。
媚音做了一个梦,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有她的一生,有那个让她爱之入骨却又恨入骨髓的男人。
花朵纷纷凋零的时节,对天界虎视眈眈许久的魔族。
终于再也按耐不住,对天界发起了进攻。
身为魔族公主,媚音自小便受魔君的言传身教。
身为女子,琴棋书画对媚音来说自是小菜一碟,但她最拿手的却是舞剑。
媚音的剑,不仅舞的漂亮,而且极具杀伤力,就如同她的人一般。
美的不可方物,却也祸乱苍生。
仙魔大战,媚音主动请缨打头阵,和她对阵的是天界尊贵冷傲的冥骨上神。
媚音在战场中,红衣猎猎,手持染音剑,对他魅惑的笑。
从未有人,可以抵抗住她的笑,而他,却是个例外。
面对她倾世的笑颜,冥骨却无动于衷,只淡淡吐出一句:
“我不杀女子,叫你们的魔君来和我对阵。”
“女子怎么了?女子也可以上阵打仗。况且你未必杀得了我。”
言罢,足尖轻点,人已飞至冥骨身前,挥剑毫不犹豫的向他刺去。
冥骨轻巧避开,一掌将她震飞数丈,
“女子就要有女子该有的姿态,战场是男人的天下,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媚音却不死心,魅惑的笑意蔓上唇角。
猛地,将染音剑掷向他。
冥骨轻轻旋身避开利剑,却在转身时猝不及防的撞上她。
趁他还未反应过来,轻轻浅浅的吻已覆上他的唇,鼻尖萦绕的,都是她魅惑的气息。
待他反应过来,媚音早已拾起染音剑回到魔君身旁,看着他的眼中盈满了奸计得逞的笑意。
冥骨不禁有些懊恼,看向她的眼中溢满了怒火,手却不自觉的抚上唇瓣,上面还残存她的温度。
媚音如银铃般的笑声传入他耳中,他冷哼一声,不再看她。
仙魔大战,双方均元气大伤,却终是以天界惨胜告终。
魔族为求和,无奈将媚音送入天宫联姻。
这一战中,天界可以得胜,冥骨功劳最大。
所以,当他向天帝索要媚音时,天帝毫不犹豫的答应了。
看着红衣猎猎的女子一步步朝他走来,脸上依旧是魅惑的笑容,冥骨长臂轻招,将她揽入怀中,狠狠吻住她的唇。
“这是你欠我的。”
吻罢,冥骨浅笑道,眼中尽是温柔。
媚音也笑了,在他耳畔吐气如兰,
“我用后半生去还。”
那是她一生中最美好的时光,却也是日后回想起最痛心的时光。
南海动乱,天帝派冥骨前去镇压。
他说:“媚音,为我抚一次琴吧。”
淙淙的琴音自她指尖流泻而出,这是她第一次为他抚琴,却也是唯一一次。
他和她告别那日,天空中有雪花轻盈飘落。他说:
“等桃花开了,我就会回来。媚音,等我。”
她浅笑应下,看着他离开,竟隐隐觉得不安。
桃花争艳的时节,冥骨终于凯旋而归。
他遵守了对她的承诺,唯一不同的是冥骨身旁跟着一个白衣似雪的女子。
女子亲昵的挽着冥骨的手臂,偎在他身旁,对她甜甜一笑,
“媚音姐姐,我叫顾倾倾,是冥骨的...”
