猪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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猪，这种动物伴随人类生活有几千年了吧！然而对它的价值人们好像还停留在其肉质口感和一些语言的褒贬之间。固然如此，猪这种动物毕竟与人类伴生许多年了，每个人都有份与它有关的记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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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村的腊月都有个绕不开的话题——那就是杀年猪。腊八节以后的日子里，村落的宁静总会被猪歇斯底里地嚎叫声打破。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在人们对新年的期盼里，这声音听上去便不那么凄惨了，甚至还有几分过年特有的喜庆。农村杀年猪是一家人的大事，更是孩子们过年最期待的事之一。

早上的太阳，懒洋洋地从某个山头爬了上来，把它的光芒漫不经心地洒在白雪皑皑的大地，只是当北风吹过之时这世界依旧寒冷刺骨。早起的农村人已经把积雪扫在院子中央 ，各处的道路上也都清理出供人活动和干活的场地。这时，候突然传来的第一声猪叫，总能吸引一群身穿宽厚棉袄、戴着雷锋帽的男孩子从村庄的四面八方向其汇聚而来。

以前的农村杀猪，那可是纯纯的手工活，需要许多人协同操作。杀猪的屠夫也都是附近传承的手艺，一般为三人一组合。师傅提着装满各种刀具、石头、绳子的木箱走在最前面。

大徒弟背着装猪毛的背篓，手里提着根一米五六长短拇指粗细，一端带着个圆环的铁棍跟在后面。屠夫通常会把热水里烫好的猪，在后腿上割开小口，再用这铁棍的尖端从小口的皮下插入，并且尽可能延展到四肢各处，然后用嘴对着小口买力的吹气，猪的身体就如同气球般鼓涨了，如此这般屠夫就可以顺利的给猪褪毛了。

三人最后面的那个背着个汤猪毛用的大木桶，气喘吁吁的年轻力人一定就是他们小徒弟了。木桶的直径在一米五左右，有成年人齐腰高底，因为经常泡水的缘故背起来是比较吃力的，这一般都是刚入门不久徒弟们干的活。

农村的粮食精贵，猪的伙食那不是一般的差。平时都是涮锅水拌野菜，最多也就是再洒上半碗麦麸子，就这些每天也只能蹭个七八分饱的样子，如果吃几顿小洋芋拌麦麸，那一定是快到年底了。那时候猪都处于半放养状态，猪圈只不过是它们吃饭…不对，是进食和睡觉的地方。

所以，白天进食后的猪都会在村里各处游荡。它们从东到西或者由南到北，在任何地方随意的大小便，哼哼唧唧的到处拱墙根、树坑、菜地或者一切它们愿意拱的地方。当然猪因此招致毒打也是人们早已习以为常的事，哪怕打得它皮开肉绽，最多也就是主人和别人拌几句嘴而已。

不过话说回来，这种散放养的猪经常上跳下窜的还真有几分野性，想要徒手治住它也非易事。也许就是这个缘故，猪被宰前的一天是不给它吃东西的。据屠夫的说法，吃了东西后猪的下水不好收拾，然而猪却不知其死期将至在猪槽前滋滋啦啦地叫个不停。这时，饲养它一年的女人会偷偷在水里和上一把黑面给它吃，而男主人都会装作不知道的样子。

这个季节，如果有人看到屠夫一行人去谁家里杀猪，左邻右舍的壮年男子就会自发的去相互帮忙。当然，这种情况也是男人们大显身手获得尊重的机会之一。

也许，又蠢又笨的它也能感受到死亡的威胁。当人们围捕它时猪会野蛮的横冲直撞拼命挣扎，体单力薄或者身手不够利索之人往往经不住它一冲之力。抓猪的人被撞的仰面朝天，或者缀着猪尾巴被拖行几米而摔倒，引得人们哄堂大笑那倒是常有的事。

喜欢狩猎是男人们的天性吧！围捕猪的过程也是男孩子们最乐意观看和最津津乐道的事。当然如果谁能以直接有效的手段降服一头猪，那也会受到大家的敬佩，我的邻居吉叔当年在村里就是这么一号人物。

记得有一年，他家里养了一头大黑猪。杀猪那一天，村里几个小伙都没逮住它，那猪被逼急了竟然跑进厨房。这时，吉叔悄悄堵住门口让他小孩进去赶猪。只见他在门框侧前方一步的位置扎了个马步，身体斜斜的对着门口。他上半身微曲，两手在左面大腿上方做抱球状虚握。

猪在房里受到驱赶，直接自门内窜了出来。在它跃过门坎，猪头与吉叔大腿交错的一瞬间，只见那吉叔左臂闪电般一个环抱同时左腿迅速上顶卡住猪脖子，而他的右手随即钳住一条猪前腿，右腿猛的一蹬地顺势扭腰送胯把猪摔在地上，紧接着他猛提右膝死死的顶住了猪的前胛骨。那头两百斤左右的黑猪发疯似的挣扎，两条后腿不停乱蹬嘴里发出尖锐刺耳的嚎叫但却丝毫不能挣脱。

