享受沉静是一种荣幸,是一种无法言喻的快活。
《清醒纪》曾说:“要时刻保持敬畏心,对阳光、对美、对痛楚”。
于我而言,汪曾祺先生就是这样的人,读他的《人间草木》,字字句句都自带有一种沉静的智慧,在文字里自成感情。他说美食、说植物、说人间清苦悲欢;说人类生活之学,一字一句,将标点符号都赋予了不同的感情,将一件极其微小的事情,娓娓道来,便也觉得这是一件可爱且有趣的事情,使人渐生欢喜。
汪曾祺先生讲草木,就像在讲好久不见的挚友,他讲得细,我看得也细。
他认识各种名号的动物,比如甲虫,比如土蜂,比如老猫、蝈蝈、蟋蟀等等。他似乎有种超强的观察力,他与每一个生物的故事,都被他赋予了神奇的色彩,他讲起它们的时候,他可以唱民歌、打谚语、猜字谜,他可以毫不犹豫地说他不喜欢这种动物,毫不忧郁地揭露他不喜欢的事实,是一种孩子的言语,又井井有条。
他讲北京人遛鸟,他说曾见一个养画眉的用一架录音机追逐一只布谷鸟,企图把它的叫声录下,好让他的画眉学。他追逐了五个早晨,到底成功了。读来觉得甚是好笑,又觉得过分可爱,又觉得汪曾祺先生能把这些细小的事情记下来,也着实可爱。
他讲猫,开头第一句就是“我不喜欢猫”,开门见山而又令人心生好奇,忍不住想一探究竟。每一个故事都寄予了先生的生活之道,他愿意欣赏并接受这个社会的种种,给人一种普世的情怀,如是,怕是没有一个人能做到先生这般吧。
我尤爱先生讲食物,将故乡的食物讲得细而精,讲炒米和锅巴的时候,好像可以远远地感受到,即使是在那样的一个萧瑟的时代,那样的一些简简单单的食物,比起现如今的繁杂,确是可以感受到满足与幸福的。每一种食物都拥有不同的色彩与味道,都有一段无法忘怀的故事,以及无法说尽的想念。
我最是喜爱先生讲得端午的鸭蛋,毕竟一个并不太好看的食物,在先生的笔下却充满了无限的意味,他讲端午的雄黄酒、“十二红”、“油爆虾”、放黄烟子;讲鸭蛋的品种和吃法,仿佛这样一个简单的东西却是那样神奇的存在,那句“筷子头一扎下去,吱——红油就冒出来了”,生动的文字里满是他对鸭蛋的喜爱,其思乡之情也跃然纸上了。
看先生的文字,便也觉得先生也是吃货,吃得也讲究,对于各种美食头头是道,像是一个十足的美食鉴赏家,哪怕是做法他也能举例个不下二十种,沥水、取食、候冷、干煸……读他的文字,就觉得一道道菜在眼前掠过,色香味俱全,便也跟着大声喊:“好呀,真是美味至极呀”!又觉得这样的好文字,只我一人独享,那就太不幸了,要是有那么几个人一同,感受这般的美好,那真是一件愉悦的事情了。
先生讲草木,一花一木皆为春,他喜雨中赏景,朦胧中联系着一缕乡愁,淡淡的、静静的、有一种无法忘怀的情味,装点着的整个世界也是独有的,无一人可以不受其动容。
先生爱这个自然,他一直歆享着这个世界的所有,他自然、存粹地活在自己的光里,他爱着这个世界,享受着这个世界,在他的世界里,他是个孩子,他又是个诗人,他还是一个匆匆的过客,他是我们所有人,他又只是他自己,他是汪曾祺先生,他不曾来过,好像他不曾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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