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不是畜生？

自从天空昏暗无光，朝来暮去，都是一片灰色，世界的秩序就彻底崩塌了。饥饿成了每位幸存者，终日经受的折磨，于是，为了生存，寻找食物。

他躲在下水道里，具体多少天，自己也记不得了。在这末世下，时间定格似的，察觉不到有什么新鲜变化。

舌头在玉米罐头里舔了又舔，感觉更饿了。黄金色的罐头盖，映衬他消瘦而灰暗的脸，眼窝深陷，像个死人。

前天，食物就吃没了。挨了两天，都被饥饿叫醒，他必须要去搜寻一些回来。尽管并不好找，尽管要冒很大风险。

他曾亲眼看到一个倒霉的家伙，被城里一群匪徒抓住，被卸掉四肢，然后，他们一边生啃他的手脚，一边嬉笑着看那具躯干，在殷红的血泊里痛苦扭动，直到死去。

但总要活下去，苟延残喘活下去，像畜生一样，畜生有什么不好？现在这个世界谁又不是畜生？

他把匕首别在腰间，轻轻推开井盖，覆盖其上的灰尘飞扬，他忍住鼻子里的瘙痒，左右看看，枯干林子里，灰蒙蒙一片，静静的，没有什么异样。他钻出来，重新盖上盖子，将它埋藏好。朝向一里之外，那座人类昔日的城市走去。

站在城市边缘的街道，立在废弃汽车中间，他暗自庆幸运气不错，没碰到那群四处游荡的匪徒。也许是他们今天休假？他笑了笑。

大楼街道，到处铺着厚厚的火山灰，整个城市掩埋在死寂般灰色里。也有其他颜色，譬如墙上殷红的血迹，红得发黑。更黑的，是几只乌鸦，正啄食电线杆上几颗干枯的人头。

他决定先去超市，兴许在某处角落，还会找到几罐玉米、豆角。上次就是。说不定还能找到一盒午餐肉。想到肉，他不由得舔了舔嘴。

他不能在街道走，那无异于活靶子，被人用弩箭或枪射穿脑袋。他穿过街道，拐进一条胡同，迈过几处散落灰尘里的白骨，不一会，到了胡同口，身子贴在墙壁，探头向超市门口望。

孤零零的门框，玻璃碎屑散落在地，边上，一行“进入者死”的血字，要不是他早就看过，现在可模糊得辨不清了。

他仔细观察，地上没有绊索之类的陷阱，附近楼上，也没见到可疑的人在狙击，赶忙离开胡同，冲进了超市。

进到里面，大厅幽暗无光，货架或倒或立。他点着自制的酒精灯，四处照了照，不见有人。便开始四处搜寻食物。

就像憋着尿，寻找厕所，反而尿更急。他更饿了，泛出酸水，杀得牙软。只得强忍，脚步声，在大厅回荡，酒精灯的火苗，随移动忽大忽小。

找了一会，饿的乏力，坐下来，看着食品包装盒，越发觉得饿，前心都贴后背，拳头顶在胃部，好受了点，只是酸水四溢，舌头在嘴上来回舔，想起半年前吃过的那道美味。

也是运气好，荒地里，遇到一个女人，她衣不遮体，怀抱孩子，瑟瑟发抖，翻找残留的烂菜叶。他在地上洒落了几块饼干，就将那女人引诱到自己的井口，推下去，强奸了她。那女人是哑巴，吓傻了，跪下来恳求时，眼眶中泪水，咸得发苦。他太饿了，杀了那女人，炖了她怀里的孩子，肉香鲜嫩，掩住了女人身上流出的血腥。吃饱后，又玩弄了几天。

那段日子，他快活得像在天堂里。不由得庆幸自己能在末世，享受到如此美味。

越想越饿得难受，只好止住回忆，准备离开超市，到其他地方搜寻。刚要动身，听到外面传来汽车发动机轰鸣声，很快停在超市门口，伴有杂乱脚步声。他呆立在那，惊觉是那伙匪徒，赶紧吹灭酒精灯，钻进身旁的柜子。

几束手电光柱夹杂匪徒们的脚步，穿过了大厅。直到再也听不到一丝声音，他才钻出柜子。

曾几何时，他也想加入他们，但一想起这群人在野外生吃人的场面，就不寒而栗，遂打消了念头。虽然自己也吃过，可自己是炖熟了吃，他觉得自己比那伙人要文明许多。

他心惊胆战出了超市，迎面见停在门口的车上，插有几颗血淋淋的人头，有男，也有女。腿肚子吓得一哆嗦，踉跄逃远了。

拐过街角，几乎要饿得栽倒。他决定冒险穿过城中央，到另一座超市再找找看。否则，今天找不到吃的，明天想动就没力气了。

避开宽敞街道，在胡同穿插行走。饥饿叫他难以直起身子，只得弯腰捂着胃，低头向前。

走了一段路，他逐渐发现地面有些不寻常的痕迹。驻足停下观察，才发现是脚印，且不大，像是小孩的。蹲下来看，脚印很新。用手估摸大小，应该不超过十岁。他心里一动，口水不自觉从嘴角溢出来，想到鲜嫩的孩子肉香。

“如果是女孩就更好了。”他心想。

精神为之一振，跟随脚印，来到一栋大厦下面。

整个大厦楼体半壁被火山灰遮盖，一扇扇玻璃窗户残破不全，映衬着惨淡的灰霾，风从中穿过，呜呜如鬼泣。

他饿急了，却没有发昏。耐住性子，尽量不发出一点声音，进了里面。

灰暗的光线，从破碎窗框透进大厅，勉强能看得清楚，办公桌椅零件散乱一地。他手握匕首，弓着腰，四下搜索脚印主人的身影，也没有新的发现。于是，决定上二楼。穿过大厅，快到楼梯间的拐角时，蓦然，听到声响，倾耳细听，好像有人在翻找东西。他担心打草惊蛇，干脆把鞋脱掉，慢慢向他心中的猎物移动。

