吝啬的母亲

      我和母亲都端着饭碗在屋子西边的巷子里的小饭场吃饭，东头延伸过来的小路上来了个同学。我们是邻居，也是同学，听着同上小学的邻居欢快地说，村子东头小卖部卖练习本儿，一个本子两毛钱，一共有十六页，还是很实惠的。因为之前的本子两毛钱只有十四页，所以显得十分便宜，如果买了，算是赚了。

      或许母亲向来就这么敏感，边吃饭就边问我，要不要给我买一本。我知道，学习的时候如果多几个本子一定会多一些安全的，就像家里有胶带一样。那时候用胶带粘掉写错了字已经成了学习中的习惯，但那时候家里还有些缺油少米，我手里还不需要本子，就没有让母亲帮我买。心里想着，小卖部的老板花时间去数本子的页码，一定花了不少心思。后来我也知道，那两毛钱的本子页码多了两张，的确也厚实，但是却没有一丝羡慕。

      在我的印象中，母亲对于钱是吝啬的。小时候，除了课本之外，能读的地方就非常少了，若是从哪捡到一本不入流的杂志，便是让我获取新信息的好途径。记得那时村庄也会接到从镇上送来的小杂志，它们大多是情感故事和一些生活帮助，其中有一条关于牙刷的生活小妙招，让我至今记忆犹新。上面写，如果想健康口腔，牙刷就需要三个月换一次。看到这个消息之后，我就忙着告诉我母亲书上写的这个东西。一向认为书上写的东西是正确的母亲，却没有认同这种说法，她说牙刷能用就可以了，而且牙刷用三个月也没有什么变化，刷毛没有倒下去，哪里要换牙刷。我还深深的记得那一个橙色和白色相间的儿童版牙刷，是我和母亲赶集是专门买下来的。刷毛稍微有一点变化，便心下想着让母亲相信一书上的内容，帮我买一个新的，但结果却没有成功。后来什么时候换的牙刷我已经忘了，母亲很舍不得花钱却让我铭记到如今。

      20世纪末到21世纪初，农村里的东西就逐渐开始涨价了，夏天最流行的冰棒当然逃不掉这样的命运。才开始的时候，冰棒是一毛钱一个，过了两年，开始出现了两毛的以及罕见的五毛一个的冰棒。那时，母亲和父亲的其中一个，才开始准备在农闲时间去外地打工，甚至还为了谁要出去而争吵过许多次，因此家里正是缺钱的时候。只是每次他们从外地回来，在才开始的几天，我就感觉到家里变得阔绰了，但实际上没过多久，生活又恢复了往常。

      小麦收割季节来临，天气也越来越热了，于是吃冰棒就开始了。一毛钱的冰棒纯粹是冰块加点颜色，我家吃的最多。邻居吃冰棒都会买两毛钱一个的，这种冰棒外白里红，外面是一层奶油冰层覆盖，里面是有水果味儿的冰沙，甜之外还会散发出一点香味，这些当然是我后来有机会吃到之后才知道的。

      那天天气炎热，家里还是不得不买了一些冰棒，可冰棒全是一毛钱一个的。父亲买回的冰棒印着蓝字的白纸裹着，炎热的天气下，冰棒窜出了冷气，虽然能吃上冰棒，但那时我还心里想着，如果能吃上两毛钱的冰棒就好了。一边用嘴吸着冰棒，我一边就问母亲，如果以后商店只有两毛钱一个的冰棒，没有一毛钱一个的冰棒了，咋弄？母亲说，那就不吃了。如果只有五毛钱一个的呢？那也不吃了。贪于零食的我在问母亲时，一点都没有考虑过母亲的感受，但是在那一问一答的时刻，我没觉得母亲的节省，而是觉得母亲过于节省自己的衣食，过于吝啬。

      后来吃得上五毛钱一个的冰棒，却发现母亲已经不在身边。我不知道五毛钱的冰棒母亲吃过几个，但她若能体会这味道，该多好。

      我从小就知道母亲的吝啬，直到长大才知道母亲的不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