蝎子

张小晚 摄影

盛夏的夜晚，月明星稀，鸣叫了一整天的知了这会估计也要休息了，整个村庄被一片安静与祥和所包围。纳凉的人们将自家凉席平整地铺在离沟里最近的土广场上，旁边放着一条正在缓缓燃烧的干艾草绳，这样讨厌的蚊子就不会来打扰大家的兴致了。大人们聊着家长里短，孩子们缠着刚放暑假的大哥哥大姐姐们，听他们讲学校里的故事。

捉蝎子的人们成群结队地头顶大矿灯说着笑着朝沟里走去，也不忘聊一聊现在市面上的蝎子价格，今天从八十涨到一百，每个人都干劲十足。

在捉蝎人的队伍中，少不了凑热闹的孩子们。我便是其中之一，并且是为数不多的女孩子。虽然我没有像大人们那样把捉蝎子作为一项家庭经济来源，但在提倡勤工俭学的年代九十年代，每个人都有一颗自给自足的心。那时候义务教育还是要付学费的，我的计划就是靠捉蝎子挣足差不多一百元的学费。

因为这件事并没有得到家人的支持，所以当大家都在用可以充电的大矿灯的时候，我还是在用安装两节白象电池的手电筒。当然，我也不敢跟着大部队去沟里，就只在自家门口方圆五百米转转而已。

妈妈拗不过我的固执，便依依不舍地离开纳凉的队伍，陪我开启了以勤工俭学为名义的捉蝎子生涯。我一手拿手电筒，另一只手提着一个吃完黄桃罐头的大玻璃瓶，里面放着一只长镊子，这就是我们所有的装备。我睁大了眼睛瞅到手电筒的光圈所照射到的每一寸土墙，妈妈轻轻地走在我身旁，差不多半个小时过去了，我还是一无所获，看着别人快要满的瓶子，我的心急得都要跳出来了。

这时妈妈说：“咱们别再外面转了，回咱家院子里看看。”对哦，我家院子四面都有土墙，肯定有不少外出乘凉的蝎子。说走就走，改变分针脱离大部队，回到了自家院子里。

刚进门没多长时间，就在远离窑洞紧挨花园的墙上，有一只又肥又大的褐色蝎子正在舒展着腰身一动不动地趴着，并且位置也是我正好可以够到的高度，我激动地差点叫起来。于是迅速地拿起镊子蹑手蹑脚地一步步靠近，走到墙根距离蝎子不到一尺的距离时，看到它拿带刺的尾巴，我的手抖得根本就拿不住镊子。

蝎子可能感觉到了我的靠近，慢慢地动了一下，眼看就要到手可不想让它逃之夭夭，鼓足了勇气让自己镇静了下来，再一次拿起了镊子，只听妈妈在院子里边收衣服边说：“迅速用镊子夹住尾巴，不要松手，直接扔进瓶子里好。”听到妈妈的话之后，我不再将目光聚焦在尾巴后面的尖刺上了，一下子冲了上去，牢牢地夹紧了它的尾巴，随之便是它的身体条件反射的抖动，无论它如何扭动身躯，都改变不了它已在瓶底的命运。

有了第一次成功的经验，那天晚上一共收获了六只，睡前我怕它们跑出来，将瓶盖上戳了许多洞之后，还是决定把盖子盖起来，当然也不忘放一坨土给它们玩乐。

几天之后，我将所有的战利品拿到集市上去卖，一共卖了二十二元，作为奖励，妈妈花了三十五元帮我们买了第一台矿灯，电力十足的矿灯戴在头上，神气极了。

很多年之后，每每看到那个早已破旧不堪的矿灯，那个夜晚捉蝎子的场景仿佛历历在目，那一束束光总是让我克服恐惧，朝着自己的梦想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