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甜与涩

作者: 若琼 | 来源:发表于2017-09-14 10:42 被阅读28次

    偶尔,和朋友出去逛街,商家音响里传来一首罗大佑演唱的《童年》,眼前正好是一个商贩在卖煎饼果子,我的眼眶不禁湿润,那阵酸涩甜蜜的回忆,那么鲜明地浮现在眼前。

    我爸爸弟兄四个,爸爸排行老三。我四叔到去世也没有找个媳妇儿,原因不是我这个小辈有资格在这批判的,所以,盖过不论。

      我四五岁的时候,四叔家忽然出现一位瘦小的女人。当时听她的声音很好听,我们都说方言,她跟我们说的不一样,像电视里面的人。(多年之后,我才知道她讲得是普通话)。穿着时髦。她有很多护肤品,总喜欢把脸蛋拍得面无血色,涂上大红色的口红,描眉,就是当时最时尚的妆容了。

    没过几天说是我叔叔的媳妇儿,让我们叫小婶儿。当时真心喜欢那个小婶婶儿,她比我妈妈和周遭邻居都时髦。现在想来,当时不知道是喜欢她有满满一桌子的化妆品,还是喜欢她这个人。每次去我叔叔家,我没有仔细看过小婶婶儿的模样,只要踏进屋门,我的双眼就紧盯着桌上摆放的瓶瓶罐罐,恨不得一次性试个够。

    有天傍晚,我小婶婶儿说让第二天早上去找她,她答应给我和堂妹青霞化妆。我兴奋的一夜没睡,小小年纪就有一颗爱美的心。

    第二天我早早就去拍门,爷爷给我开的门,还问我为什么起那么早。我说小婶婶说今天要帮我化妆,爷爷说现在还早,你现在堂屋等着。怕爷爷把我赶回去,就和爷爷走进堂屋。我那有心情坐在那等着,我在屋里来回踱步,时不时看着初升的朝阳。

    终于,太阳升起来了。爷爷起来做早饭,我就去东屋拍门。小婶婶儿睡眼惺忪起来,打开门问我怎么来这么早,我不好意思说等她给我化妆,只说是自己天天起得都早。我走进小婶婶儿的卧室,一股胭脂香扑鼻而来。没想到堂妹昨天晚上就住在小婶婶那儿,还用着她香喷喷的被子,我一时心生嫉妒。但是,小小年纪的我,懂得取舍,知道自己只是想让小婶婶给我画个美美的妆容。

    耐心等着她们都洗漱好后,我们都搬个板凳规规矩矩坐在婶婶面前,带有一种庄严神圣的仪式感,等待那个拿着神笔的马良给我来个逆天大转变。

    那时候基础护肤没有护肤水,乳液,只有面霜。我妈她们称呼是雪花膏。婶婶很认真仔细帮我们化妆。她每触及我的脸,我就兴奋地心如鹿撞。

    婶婶放下口红时,顺手拿着镜子给我看看。我觉得镜子里的人不像我了,白花花的,粗又黑的浓眉,鲜红的大嘴,我开心的不行。觉得那就是世界上最美的我,谁也不及我。

    那天,我走路时故意走的很慢,还故意找人多地方走路。我昂首挺胸,步伐看似从容。像极了英国王妃,不,那时候,我不知道谁是英国王妃,我是白雪公主。白雪公主也是这种白,嘴也是这样红。

    走到路口,邻家大娘在街门口吃早饭,看到我惊异大叫:“谁给你化的妆,恶心死了,赶快回去洗了。”

    我一点也不气恼,还怪她不懂装懂,没有审美观念。“这是我小婶婶儿刚给我化的妆,她说现在最时兴这个。”理直气壮地反驳一句,雄赳赳气扬扬的回家了。

    我妈看到我那个装容,撇撇嘴,一脸不高兴:“在那弄成这个样,像个鬼,嘴跟刚吃完死小孩似的。”

    “妈,俺婶儿说这是最流行的妆容了。”我照常反驳。

    我妈又转移话锋:“她和你叔叔也不知道出去找个活干干,就知道瞎花钱,照这样看来也不会待多久。别又遇上个骗子。”

    听惯我妈数落别人,以往我不做声。但是这次她数落了我小婶婶儿,她可是我心目中的偶像呀!“妈,俺婶儿这人可好,比你好多了。”我转身回屋里。

    耳朵里回荡着我妈的谩骂声,我拿起屋里的镜子,照来照去依然舍不得放下。

    童年的我,对善与恶没有分辨力,总觉得别人对我笑就是好人。好多次我都在想,小婶婶儿的出现充满了神奇的色彩,我崇拜她,喜欢她,心甘情愿任她差遣。我的心,也时常因为小婶婶儿一句夸赞,被涨得饱满。

