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你太吝啬了

1991年的一个夏天。

一位中年农妇带着儿子去服装店买衬衫。儿子十八岁，在城里一所师范读书。母亲帮儿子挑了一件四十元的衬衫。儿子却看中了旁边的六十八元的开开衬衫。

“这一种其实挺好的。”母亲试图说服儿子。

“不。我要那一件。”开开是名牌，不知为什么，儿子内心深处对名牌那样的渴望。

母亲无奈，转身去和店主讲价。

“原价68，给你便宜点，62元。”

“55吧。”

“哪有那么大来去，60元不能再少了。”

“那我加3元，58好吧？”

“真不行，60已经很便宜了。”

“算了，我们不买了。”

母亲，你太吝啬了

一旁的儿子听母亲和店主磨来磨去，早就感觉不自在了，这时听母亲说不买了，顿时眼睛一红，扭头快步走出了店。

过了一会儿，母亲急急地追上了儿子，她手里拿着那件开开衬衫。

“你这孩子，妈只是想杀杀价呀。”

“我看你是不想帮我买。”儿子愤愤地说。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儿子对母亲的吝啬无法释怀。

再后来，儿子懂事了。每当想起这件事，儿子开始为自己当年的幼稚、自私和虚荣感到愧疚不安。

时间过得很快，一晃27年过去了，到了2018年的夏天。这一天，母亲又从乡下过来，带了自己种的豇豆、山芋藤、南瓜藤和父亲捕到的黄鳝，还有几十个土鸡蛋。（母亲隔三岔五地从乡下来我家，每次都带好多东西来。）晚饭后，我和妻子叫母亲上街走走，帮她买几件衣服。今年母亲六十六，按照江南乡下习俗，女儿要给母亲买一些衣物，请母亲吃饭。母亲没有女儿，我和妻子愿意借这个机会，好好地为她庆祝一下，给她一点欣喜。

母亲不愿意去，在妻子的软磨硬泡下，母亲才勉强同意去看看。

母亲，你太吝啬了

我们转了好几家店，母亲一会儿说式样太新潮，不适合自己。一会儿说家里衣服还很多。一会儿嫌衣服太贵。后来在一家店，母亲相中了一件素朴的衬衣。一看标价，要99元，母亲还嫌贵。

“地摊上，三四十元一件，穿在身上蛮好的。再说了，家里像这样的短袖还有十几件呢，又不破。”

我微微一笑。母亲，还是那样的吝啬。

她家里的衣服，少则穿了三五年，多则穿了近二十年了，她都舍不得扔。

我对这种吝啬，产生了一种敬意。如果不是母亲的勤俭持家，怎么能在那风雨飘摇的岁月拉扯两个儿子长大？怎么能和父亲在一贫如洗的境地中白手起家，创造出一番家业？怎么能供我上中师？怎么能体面地帮我娶媳妇回家？

母亲仍在拒绝。我和妻子相视一笑，不由分说把钱付了，拿起衣服拉着母亲出了店。

回家的路上，月光下，我发现母亲的原来挺拔的身影已有些佝偻，不禁心头一凛。

流水无语，岁月静好，就让我们一起，这样慢慢地走下去……长长久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