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到金·凯瑞,我们会想到他那夸张的表情,会想到他毫不掩饰的动作,会想到他当年轰动影坛的《神探飞机头》《冒牌天神》和《变相怪杰》。他依然是好莱坞最特别的存在,过了这么多年,没有人能够复制他的传奇,也没有人试图打破他曾经所创造的奇迹。如果说卓别林是默片时代的喜剧传奇,那金·凯瑞则是我们这个时代最伟大的喜剧演员。百年之后,人们会羡慕我们,因为我们见证过金·凯瑞的伟大。
周星驰是我们中国最伟大的喜剧演员之一,他常常会拿来和金·凯瑞类比,他们有相似的表演经历,同样以无厘头的喜剧风格而存在,但同样,他们内心的孤独世界从来没有展现出来过。
喜剧演员是最容易被低估的一群演员,他们为了能够把观众逗乐,要使出浑身本领,一个喜剧演员特性不够浓烈,他很快就会被淹没。金·凯瑞的电影世界似乎很不寻常,他从跑龙套变成主演,成为了顶级明星后他开始转型正剧,有人觉得他不应该转型,那会丢掉很多星光。但实际上,演员不分喜剧正剧,约翰尼·德普会因为《加勒比海盗》提名奥斯卡,而这么多年,奥斯卡从来没有褒奖过金·凯瑞,他也笑道:“那些提名者一定很煎熬,在台下坐着等结果,但我也不知道,我从来没有提名过。”
金·凯瑞当然值得几个提名,《月亮上的男人》《楚门的世界》都是他非常出色的表演,且不形式化,突破了对传统喜剧的定义。以及,他后期这部《美丽心灵的永恒阳光》,如果说你还在《楚门的世界》里看得出来金·凯瑞喜剧表演模式,那这部《美丽心灵的永恒阳光》却是最不金·凯瑞的一个角色,连同这部电影,都丢掉了喜剧标签,重新定义了金·凯瑞。
这部电影的联合编剧之一是查理·考夫曼,他可以算作编剧界的鬼才之一,《傀儡人生》《改编剧本》《危险思想的告白》都出自他手。而这部《美丽心灵的永恒阳光》所阐述的故事也极具后现代主义风格,什么是后现代主义风格?
后现代作品更倾向于打破求同的稳定模式,而强调差异的不稳定模式,或者说提倡语言游戏的异质多重本质,即多元式的话语异质。具体地说,就是从影片的“文本叙事”、“话语传达”到“受众接受”的各个层面都引入多元化的概念,不再强求故事、结构与电影文本内在表达的至全至美和接受共鸣,转而更宽容地面对影片各层面的断裂、局限、矛盾与不稳定性。
《傀儡人生》里夹层的办公室,名人的脑洞,思想的控制皆具强烈的奇特风格,和魔幻或科幻大不一样,把一个常态的东西放大,扭曲和形式化。《改编剧本》里尼古拉斯·凯奇的分身,陷入剧作和现实的困境,在某种意义上,都超过了我们所认为的意识形态,从而挖掘出人物的境遇和复杂内心活动。于是,在考夫曼剧本浓郁的个人色彩下,指导他剧本的导演都容易成为陪衬,甚至无法超过他剧本本身的价值和意义。《美丽心灵的永恒阳光》则在他所有的剧作里更具浪漫腔调,导演也在这样的基础上做出了别具一格的调试,但仍然可以看出这是考夫曼的作品,他的出现,着实让好莱坞感到讶异,这样的鬼才,可遇不可求。
《美丽心灵的永恒阳光》豆瓣 8.4 分,IMDB 8.3 分,提名两项奥斯卡,这样的数据对于挑剔的观众来讲也没有抗拒的理由,再加上有金·凯瑞和凯特·温斯莱特的表演,如果你还有什么怀疑,那一定是等着看这是部什么样的电影?