    2

    调皮捣蛋的孩子,在外人看来笨呆傻,但不代表她不敏感。她在对生活的价值上,往往因为过分执著,拼命探求,而得不着答案,于是一份不能轻视的哀伤,可能会占去她日后许许多多的年代,甚至永远不能超脱。

    距离收秋还有半个月,我爸爸和二伯在爷爷家修拖拉机,为秋收做准备。我和我弟志明,堂妹青霞,在小婶婶儿那玩儿。傍晚,我妈去看看车修得怎么样,顺便叫我们回家吃饭。

    我和志明青霞,正玩得好好的,不知道为什么青霞忽然失踪了。我俩找遍了堂屋和院子里也没有见到她。我爸爸和二伯在大门口修拖拉机,也没有在意。

    我妈让我们回去,我们正玩得起劲儿,不想回去。但是却找不到青霞了,年幼时,对长辈们做事风格完全不理解,我去东屋问婶婶好多遍,见她了没有。婶婶儿都说没有见。去她屋子的时候,我看见她在炉火上摊煎饼,先在鏊子里放油,再放面汁,熟了一面之后,翻过来,将鸡蛋打碎放上去,看上去色泽金黄诱人,味道鲜美。小时候,家里的条件不好,我们一年到头也难吃一个鸡蛋,第一次知道原来煎饼还可以这样做。看得我狠狠咽下口水,小婶婶儿一个劲儿赶我出去,说让我和我弟出去外面玩儿。我无意间一撇,看到青霞在我小婶婶儿里面,手里拿着一块鸡蛋煎饼吃得津津有味,我和弟弟早已馋涎欲滴。但是,小婶婶儿没说让我们吃,我们也不敢动手去拿。我们探头喊青霞出去玩,但是,无论我们再怎么喊她,她也不回答。也不出去。小婶婶儿又一个劲儿赶我们,我们也就不敢再进她的屋子了。只能闻着那一阵阵的煎饼香吞咽口水。

    我弟当时年龄太小,告诉我妈说小婶婶儿做的煎饼,只让青霞吃不让我们吃。我妈一听,十分生气。走进东屋,拿起一个煎饼,一分为二给我和弟弟,我如获至宝,接过去三口两口吃完。

    小婶婶儿不乐意了,和我妈争吵起来。由家里吵到大街上,我妈觉得平时也没有少帮你们,为什么同样是孩子却受到不同的待遇?我爸无奈地说,都别说了多大点事。小婶婶儿一改往日和蔼的面孔,对着我妈骂起来。那块煎饼,在我妈的眼泪中和小婶婶的谩骂中,吃了下去。

    我妈坐在家门口的石头上,用我弟的衣服抹着眼泪,任凭我爸如何劝诫也不肯回家。我年龄太小,当时不懂得母亲伤心的缘由,也不懂得带我一向和蔼可亲的小婶婶儿,为什么连一块煎饼都舍不得给我?也不明白青霞明明在和我们一起玩,怎么忽然间失踪了,又怎么忽然间如同变了一个人,我还喊着她一同出来玩,她变得不认识我了?很多事情,至今都不明白。

    多年之后,我依然认为那半张煎饼真的很美味,它是我吃的第一张放鸡蛋的煎饼。现在我偶尔也会那样做煎饼,每当吞咽的时候,我耳边总是回响着母亲那悲伤的哭声,和婶婶儿忽然变化的嘴脸。我总要用力吸口气,才能艰难吞下煎饼,因为我要吞下的是母亲的辛酸,能听到我那颗童心梦,一片一片飘零各处。

    3

    三毛说;人之所以悲哀,是因为留不住岁月,更无法承认,青春,有一日是要这么自然的消失过去。而人之可贵,也在于我们因着时光环境的改变,在生活上得到长进。岁月的流失固然是无可奈何,而人的逐渐蜕变,却又脱不出时光的力量。

    那时候,我还是二年级的小学生。

    当时,我和大伯家二伯家的孩子,年龄大小不差上下,给我的童年留下一连串快乐的回忆。我的四堂哥志富,在当年好似很爱钓鱼,当时最好的交通工具就是自行车。当然,生性好动的我也不能落单,我们带着我弟志明,骑着车去离家十里地以外叫赫凹的地方去钓鱼。准备工作肯定少不了,我拿了一个陈旧的纱窗,作为捕鱼工具。还有一个是由六个鱼钩,钩朝外,用橡皮绑在一起,觉得那样一次性可以钓到更多。四堂哥拿一个鱼钩,看着又明又亮又锋利,但我还是更喜欢自己的发明。我弟弟要用他的鱼钩跟我换,说半天好话我也不肯换。