顾倾倾有些为难的看了看冥骨又看了看媚音,似是很难对媚音说出自己的身份。
“是我的妻子。很久以前,我就答应了倾倾要娶她。”
冥骨冷冷的声音传来,顿了顿,不放心似的看了媚音一眼,
“日后,你们要好好相处。”
媚音是个要强的女子,她的骄傲不允许她哭,即使心里再难过,面上也装作无甚在乎,淡淡应了句:“是。”
冥骨揽着顾倾倾和她擦身而过时,她看到了顾倾倾唇边深深地嘲讽。
顾倾倾来了之后,冥骨再未来看过她,偶然遇见了,也装作看不到。
在冥骨的宠爱下,很快,便传出了顾倾倾有孕的消息。
媚音备了些补品去看顾倾倾,让她诧异的是冥骨居然不在。
顾倾倾像早就知道她会来一般,笑盈盈收下了她的礼物,回给她一个意味深长的笑。
媚音觉得有些不安,却又不知是哪里不对,只想早些离开这里,和她寒暄了几句,便离开了。
果然,当晚便出了事。
顾倾倾滑胎了,因为吃了媚音送来的补品。
冥骨怒气冲冲的赶来质问她时,她没有为自己辩解,只是淡淡的看着他。
这个时候,她说什么他都不会信了。
所有证据都指向她,再多的解释都是徒劳。
他将她关进地牢,每日严刑拷打,只为逼她说出为何要害倾倾。
她没有错,便什么也不说,他却认定凶手是她,她不说,他便不放过她。
初时,媚音还对他抱有一丝期望,盼着他可以放她出去。
后来,在他的无情对待下,她的心渐渐冷了。
她对他,只有恨意了。
媚音醒来时,发现自己不在地牢中,而是在冥骨赐给她的玄音殿。
阳光晃得她有些刺眼,她已经三个月没有见过阳光了。
“嗯~ ~”一声娇媚的**吸引了她的注意力,这个声音,好熟悉。
媚音疑惑的走入内殿,却看到重重纱帘后,两道**的身影疯狂交缠。
虽有纱帘相隔,媚音却清楚的看到顾倾倾眼中的嘲讽,嫣红的唇一张一合,仿佛在说:
“他爱的人是我,而你,只是个外人。”
媚音踉跄着跑出宫殿,跑得太急,被石头绊倒,狠狠摔在地上。
手腕上未愈合的伤口又流出血来,很痛,但不及心痛。
“冥骨,你怎么可以...怎么可以对我...这么残忍。”
媚音断断续续的呢喃,眼泪像决堤的洪水,止不住的流出。
这是她第一次像个孩子般无助哭泣,也是最后一次。
和着她的哭声,桃花片片飘落。
哭累了,便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媚音感觉自己被人抱起,鼻尖萦绕的是熟悉的气息。
她不敢睁眼,生怕一睁眼,梦就醒了。
媚音被放在床上,身旁的人用温暖的手掌抚着她的发,像是在安慰受伤的她。
只是口中吐出的音节,却让她寒意骤起。
“你该感谢倾倾的,是她求我放你出来的。”
媚音纤长如蝶翼的睫毛颤了颤,冷冷的吐出两个字,
“你走。”
抚着青丝的手僵了僵,媚音嘲讽的勾了勾唇角,未睁眼的她,并未看到冥骨眼中闪过的复杂神色。
日子一天天过去,冥骨依旧每日陪着顾倾倾,有时也会来看一看媚音。
看着她坐在桃树下看书,看着她对着琴和剑发愣,看着她日渐憔悴。
她依旧着一袭红衣,却不再似从前般张扬魅惑,余下的只是寂寞孤独。
他忽然觉得很心疼,都是因为自己,她才变成这样的。
他很想走过去抱抱她,却没有勇气,他怕吓到她。
以后,他只能远远地看着她了吧!
她一定,很恨他。
顾倾倾来找她的时候,媚音正坐在院中看书。
媚音并未理会她,依旧低头看书,握着书的手却愈发用力。
顾倾倾见她这样,也不恼,只是唇边的笑意愈发的深,
“媚音,你知道吗,我真的好佩服你,都被折磨成这样了,还没死。”
顾倾倾瞥了瞥她垂在身侧的右手,继续说道:
“但你知道我最佩服你哪一点吗?是你的脸皮,怎么生的这么厚。冥骨他不爱你,你却还赖在这里,真是不知廉耻。”
媚音抬起头,无所谓的笑笑
“我会走的,不会打扰你们的。”
顾倾倾走后,媚音依旧低着头看书,只是手中的书,再未翻过一页。
媚音在天葬台上站了很久,久到她以为他不会来了。
看着天葬台下翻涌的黑云,媚音自嘲的笑了笑,终究,他们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媚音转身看着不远处的冥骨,还有挽着他的顾倾倾。
有风拂过,猎猎红衣随风飘扬。
她听到冥骨焦急的对她喊:“媚音,别过去,后果不是你承受的起的。”
“魂飞魄散吗?”媚音云淡风轻的说,仿佛即将魂飞魄散的不是她,“我不怕的。”
他还会关心、在乎她吗?
