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月21日,翻过剪子弯山到红龙乡。
在相克宗村,我们的队伍里又加入三人。谷天峰四川成都人,李雪晨河北秦皇岛人,陆涛江苏常州人,他们仨就读于西南交通大学,此前他们结队在路上。在折多塘村、新都桥和相克宗村大家都住在一起,一来二去,相互了解也多了起来。在爬剪子弯山时大家便一起上路。
李雪晨和陆涛在下高尔寺山的烂泥路时,速度过快,路上颠簸。到了相克宗村发现自行车辐条断了好几根,第二天出发前先去车店换了辐条。
剪子弯山又称尖子弯山,属沙鲁里山,因翻越其驿道傍山成剪刀形弯曲而上故名,藏名“博浪贡”,意为全天有雾的山顶。相对高度一千米以上,山脊在海拔四千米以上。
从相克宗村出来便开始漫漫爬山路,骑行队伍在靠路的右侧排起了上山的长队,从远处望去蔚为壮观。上了一个陡坡,转过弯来,又有一个陡坡出现在你的面前,如此循环往复,有如上阶梯般绕来绕去,直到绕到山顶。318国道是唯一的一条上山之路,在茫茫林海之中盘旋回绕。到了半山腰的观景台,才能够看清来路的原貌,好似一条大蛇盘旋在山下,延展至山间。
剪子弯山名不虚传,很多人都被这座大山绕晕,自己上山时和骑友一直在聊天,不知不觉便上了山顶,转移注意力的方法无意间可以缓解疲劳,但也存在一定的安全隐患。
上山拍照的热情依然不减,似乎每一位骑行者到达山顶都会用照片的形式去记住那一刻,以此证明这座山我爬过。每个人都在想着各式各样的姿势,我们的单车也成了自驾游客拍照的道具,他们有时也会和我们亲自合影。我想川藏线上的骑行大军在他们的眼中本来就是一道亮丽的风景。
后面回到学校,一位老师看过我在318国道上拍的照片时说道,看到那些雄壮的大山以及山上孤独的身影时,他很震撼也很感动。现在想来,可能那便是大自然所呈现在人类面前的特有姿态和力量。
其实那种大自然的力量,在路上的我们无时无刻不在体验之中,山川、河流在我们脑海中所留下的印记已经不再是具象表征,那种集体沉默中所即将爆发的能量在我们的心中蓄势待发,我想这一切所带给我们的意义莫过于在一个强烈对比的世界里去更加清楚的认识、了解自己。
从剪子弯山垭口离开的我们没能够下山。事实上那天的我们在群山之巅所开辟的318国道上“云游天际”。一整天的我们骑行平均海拔在四千米以上,那是第一次近距离的看着天空和白云的变化,众山均在自己的脚下,而我身在天堂。
近距离的阳光接触,身后涌来的是一阵暖意。眼前的视野开阔,路的尽头消失于远方的云端。那一刻单车跟着我们疯狂,两侧的山坡在阳光和云层的变化中显示出明暗的交替,青青的草地上布满了黄色的小花,马儿高大健硕,置身其中。这里是一个地上的天堂,名副其实。
一个个山头朝自己的身后移动,前方的风景是不变的美丽。群山之中,一条路伸向了远方。每一个人的脸上都显露出肆意的笑容,这是一种寻觅之后的惊喜发现,这是一种期待已久的未知与已知,在这里的每时每刻,我们都要做好迎接惊喜的准备。
繁复的可能性与变化已经大大超过了我们的期待与渴望的极限,像是一股喷薄而出的泉流,无法阻挡,而我们的心情此时此刻已无法自抑。
那一天中,我们没有看到路旁的村庄,偶尔在草地上出现的帐篷应该是藏区的牧民在居住。
中饭在山上的一个道班解决,那里已经成为一个小商店,但商品贵得离谱。群山之中的一块路旁空地,两间屋子大小的帐篷在那里孤零零的立着,身后便是深沟,里面已经积满垃圾,这便是道班,一个在山上唯一有人烟却不能够再简陋的地方了。
在中午的阳光中,天空中的云层变化迅疾,各种各样的形状在天空中摆放着。不知不觉中,头顶的云层不断堆积,已经逐渐变黑,雨滴便在大太阳下落了起来,不一会儿,乌云散去,便又是一片蓝天。这里变幻的天气应该是天气预报始料未及的。
阳光下的路面也成了这里的风景,大家争相与“路”合影。不得不说这段新修缮的318国道比之前见过的路面都要好很多,更不用说在这一片蓝天白云的大背景之下。
转过一个路口,一旁坐在石堆上休息的骑行者不约而同地鼓起了掌,他们大喊着:“加油!好样的!”。我定睛一看,才知道他们为我前面的那位骑行者打气加油,那时只是窥见他的背影在一辆不能再普通的自行车上,锈迹斑斑的车身,车前放着一个篮子,里面散落着几个装水的塑料瓶,身上背着一个黑色的布包,这便是他的装备。