简单来讲,就是一个男人遇见了一个女人,他们相处了一段美丽的时光,不久后,男人发现女人忘记了他,连他叫什么都不知道,原来女人去了一个叫“忘情诊所”的地方删除了这段爱情所有的记忆。
电影中的“忘情诊所”有一台可以删除你记忆的机器,这样的设定实则也有很多后现代主义风格的成分在,有些奇幻和脱离现实的色彩。
约尔因为克莱门汀忘记了他而选择去“忘情诊所”删除自己的记忆,但他发现,在他内心深处,在他删除记忆的时光中,这个女人已经成为了他心底的一个烙印。而后他开始反思,他不想忘记这段感情,以及那些遗留下来的美好瞬间。
导演对于本片的处理手法极为地隐晦,导致很多观众不太明白电影的表达情绪。但其实你认真看会发现这部电影的美丽之处在于它打破了时间界限,在约尔删除记忆时,场景和空间的跳转,感情之间的联系都显得非常浪漫主义。它不冰冷,反而很温暖,可以带你穿越到约尔这个沉默的男人内心世界里,去浅尝他的热情与苦涩,甜蜜与卑微。
我当时看这部电影花了几个小时才走出情绪,这不是一部很容易明白的电影,但它可以让你懂得很多:生活的瞬间稍纵即逝,你可以选择忘记,可以选择随波逐流,但把握当下,珍惜每一秒钟的记忆。
金·凯瑞饰演的约尔沉默而敏感,他遇见一个热情的女孩,从而打开了自己彷徨已久的心。在这个女孩选择忘记他时,他急于寻求答案,于是他也选择删除这段回忆。和很多恋人一样,他们的爱情经历也都如此,忘记和逃避,但实际上爱过的人怎么也挥之不去。
金·凯瑞没有那些夸张的表情,没有丰富的肢体动作,这回他演了一个普通男人,因为爱情而自省的男人,在我看来,这比他任何一个角色都要打动我心,可以说这是他唯一一部正剧,也可能是他最后一部正剧,他似乎把自己内心的另一面展现了出来,那些不同于喜剧演员的另一面,孤独缄默,站在宽阔的海边眺望着远方。
凯特·温斯莱特饰演的克莱门汀,这个角色给她带来了奥斯卡提名,也在影史最伟大表演的榜单中随处可见,这里的她热情向上,给约尔带来了希望。从她出现在镜头的那一刻开始,我便爱上了这个角色,一头蓝色的头发,善于与人交谈,甚至可以看到你自己都看不到的东西。和《泰坦尼克号》不一样,和《朗读者》或者《理智与情感》不同,她丢掉的是古典美的标签,重新演绎了另一个独特的凯特·温斯莱特。
早在 2004 年,金·凯瑞就坦诚地表达了自己备受抑郁症的困扰,拍完《雷蒙·斯尼奇的不幸历险》后,他就减速了拍片的数量。当人们问他喜剧天赋从哪儿来时,他直截了当地回答道:“来自绝望”。过去我们看卓别林,罗宾·威廉姆斯,周星驰,史蒂夫·卡瑞尔,这些喜剧笑匠都隐藏着自己非常深沉的一面,这是喜剧演员伟大的灵魂,他们知道怎样在艺术上成全自我,却独独在生活中无法成全自己,所以我们总是很诧异演员们的回答,譬如我觉得拍周星驰的片并不轻松,他很严肃这一类的话。
事实如此,《美丽心灵的永恒阳光》则像是金·凯瑞撕下了在好莱坞的面具,他全然把内心的自我世界呈现在了这部电影之中,所以当我们看他在这部电影时,才觉得他的悲哀和孤独从来都是建立在嬉皮笑脸之下的,这不得不让人心碎,时至今日,金·凯瑞也还在同自我作斗争,他把更多的时间给了儿子,他不再是当红明星,也不再是票房巨星,好莱坞对他的需求以及他对好莱坞的态度显而易见。我们唏嘘不已,总觉得那个在少年时光给予了我们无数欢笑的人离开了,尽管他仍在不痛不痒地拍电影,但 56 岁的他显然不再对名利有更大的期待,当你拥有了这一切,就似乎有一天你会失去所有,这就是成功的代价,而我们只看到了银幕上他的零星点点。
《楚门的世界》里,他走到尽头,发现这个虚妄的世界,他没有气馁;《冒牌天神》他是上帝的代替,却不知人世的困扰,他从头来过;《月亮上的男人》中,他把现实和喜剧都当做生活,他坦然面对;《美丽心灵的永恒阳光》里,他做回了自己,一个普通的失恋男人,他铭记于心。看金·凯瑞的电影永远都是一场玩笑,玩笑背后,却是人生百态,他以不同身份走向观众,以不同结尾倒带人生,最后我们在他身上学到的,可能只有生活那点事儿,但生活太奇观,我们要用本能去对待,说到底,众生皆平凡,唯有理想和追求,是我们躲不开的。
奥斯卡永远都是欠金·凯瑞一个提名的,他的才华有目共睹,但演员这一行业,永远都是戏剧性的。年龄大了,有人代替,没人再找你拍好的电影,没人再去捧你的场,但那又如何?曾经人满为患的戏院有人看着你出现在银幕上,你的一切都被记录了下来,这就是电影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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