媚音一步步向后退去,她想再看一看他的样子,她想记得让她刻骨铭心的爱过、恨过的男子。
直到她和他的距离越来越远,直到再也看不清他的面容。
媚音看到冥骨向她跑来,眼中淌出两行血痕,唇角微扬,对他呢喃了句什么,转身跳下天葬台。
冥骨伸出手想要抓住她,却只扯下她衣服的一角,鲜红的颜色刺痛了他的眼,脑海中涌入一些被遗忘的记忆。
天空中有片片雪花飞舞而下,落在南海的海水中,更添一丝冰冷。
冥骨站在海边,看着风平浪静的海水,安心的笑了。他用了一个月的时间,镇压了南海动乱,现在终于可以回去了,终于可以去见他心心念念的女子了。
冥骨一步步远离海岸,直到再也走不动了,才缓缓倒了下来。
回头看了一眼身后,他的血迹已蜿蜒成一条小河,汇入冰冷的海水中,染红了海岸。
最后的意识里,有一抹白衣向他款款走来。
冥骨醒来时,便看到一张恬淡的脸冲他浅笑,甜甜地对他道:“夫君,你醒了,快把药喝了吧。”
“你...是谁?”冥骨错愕的问她,他好像忘记了一些事。
“我是倾倾啊,是你未过门的妻子。”顾倾倾无辜的对他眨着大眼睛。
“倾倾?我的...妻子?”冥骨仍是不相信的问她。
“是啊 ,夫君。你是天界的冥骨上神,我是你青梅竹马的未婚妻,你说过要娶我的。
可是后来,你被迫娶了一个叫媚音的魔女,不过,她...”顾倾倾犹豫了一下,继续说道:“她这个人,张扬霸道,嗜杀成性,你不喜欢她,怕她伤了我,所以带我来南海玩。不料却遇到了海妖袭击,你为了救我,受了伤。”
“是这样吗?我怎么不记得了。”冥骨有些懊恼道。
“没关系的,夫君,很快你就会想起来的,先把药喝了吧。”顾倾倾将药碗递给他,看着他一点点喝下去,唇边扬起恶意的笑。
直到他晕倒,才狞笑开口,“媚音,你害死我哥哥,这个仇,我会让你加倍偿还。”
冥骨陪顾倾倾在南海待了两个月。
两个月来,顾倾倾每日都会让他喝药,虽然他的伤早就痊愈了,但看着顾倾倾担忧的眼神,冥骨还是乖乖的喝了。
他从未问过她给他喝的是什么药,所以他自然不知他喝的药中掺有离**。
离**,喝下之人会爱上醒来后第一眼看到的人,而生前所爱之人,则会成为最痛恨之人。
若解此蛊,除非亲眼看到最爱的人死在自己面前。
当冥骨亲眼看着媚音跳下天葬台,他才明白,原来,他一直爱错了人。
可他伤她真的太深了,直到最后,他心爱的女子,只对他说了一句话。
她说:“冥骨,我对你真的别无所求了。”
她决绝的跳下天葬台,用魂飞魄散来让他记起她,却也让他享尽永世孤寂。
后来,世间便多了个痴傻的玄衣男子,额间的血色印记昭示了男子的尊贵身份。
男子似乎只会说一句话,“媚音,我等你。从暮鼓到晨钟,从花开到花落,从大雪纷扬到繁花开遍,无论多久,我都等你。”
番外:
我是顾倾倾,是一只修行千年的雪妖,从小,我就和哥哥相依为命,在雪山上建了一座雪宫,日子过得也还算幸福。
那是一个风和日丽的午后,哥哥对我说他爱上了魔族的媚音公主。
我不知道他是如何爱上媚音的,我只知道魔君不会同意,本想劝他放手,却在看到他唇边洋溢的幸福时,到嘴的话变成了“哥哥若是喜欢,就去追吧。”
我不曾想到的是,哥哥去向魔君提亲,魔君竟会杀了他。
虽然早知魔君不会同意,却也不曾想到他竟会如此。那一刻,我真的恨透了他们,若不是媚音,哥哥就不会死,我发誓,一定会让媚音生不如死。
后来,仙魔大战,魔族惨败,魔君将媚音嫁与冥骨上神,我觉得,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
我在南海制造了一场动乱,我料定天帝会派冥骨来镇压。
果然,如我所料。
冥骨平息了南海动乱,却也身负重伤。
我将他救了回来,每日给他喝掺了离**的药,这样,他就会对媚音恨之入骨。
我要让媚音死在她最爱的人手上。
我告诉他我是他青梅竹马的爱人,未过门的妻子。
可是他被迫娶了媚音,媚音不过是一个嗜杀成性的魔女,他不爱她,他爱的人是我。
失去记忆的他,果真信了。
我假装怀孕,设计让媚音害我流产。
看着他每日折磨媚音,我的心里真的很痛快,我终于可以替哥哥报仇了。
可是后来,他废了媚音的右手,这让我始料未及。
我开始动摇了,于是我去求冥骨放了媚音。
恨得越深,爱的就越深,冥骨他到底是怎样爱着媚音呢?
离**的药效只有六个月,当我从冥骨眼中看到他对媚音的心疼时,我就知道,再不动手,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为了报仇,我别无选择。
我去找媚音,让她离开。
我知道,媚音那么骄傲,定不会苟活。
她跳下天葬台的那一刻,冥骨想起了一切,我以为他会发狂杀了我,可是他没有。
自始至终,他都未曾看过我一眼。我忽然觉得胸口闷闷的,很难过。
后来,我听闻昔日风光无限的冥骨上神得了失心疯,逢人便说:“媚音,我等你。”
哥哥,这一次,我是不是真的做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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