那是一辆既不能爬山也不能下大坡的普通自行车,后面我听说了他的故事,路上的骑友管他叫“菜哥”,询问下才知道取名“菜哥”的用意。他骑的车子是城市中大妈出门买菜的工具,而他却拿来走川藏线,这样的勇气值得敬佩。
后面的几天行程中都能够看到他的身影。
那天下午在路上碰到一个法国小伙儿,在北京留学,说着一口标准的北京话。他和两个中国学生一起上路,先前以为他也是去拉萨,后面和他聊天的过程中得知,西藏不让外国人去,他骑车去云南的香格里拉。
脸上参差的胡茬不能掩饰其清秀的面庞,聊了几句之后他便蹭蹭蹭地上了前面的大坡……
下午在路上遭遇了一次长时间的大雨。路旁均为秃秃的山坡,毫无遮蔽之处,雨水淋湿的路面有点打滑,翻过一座山,好不容易找到路边的一处房屋,把自行车扔在屋主人的地下猪圈里便冲了上去,屋内挤了不少骑友,大家围着藏民家的炉火,瑟瑟发抖。藏民热情地说道,“这个地区阴晴不定”两个小孩子在一旁坐着,呆呆地望着我们这些闯入者。漆黑的屋里只能够从窗外寻着点光亮,火星儿从炉火中不断冒出,时而飘落到窗外的雨中……
雨后天晴,告别藏民,我们又再一次赶路。不远处爬上山头,前方出现茫茫的草地,一望无际,成群的牛羊在其间徜徉,蓝天白云,美好的画境又一次出现。
那天的骑车对体力损耗不小,一方面是高海拔,一方面是不断地上坡下坡。晚上睡在红龙乡,这是一个靠近世界高城----理塘的地方。
快到红龙乡时,一个藏族小孩子跑到路前拦住我了我的去向,我心中一紧张,急刹车停在路边,他口中连声喊着“扎西德勒,扎西德勒”,乌黑的小脸上露出洁白的牙齿。说完,便转身跑着离去。
在红龙乡的那晚同样住在藏民家中,那一晚房间里面睡的除了我们还有两个从拉萨反骑至红龙乡的骑友。
他们都是湖南人,在西安读大学。那时的他们大四毕业,均考研成功,一位重新回到了家乡读研,一位依然呆在西安。毕业后的他们结伴从西安出发,花四天时间环了青海湖,后面接着在拉萨玩了五天便开始了他们从拉萨到成都的反骑之旅。
那夜我们听着他们讲着从拉萨反骑的故事,听他们讲如何攀爬怒江七十二道拐、如何过海子山的隧道群……我们给他们讲着从上海一路到这里的故事,告诉他们折多山、高尔寺山的路况。他们走过的路线均是我们接下来要走的,我们走过的路线也是他们所期待的,为了各自的终点,我们在川藏线上的一个小镇相遇,但是第二天我们依然会分道扬镳,各自奔向不同的目的地。
后面大家离开了川藏线回到自己原先的生活,偶尔从各自的微信朋友圈中还能够看到彼此的一些近况,每个人的生活中依然停放着一辆自行车,生活中的一些线索也与单车结缘,每当看到这样种种的话题,自己的内心便会觉得既熟悉又亲切。
那些曾经散落的梦想到头来成了生活,但依然能够从中找到各自的相通和共鸣之处。
07月22日,我们从红龙乡赶往理塘县城。
早上大家围坐在主人家的房间里吃早餐,一大盆馒头,一些粗糙的炒菜放在盘子中被骑友用筷子夹着,一旁坐着一位藏族大爷,纯藏式的打扮,带着一副墨镜儿,一串长长的佛珠缠在身上,他在看着他孙子的家长通知书,上面用汉藏两种语言写着老师的操行评定,口微微蠕动着,像是在说着,孙儿的成绩还是没有什么长进之类的话。坐在茶几前面的床上,从后面的被子中露出两个小头,他们惊奇的看着屋子里的人。
离开时,请求这位藏族大爷为我们这些骑友拍照,他听后点点头,很乐意地和我们的骑友站到了一起,我在一旁尴尬着,本来想让他给我们拍照的,到头来他以为我们要和他合影。
现在想来,可能往来于这边的游客经常和他合影,他在这样的一个环境下已经司空见惯。现在看到那张和藏族大爷的合影便会想起这样一个小插曲,一堆骑行者面前,他高大的身影站在右侧,看上去有浓浓的藏地味道。
那天上午时分我们赶到了理塘县城,在那里休息半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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