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原文
瞻彼淇奥,绿竹猗猗。
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瑟兮僩兮,赫兮咺兮。有匪君子,终不可谖兮。
瞻彼淇奥,绿竹青青。
有匪君子,充耳琇莹,会弁如星。
瑟兮僩兮,赫兮咺兮。有匪君子,终不可谖兮。
瞻彼淇奥,绿竹如箦。
有匪君子,如金如锡,如圭如璧。
宽兮绰兮,猗重较兮。善戏谑兮,不为虐兮。
2、注释
淇:淇水,源出河南林县,东经淇县流入卫河。
奥(yù):又作“澳”,水边弯曲的地方。
绿竹:绿,又作“菉”,一说绿为王刍;竹为扁竹,是一种草。又作绿色之竹。
猗(yi)猗:美而盛貌。猗,通“阿”。
匪:通“斐”,有文采貌。
切、磋、琢、磨:治骨曰切,象曰磋,玉曰琢,石曰磨。均指文采好,有修养。切磋,本义是加工玉石骨器,引申为讨论研究学问;琢磨,本义是玉石骨器的精细加工,引申为学问道德上钻研深究。
瑟:仪容庄重。
僩(xiàn):威武貌。
赫:显赫,光明正大貌。
咺(xuān):心胸坦白开阔貌。
谖(xuān):忘记。
充耳:挂在冠冕两旁的饰物,下垂至耳,一般用玉石制成。
琇(xiù)莹:似玉的美石,宝石。
会(guì)弁(biàn):鹿皮帽。会,鹿皮会合处,缀宝石如星。
箦(zé):“积”的假借,堆积。
金、锡:黄金和锡,一说铜和锡。闻一多《风诗类钞》主张为铜和锡,还说:“古人铸器的青铜,便是铜与锡的合金,所以二者极被他们重视,而且每每连称。”
圭璧:圭,玉制礼器,上尖下方,在举行隆重仪式时使用;璧,玉制礼器,正圆形,中有小孔,也是贵族朝会或祭祀时使用。圭与璧制作精细,显示佩带者身份、品德高雅。
绰:旷达。一说柔和貌。
猗(yǐ):通“倚”。
较:古时车厢两旁作扶手的曲木或铜钩。重(chóng)较,即车厢上有两重横木,此类车为卿士所乘。
戏谑:开玩笑,言谈风趣。
虐:粗暴。一说过分。
3、翻译
看那淇水弯曲处,绿竹轻柔。
文采斐然的君子,学问如切如磋,品德如琢如磨。
仪态庄重神态威严,地位显赫威仪堂堂。文采斐然的君子,终究令人难忘!
看那淇水弯曲处,绿竹繁盛。
文采斐然的君子,美玉垂在耳畔,宝石镶帽如星。
仪态庄重神态威严,地位显赫威仪堂堂。文采斐然的君子,终究令人难忘!
看那淇水弯曲处,绿竹丛集。
文采斐然的君子,如金如锡般精纯,如圭如璧般庄严。
宽宏旷达,登车凭栏。他谈吐幽默,平易待人而不过分。
4、解读
《左传》昭公二年:“北宫文子赋《淇奥》。”杜预注:“《淇奥》,美武公也。”《毛诗序》认为,《淇奥》一篇“美武公之德也。有文章,又能听其规谏,以礼自防,故能入相于周”。朱熹认为,卫武公年九十五,仍然在国事上恭恭敬敬、以礼接贤,又富有文采(据说《抑》《宾之出宴》出自其手),其他君主没有配得上这首诗的,所以应是歌颂卫武公的诗。
以今人视角来看,没有什么有力证据说明此诗是歌颂武公的,因此通常认为,所歌颂的只是一位文质彬彬的君子而已。诗以“兴”的手法,从咏淇水之畔的绿竹入手,歌颂这位君子。
淇水绿竹有三层变化:“猗猗”,绿竹刚成长,具有轻柔之美,引出君子的文采之美:“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经过长久的修养才得养成如此气度;“青青”,绿竹成长起来,株株茂盛,引出君子德容衣饰之美:“充耳琇莹”“会弁如星”,他的耳饰、帽饰都是如此精美!“如箦”,是说绿竹繁密,引出君子气质神态:其品质“如金如锡”“如圭如璧”,其行动亦富有魅力:登车凭栏,宽宏旷达,平易近人又不流于世俗。
这是何等优雅的气度!经过诗人这样一咏三叹地描述,一位文质彬彬、文采斐然、气度高雅、举止有度的君子形象就立起来了。即使不是歌颂武公,这样的一位君子也一定是上流社会的成员。
不过,以今天的眼光来看,这位君子的形象却并不怎么阳刚。看其动用的意象之物:淇水、绿竹、耳饰、帽饰、圭璧等等,都是偏于静、柔的物事。如果拿西方社会推崇的贵族气质来对比,那么典型欧洲贵族除了文化教养外,更重视武力的修炼。一个贵族,如果能够冲锋陷阵、力举千钧,那是最好不过了。所以普京可以光着膀子秀肌肉,那是加分项;倘若放在我们文化氛围中,那就失之粗野了。
我国古代有崇文抑武的传统,特别是有宋以来,有文化的男子都以成为书生为美事。至于武将,即使关公,也要秉烛夜读《左传》一番方得入流,否则就只能去门神站岗了。
文学审美亦是如此,此诗中的君子,或为国君,或为贵族,美则美矣,文则文矣,只是过于温文尔雅,过于阴柔娴静了。然而这正是传统文化对领袖人物的期许。
想到近来舆论抨击“娘炮”,其实“娘炮”之风,不过是对男子阴柔之美的过度欣赏,本来也是传统文化的一个支流:文质彬彬到了极致,便是文弱娇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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