    开始出发了,我们各自一辆二八大梁车,骑着去。

    一路上我们比赛骑车,看谁骑得最快,输掉的当然也有相应的惩罚。这个比赛并没有因为我是女孩就受到特殊待遇,那也是我万万不允许的。我骄傲,无论任何比赛我都不曾输给他们。

    也许是年纪小吧,回忆中,站在那片凸起来的土丘上瞭望下去,总觉得好似站在世界最高峰上那么渺小又那么骄傲。

    总是深深呼吸,把空气用力吸进肺腑,再吐出来,一种说不出的畅快在胸腔中爆发。我们大笑大叫,挥动着双手不停来回跑动,那一刻,我们伸出手,划过的,触及的,够不着的,都是我们的。仿佛世界都是我们的。

    玩一会儿,我们骑上车继续前行。

    来到赫凹大池,四堂哥和我弟负责去找挖蚯蚓,我负责把带来的渔网展开。拿出准备好的鱼钩,穿线。他们找到蚯蚓,

    然后,用石头切成一段一段,我们每人分到点。各自去找自己的最佳钓鱼位置。当时天干地旱,大池里面的水已经不多,为了能顺利钓到鱼,我们就站在角落的台阶上,离水面很近。我撒网,往鱼钩上挂食,扔出去,等待。

    那个长方形的淡水河中,狂响起我们一阵阵兴奋的尖叫声时,那池寂静的池水在烈日下一同歌唱呼应。

    当我拉起一网小鱼的时候,再次兴奋狂叫的时候,只听到噗通一声闷响,我处于极度兴奋之中没有在意。只听四哥大喊一声,志明快点游。看着我弟扑扑腾腾的,扒拉着石头回到原来站的地方,浑身下上乱滴水。我才知道他掉池里了。过好久,方才知道经历了惊魂一幕,那时我弟学会游泳的第三天。由于年幼,我们都不知道死为何物,也不曾被那一幕吓退,我们依旧开始钓鱼。

    一下午钓鱼的成绩不算好,池水太少,鱼钩根本起不到作用,只有渔网网了一些小鱼苗,那时已经极有成就感了。

    夏日的威风吹着一束束的阳光,把孩子的脸吹成了淡红,吹到黄昏,就变成一张淡棕色的脸了。

    总是不厌地站在台阶上,等待着,等待着,不然坐着也好。只要看着那池水涟漪,心里的欢悦,好似一片饱涨了风的帆,恨不能有一条小船,供我们在上面戏水玩乐。

    那时候,年龄太小,不懂得怎样去表达这种心情,只会发疯似的狂笑,在外人看来就是一个十足的疯妮子。

    我弟的落水事件,让我们受到了相应的惩罚。爸妈取消了我们以后再去水池那钓鱼的资格,也捎带着每人一巴掌,让我们铭记于心。

    后来,还是和四哥去过几次,收获不容乐观。但是,我们还是偷偷的去,因为我们在乎的不是成果,是一路上的鸟语花香,是那无拘无束的野性原始的自由生活。

    许多年之后,有一个朋友问我:“你儿时的时光快乐吗?农村会不会太无聊?”

    “无聊?你没有毛病吧?”我脱口而出:“如果你知道以前的我,就会不喜欢现在的我,我保证。”

    后来,我长大了,男朋友问我要去哪里,我说:“你陪我去赫凹大池。”

    我领他到那以后,一切不再是童年时的样子,那个停产多年的水泥厂,早已不复存在了。池水早已干涸,那个曾经掉下弟弟的台阶,早已不成模样,变成一个滑坡。

    他笑着说:“我也来过这里。”

    “什么时候?”惊诧的神情溢于言表。

    “现在。”他计谋得逞式的微笑,得了我一掌。

    以后的很多年,只要从外地回来,总会怀念那个属于我们童年的地方。而我却一次也没有再去过。

    说着说着,那个傻乎乎爱笑的小女孩那么鲜明地出现在眼前。时光,可以在记忆中倒流,如同那池清水,再次缓缓流进我内心深处,然后遍及全身。

    每当这个时候,我选择沉默。这是我的秘密,是属于我的秘密。

    若琼

                                2017年9月13号初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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