后来，尽管还是好几个男人七手八脚的合力才完全控制住那头猪，但当时吉叔那一招擒猪的英姿却深深刻在了我们心里。二十多年后，我们几人一起聊天时，偶尔提起这事时依旧无比佩服。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村里再也见不到三三两两溜达的猪了，就连一泡猪粪都见不到了。这几年，散户圈养猪的情况都极为少见了，大规模的养猪场却越来越多。然而，大多数养猪场都是“只闻其臭，不见其猪”。

早就听说一位邻居办了个百十头规模的养猪场，今年回家串门时去瞅了瞅。只见上百头白猪圈养在一个若大的彩钢棚里，水泥地面也是干净的，猪睡觉的地方居然都是恒温电热的。它们每天按时按点地饱食着科学调配的精细饲料，喝着一些瓶瓶罐罐里色泽各异的营养品勾兑的汤汁。有开胃健食的，有催肥增长的，抗病毒的……只要对猪健康成长有好处的东西那是一应俱全。而且他时不时的还要给猪洗个澡消个毒啥的……我想，这些猪啥时候要学上几句人类的语言，再对铲屎官们的伙食口味、投食时间啥的做点具体要求，那简直就可以高人一等了……只是不知道那样的话还有没有人惦记着它们的肉呢？

这一天他家正好要杀一头猪送人。感觉好多年都没看过抓猪了，就跑去凑热闹。邻居从猪圈里挑了一头猪赶了出来，只见那肥猪走出猪圈来后，呆头呆脑不知道往哪里去。最后还是邻居拿着根树枝，像驱使傀儡一样把它赶到屠宰的地方。那是一个带有电动升降活轮的“门”字形钢架。当猪赶到钢架下面后，杀猪的人在猪后腿绑了一根钢丝绳，他一按电钮猪就被吊了起来，只见它嚎叫着挥动几条腿胡乱划拉了几下，就被屠夫一刀命中要害归了西。我觉得挺没意思就打算回家了，这时听到那杀猪人说:“这猪估计今天第一次看到太阳吧！”

“也是最后一次！”

暗自嘀咕了一句，我心里这样想着竟然生出莫名的悲哀。

大年初一的时候去舅舅家拜年，与一个在外打工的弟弟一起喝酒聊天，无意说道猪肉品质的事。他说自己去年就在一家现代化的大型养猪场打工，老板为了让猪尽快长点肉那可是想尽办法，那里猪待遇可比一般的人好太多了。

研究喂猪的都是大学毕业的知识分子，整天他们掌握的知识和高科技调理猪的身体改善肉质。在全封闭管理的无菌猪圈里，不光打扫卫生喂猪啥的，还要按时给猪洗澡。他们这些喂猪的人进猪圈也要洗澡消毒，换上无菌的防护服，而且猪住的房间都是常年恒温的！

只不过那些猪从产棚到养殖车间，再到屠宰车间确实从未见到过太阳……都是用灯光代替。他说:“他最恨喂猪的人每次进入猪圈都要洗澡、消毒、更换特质的衣服的这个程序了，感觉自己才是猪它们都是大爷”

……我那弟弟还恨恨地说:

“他现在最讨厌洗澡和吃猪肉了！”

我问他:“那你过完年还去那里挣钱吗？”

他还说:“说句实话，我是真不想再伺候这些畜生去了，但是孩子上学要钱!一家人的生活开支在那里摆着，真的是没有办法啊!”

最后借着酒劲，他自嘲的说了一句:“三百六十行，行行出干破防。干一行，恨一行!”

我苦笑着打趣道:“兄弟，你太有才了!”

那天他喝多了拉着我说:“兄弟，以前骂人说！‘猪狗都不如’你看我这一年里，每天小心翼翼地一起床就给猪铲屎扫尿，伺候吃喝不也就为几个钱生存吗？家里的亲人卧病我都没那样伺候过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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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被他说得无言以对，只好和他多喝了几杯。看着他呼呼睡着了时，我不禁想，这不就是普通人的生活吗？去伺候猪，不是喜欢或者不喜欢就能决定的。

当有人骂猪蠢笨懒惰时你可曾想过，多少人的勤劳智慧却只不过是为了让猪生活的更好！多少人绞尽脑汁的折腾也不过是为改善猪的生活，多做点贡献罢了！

那么，谁才真正的从谁身上得到好处呢？

不知道养猪圈里圈住的是猪肉体还是人的灵魂呢？那么蠢猪和聪明的人谁比谁高等一点呢……

世界上不知道还有没有更大、更先进的养猪场？那里的猪过的怎么样呢？或者，还有没有类似的养狗，养鸡，养狐狸或者什么之类的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