站到拐角处，他身体贴在墙壁，微微探出头，往里面瞧，暗叹撞了大运。

那是个小女孩，长发垂在耳边，衣服宽大破旧，蹲地上正翻着垃圾桶。他邪笑着，看她是那么专注，根本没有注意到附近的自己。

“她在找吃的？嘿嘿。”

他握住匕首，打算纵身跳过去，将小女孩扑倒。脚下刚一挪动，却踩到了玻璃碴，刺耳的摩擦声，让那女孩紧跟回过头，看见了他迈出的脚。

她条件反射，起身慌张跑进楼梯间，往楼上奔。

他脚底划出血，跑进楼梯间紧追，大喊：“别跑，我有吃的。”小女孩显然没那么好骗，头也不回，跑上了二楼。

二层，废旧桌椅、电脑堆在地上，那小女孩脚步灵活，左右穿插，他紧随其后，跳过桌子，避开椅子，边喊边追，叫她站住。

这些出生在末世的新生儿，比旧世界过来的人更明白陌生人的危险。小女孩当然不会站住，她拼命得跑，企图甩开身后那名陌生男子，跑动声，回响在灰暗走廊中。

他在后紧追不舍，眼前一切，随跑动上下起伏晃动，他必须要抓住她，抓住这个新鲜可爱的猎物。心脏砰砰跳个不停，他紧盯前头的小女孩，看见她要朝一间屋子拐，嘭，她好像被什么东西绊倒了。

他红了眼睛，冲过去，突然见小女孩手上一甩，随即左眼眶剧痛，被什么东西砸中了，捂住左眼，地上是一块石子。

他大怒，再去追，那小女孩已经站起来跑进屋里，从坍塌下来的棚顶，爬到三楼。

“他妈的！”他狂奔过去，双手攀住棚顶，一使劲，哗啦！棚顶承受不住重量，整片都塌下来，碎屑落满了头。

模糊中，他看见墙边一架梯子，把梯子搬来，窜了上去。

三楼，不见小女孩的踪影。窗外的风，呼呼吹进，搅动得地上碎屑乱动，旧时代一人多高的电脑服务器，列满在眼前，除此以外，看不到听不见，别的动静。

他的直觉确信小女孩躲了起来，点着酒精灯，握住匕首，开始搜寻。

“别躲了，我看见你了。”他试图诈那小女孩自己走出来。绕过一排机器，拿酒精灯照了照，不见人。

再走到第二排机器前，还是不见人。他心脏砰砰跳，抓紧匕首的手，激动地颤抖。

“我不是坏人，我有吃的，你出来。”

他接连走过一排排机器，没有发现小女孩。仔细注意周围可能发生的动静，周遭静悄悄的，一无所获。

“跑了？” 他皱着沾灰的眉毛，心想。

转过头，豁然看到西边的墙立着一排柜子。

下意识走过去，期盼他的玩具就在里面。打开第一个，都是些过去的纸质文件。

来到第二个柜子前，里面什么也没有。走一步，再要打开第三个，哐当！小女孩从前头的柜里，冲了出来。

“别跑！！”

猛地扑过去，双手抱住那小女孩，她挣扎乱动，他把匕首横在她脖子。

说: “嘿嘿，别动，我会割破你喉咙。”

他左臂紧抱住女孩，感受她的体温，酥软的身体另他有些迫不及待，真想带她飞回自己的井下，好好品尝一番。他把鼻子贴在她的后颈，好似闻到了肉香，馋的口水滴了下来。

“老实别动，乖乖跟我走。”他说。

女孩很听话，没有动，也没叫喊，只是身体不断颤抖。

他右手扼住小女孩的脖子，转身要走，忽然拇指被小女孩咬住了，狠狠一口，一股剧痛袭来，疼得他不由得松开了手。

撒手的一瞬间，小女孩立即跳开，钻进房间一处裸露的管道里。

他气得大骂：“我他妈弄死你！”

他体型较高，根本没法钻进那管道里追，匆忙看看，发现管道直插进墙壁，通往门后的走廊。

连忙一脚踹开大门，追到走廊，小女孩长发散在脑后，正往尽头的大门处跑。

他又饿又气，恨不得冲过去把匕首插她的胸腔，品尝她温暖的血。双眼红得发狂，追在后面。

跑了几步，他看见小女孩到了大门处，试图打开门，却怎么也推不开，被锁住了。

他索性不跑了，提着匕首，缓缓向她靠近，小女孩背靠大门，面露绝望，从对面男人狞笑的脸上，看到了自己即将到来的命运。

时间，流逝得极慢，叫人透不过气，他陷入极度兴奋，目光注视着小女孩，一步步逼近，享受猎杀的快感。

一步，两步，三步，四步，只离她不到五米了，光线透过大门玻璃，照在他扭曲的脸孔，再向前迈了一步，脚下突然绊到什么东西，脚踝一紧，他一惊，小女孩、大门、一切跟着倒转，整个身体大头着地，倒挂在棚顶

他大叫不好，知道踩到陷阱。惊惶地看见小女孩站起来。她摘掉了长发，他瞪大了眼睛，发现她竟然是个男人，还是个侏儒，他上当了。

身侧，不知哪里冒出来两个人，其中一个说：“小猴，这家伙够我们吃两天了。”

他也要被吃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